书名:再爱你一眼

再爱你一眼第10部分阅读

    又抽出了一支。

    “是的,我清楚!那要感谢你们给我的这双眼睛,”李元斌终于忍不住刺激了任鹏飞一下,“但我更想知道凶手是谁!”

    任鹏飞手中的打火机还没放下,他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凶手是谁?你认为呢?”

    李元斌这才发现任鹏飞的城府要远比他想象得要深,说话技巧也远比他要老练。他已经快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但即然来了,硬钉子软钉子都得碰一碰!李元斌想着就把话脱口而出:“凶手就应该在眼科病区!”说这话时,李元斌想的就是那张白脸!

    他简直就认为任鹏飞非那张白脸莫属。

    任鹏飞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他把打火机重重地扔在桌上,“眼科病区?好啊!是谁?”

    李元斌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我要知道,就不会来找你了。”

    任鹏飞脸上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他起身转到窗户前,背对着李元斌说:“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因为所有的现场都破坏了,他们连半个凶手的指纹、鞋印、血迹都没找到。否则,你现在不会呆在我这个地方!”

    一股热血直往李元斌头上涌,“你!你是说我是凶手?”

    任鹏飞猛地转过身来,“不是我说,还需要我说吗?昨天下午和晚上我又没在病房。而你能说清楚吗?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怎么知道尸体藏在太平间?你的话能让警察叔叔们信服吗?”

    “你——”李元斌恨不得扑上去和他打一架。

    “听我把话说完,”任鹏飞不耐烦地摆摆手,“如果我没有记错,上周五你可是陪着韩医生去过一趟太平间吧……你们回来时不是遇到我了吗?你去干什么?还有,你有作案动机,小李同学——你恨我们,是不是?恨我们强迫对你动手术。所以你拿韩医生打击报复。还残忍地剜去了她的双眼。”

    “你胡说!”李元斌站起来。他的脸都气白了。绿光又开始从他的眼底闪现出来。

    任鹏飞的神色却与刚来时大不一样,他越说越有神气了。“你急什么?身正不怕影斜嘛。人家公安局的推理比我的更全面呐,小李同学。何况,再从公安局的角度来看——你当时即然知道韩医生已经被害,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何必辛苦地跑到病房来通知我们?你为什么要主动地指认藏尸地点?也许你真的出自好心,但有时黄鼠狼也会给鸡拜年。是不是?”

    李元斌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而任鹏飞似乎对他眼里的绿光视而不见。

    “别紧张,小伙子!他们不会来抓你的。因为没有证据。”任鹏飞顿了顿,暖昧地笑了一下,“你干得真的很漂亮!就像你折磨陆涛一样。手段高明!”

    “陆涛?他和韩姐的死有什么关系?你说话要负责任!”

    “小菲告诉我了,周六你们打过架是不是?你忘了你在走时说过一句‘死去吧’,想起来了吗?”

    “我那是随口说说。总不能凭这个……就把他瞎了眼的责任往我身上推吧?再说也是他先找碴儿动的手。”

    “嘿嘿……”任鹏飞干笑了两声,“当然没有表面的因果联系。如果有,你今天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你们姓任的不要血口喷人!杀害韩姐的凶手……我迟早会搞清楚的!”

    “你,我,还有大家心里已经清楚了,是不是?”任鹏飞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投案自首吧,小李同学。争取宽大处理还来得及。”

    “你……”李元斌眼里的绿光几乎要喷薄而出,“咱们走着瞧吧,看谁会进牢房。”他咬着牙说。

    李元斌不能再呆下去,他不能让任鹏飞看到自己噙着泪水的悲愤的眼睛。他不能让他坐在那儿看笑话……

    当他头也不回地从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冲出来时,却没有看见身后的任鹏飞已快速地从衬衣胸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名片夹大小的银白色玩艺儿。他在上面嘀嘀按了两下,“asa指数87,ok。”他暗自嘀咕着。

    然后他关好办公室的门。拔通了赖特的电话……此时的走廊里,一串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有很强的精神应激反应吗?”那个金属音色的女高音听起来很兴奋。

    “是的,我激怒了他。他几乎已经忍无可忍。我看了一下探测分析仪,asa应激曲线一直呈上升状态,15分钟里asa指数从14直接上升到了87,已经超过阈值37个点。”

    “好的,很好。对你为科学献身的精神我们表示欣赏,任!药物会在30分钟后被激活并产生效力。它会确保你的安全。”

    住院部大楼底层的自动推拉门哗地弹开了。

    李元斌回头向楼内空无一人的大厅张望了一下——他恨透了这个给了他光明却又是陷井重重的地方!再见吧!该死的噩梦般的夜晚——李元斌的内心像压上了千斤的铅石。他不知前面还会有什么,更不知下一步他该做些什么。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他还有求于任鹏飞——他的眼睛不但需要定期复查,还需要终生服用那些昂贵的抗排斥反应药物。一想起这些,李元斌就觉得咽喉在死死地被命运的另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正在逼着他做出光明与黑暗,沉默与正义间的抉择!

    他狠狠地抹了抹眼睛,眼角的余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大厅最里端的廊柱那儿闪了一下。

    “美人痣?”——李元斌愣了愣神。虽然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但他还是断定刚才那黑影必是千叶美惠身边的“美人痣”无疑。

    有她的地方,一定会有千叶——李元斌迅速地心里判断着。看样子她们是进了电梯。

    李元斌全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这么晚她们来这里干什么?”他在心里暗暗琢磨,而身子却已经扭转回来——自动推拉门再次哗地弹开。李元斌迅速地跟了上去。

    晚十点以后,住院部大楼仅开行一部电梯。李元斌赶到它面前时,它正在上行。在7楼停了片刻后电梯紧接着开始下行——李元斌松了口气——她们果然去了那里。

    等李元斌也乘坐电梯爬上7楼,眼科病区病房的灯光正渐次熄灭。只有走廊里的照明灯兀自昏昏暗暗地亮着。

    李元斌走进病区的玻璃门后瞥了一眼正对面的护士站,只有一个值班的小护士低头整理着病历夹。

    他弯下腰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溜了过去。

    她们去了哪里呢?李元斌想着有点着急。因为韩虹的惨死——这里的夜晚比平时多了几分莫名的鬼气。

    夏夜寂寥。但这死气沉沉的寂静中却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凶险与阴谋。李元斌恍然觉得自己倒像身处某部电影的拍摄现场——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韩虹的惨死把这残酷的真实硬生生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必须面对!他别无选择!

    又继续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李元斌发现任鹏飞办公室的门死死地关着。但从下面的门缝里有隐隐的灯光透出来。

    李元斌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还没走。他把耳朵尽量地贴近门板——但里面悄无声息,什么也听不见。“这安静也未免太反常了。他在里面干什么?”——他几乎能直觉到千叶美惠和“美人痣”也在里面。此刻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

    李元斌无意地抬了下头,望着任鹏飞办公室旁边的那间病房发愣。

    “有了!”——在那一瞬间他茅塞顿开。

    推开隔壁病房的门,里面虽然没有开灯——但李元斌看得见这里是空的。他关好门,直接溜到了阳台上。阳台下就是医院的大停车场和喷水广场。从阳台一侧可以清楚地看见任鹏飞办公室的窗户——只是里面的百叶窗被合上了,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李元斌目测了一下。从阳台到旁边窗台下栏板的距离在一米左右。只要小心点,还是可以跨过去的。他暗吸一口气,下决心要翻过去弄个究竟。

    小心地攀爬过阳台,李元斌瘦弱的身子慢慢地窗户那边倾过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脚下就是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李元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胆颤心惊!万一掉下去肯定是没命了!

    他的右手已经触到了窗台边沿。他死死地扣住,然后纵身一跃——成功了!

    李元斌紧张得顾不得多想,更不敢往楼下看。他半躬着身子,试着推了推其中一扇窗——它竟然轻松地滑到了一边。

    撩开淡蓝色的竖条百叶窗帘,李元斌惊呆了——任鹏飞的办公室根本没有人!不过灯还是亮着的!“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都出去了?”——李元斌心下疑惑着,觉得不太可能啊,他并没听见任鹏飞办公室的门有任何动静。

    他又把室内仔细巡查了一遍。终于发现靠墙的书柜位置倒有点不对劲。其中一个书柜似乎被什么人往外挪了一下。

    李元斌趴在窗台上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轻轻的笑声——是任鹏飞的声音,然后是他一阵含糊的低语。

    声音是从书柜后面传来的!李元斌的手一软差点掉了下去。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难不成书柜后面还有什么通道或是房间——李元斌迅速地回忆了一下——任鹏飞办公室是南区走廊的第一个办公室,斜对面是抢救室。紧挨着他办公室的是自己刚刚钻进来的病房。而另一侧墙的隔壁——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李元斌觉得血脉贲张——反正已经来了,是鬼门关他也得往进闯闯。

    爬进窗户没费多少力气。他必须小心再小心些!他明白若是万一被任鹏飞发现——恐怕下一个被剜掉眼球的就是自己!

    李元斌蹲伏在书柜前,把头慢慢地向后伸过去。然后他看到了梦境般的场景。

    那里面是个足有任鹏飞现有办公室两个大的房间。李元斌看得出来这房间没有窗户——它的位置应该是东区南走廊靠近护士站的一端!

    靠墙的一张豪华大班台边站立着任鹏飞!他背对着李元斌,似乎还戴着检眼镜呢!

    李元斌的猜疑是对的——任鹏飞的斜对面就坐着千叶美惠。李元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似乎用的是英语,听上去叽叽噜噜的。任鹏飞的语速很快。而千叶美惠不时含笑做答。

    李元斌觉得一阵心痛。寒意从背后由然而生。他没想到可爱的千叶竟然会和任鹏飞在一起。而且看上去他们还相当地熟悉!可这一切……千叶美惠根本没有和他提过。

    不过李元斌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千叶说来这儿治病,而他却没在病区里看到过她。他从来没有多问过这个女孩子什么。他知道国外生活的人很在乎他人是否尊重自己的隐私。

    “人啊人!这世界上还有比人更加可怕的生物吗?”——李元斌宁愿相信这一切仅仅是个梦!仅仅只是幻觉!

    他突然想到怎么没看见“美人痣”呢?不过从他的角度并不能把这个密室看完。也许“美人痣”是坐在什么角落里的沙发上休息吧。

    李元斌不敢再多呆。虽然他心潮起伏,如鲠在喉,但也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尽快离开!

    翻越过了窗户,李元斌听见屋里的门咔嚓响了一下。似乎有脚步声向窗户这边走过来。

    顾不了多想。他忙不迭地爬过阳台,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任鹏飞的窗户后已经显出一个人影——在百叶窗后四下张望……

    李元斌在那个黑暗阳台的角落里蜷缩了很久——像一只流浪的受伤的猫咪。终于,他的嘴里发出压抑的抽泣声。他忍不住自己滚烫的泪水,那些清亮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一点一点淌下来。

    而他的心中,却还有那么多泪水浇不熄的愤怒与绝望……

    第二十五章疑云

    连续几天了——李元斌的脑袋里都像搅上了一盆浆糊。夜里常常会梦见来抓他的白脸、厉鬼、还有凄惨哀嚎着的韩虹……而早起后,必定是两个“熊猫眼”悬在脸上。更不用说一整天都会形容枯槁,神色萎顿得像个小老头儿。

    这天上午下课后,李元斌没有去食堂吃饭。心情与胃口总是相关的——李元斌真的很羡慕“老大”。每餐都是半斤米饭——除了米饭,廖广志对别的一概不沾。

    而李元斌除了满肚子的疑问与焦虑,再也装不下别的任何东西。

    他谢绝了廖广志主动给他带饭的好意,独自回到了宿舍。可躺床上还没十分钟,201电话响了。

    是任鹏飞打来的,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我向你道歉,小李同学。上次……上次你明白的,当时大家心情都不好。我太激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请你不要放心上。”

    李元斌没有说话。他已经故意躲过了两次复查时间,他不想再见到任鹏飞。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把电话打了过来。

    “你知道的,我当时心情非常糟糕……韩医生是科室的骨干。没有她简直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任鹏飞的口气里的确带有几分悲戚,“但你的病还必须继续治疗!如果没有后继的药物维持,后果会很严重的。”

    李元斌硬梆梆地回了句:“谢谢你,任主任。”

    “下午过来吧!我们安排了新的医生为你做检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李元斌犹豫着是说“好”还是“不好”。但转念想想——再去一趟也许还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吧!

    于是他对着听筒冷冷地说:“好吧,我下午过来。”[·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两点!不见不散!”任鹏飞说。

    等李元斌走进任鹏飞的办公室,他发现至少从外表来看——任鹏飞已经从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打击中恢复过来了。衬衣和西裤熨烫得一丝不苟。头发整齐。面色红润——“甚至,他似乎都忘记了就在不久前,他是怎样凶神恶煞般威胁着自己”。

    李元斌敷衍着任鹏飞热情的问候,不冷不热地回答着他的提问。他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往书柜那个地方看,“不要……千万不要”——他暗暗自语。也恼恨着自己太差的心理素质。

    但他的古怪表情已经引起了任鹏飞的注意。

    “不太舒服?小李。”任鹏飞绕过办公桌向他走过来。

    “没,没有。”李元斌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还好任鹏飞在办公桌边站住了。门口探进一颗圆脑袋,“主任你找我?”口气还挺俏皮的。

    任鹏飞伸出一只手招呼了一下,“来来来,上次给你说的人来了。”

    一位个子矮矮的,烫着卷发的中年女医生笑眯眯地走进来。

    “胡月蓉医生。我们的副主任医师。以后负责你的复查工作。”任鹏飞向李元斌做着介绍,然后他又扭头对着胡医生说了说李元斌的大概情况。

    这位胡医生似乎天生爱笑,嘴巴、眼睛、鼻子一笑起来就全往一块儿凑。她笑呵呵地对李元斌说:“帅哥帅哥……名不虚传。叫我老胡就行了。”

    “胡,胡医生好。”李元斌赶忙客套了一句。

    任鹏飞点点头,挥挥手说:“行!老胡你就带他去吧……按我上午交代的来!”

    李元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紧张得都忘了和任鹏飞说再见,尾随着这位胡月蓉就出了办公室。

    “胡医生,韩姐的案子怎么样了?”李元斌边走边低声问,他想抓住一切可以了解到真相的机会。

    “什么案子?啥?嘿嘿,我出差了前一段时间。不知道呢。刚听说。”这个胡医生还是满脸堆着笑。嘴巴皮儿抖得特利落。

    “韩姐……就是韩虹医生被害的事啊。”李元斌不知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小李,你上次查的视力多少?”胡月蓉笑呵呵地把话插开。她走路飞快,身上的肉每走一步都要颤悠悠地抖上三抖。

    李元斌气得差点哽过去。故意放慢步子和她拉开距离。

    胡医生带着他从东区南走廊直接往西区奔。李元斌突然深感奇怪——那些平时见了他就说说笑笑,乱开玩笑的医生、护士们见了他竟和陌生人一样。有的还赶忙避开绕着道走。

    等胡医生带着他按即定程序做完那些检查——李元斌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在七楼的眼科病区,他感受到的不仅是冷落、疏远,还有歧视与敌意……

    而有什么样的痛苦会比这样的孤立更让他难以忍受呢?万般的凄凉与悲伤在他的心里凝聚着、绞结着……让他感到了比剜心割肺还要痛得多的苦楚。这般委屈的孤独或许真的会让一个男人深刻起来——当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一个人,他就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能再有。因为他的痛苦比呆在地狱的最底一层还要铭心与刻骨。

    的确,当李元斌重新走出住院部大楼,他反而不再自怨自艾。事情已经这样了,最坏也不过如此了。那么——即然已经无处可逃,还不如勇敢地去面对吧!

    楼外是六月如火的骄阳。而李元斌的心情是太阳中的黑子,热度中的零下。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李元斌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拐了个弯,想穿过排球训练场去自选超市买点吃的。

    排球场上人声鼎沸。皮球翻飞。李元斌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他只是低着头穿行在围观学生组成的人墙里。突然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李元斌抬头张望了一下,原来是沈子寒。他拨拉开人群从场地挤出来,“斌仔,等等我。”

    李元斌见他一身背心短裤,裸露着健壮黑亮的胳膊与大腿,不禁讪讪地笑着说:“性感性感。你是专门来露肉的还是给上官当陪练啊?”

    沈子寒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搡了一把李元斌说:“奶奶的和化工大学的打友谊比赛嘛!”然后扯了扯他黄|色的背心,“看看,咱是校队的啊!主力二传!刚刚把俺替换下来。”

    “什么事啊?要不我给你带瓶水回来!”李元斌可不想站那儿听他显摆。

    “夏天老师有请!找你都找了一圈儿了!”沈子寒又照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好像是好事儿,在办公室等着呢!”说完他又蹦蹦跳跳地挤进人墙。

    李元斌愣了一下。只好再次折转身前往排球场西侧的基础医学部大楼。

    “夏天?”李元斌一路上都在暗自琢磨。他和这个生理学教研室的女老师并不熟悉啊。倒是看见严浩和她平日里有些来往。

    正是下午五点钟的光景,有三三两两穿着白大褂的学生从楼里走出来。李元斌很容易地就在二楼生理学实验室找到了夏老师。她正指挥着学生把那些开膛破肚过的死蛤蟆收集起来——一时没有留意到已经站在门口的李元斌。

    倒是“老chu女”罗湘子教授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一双黑牛皮高跟鞋在水磨石地面敲打得振振有声。她警诫性颇高地盯了李元斌一眼,然后用她特有的尖利高亢的嗓音喝问:“找谁?”——李元斌一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找夏天……夏老师。”

    “找你的,夏天。走时别忘了工会刚分的一箱苹果。在资料室里。”罗湘子继续着她的“打击乐”扬长而去。

    “知道了,主任。”夏天目送走了罗湘子,走到门口冲李元斌笑了笑,“你应该就是李元斌吧。我有点事找你!跟我来吧!”

    李元斌低头跟着夏天来到她的办公室。夏天脱下工作服,边给李元斌倒水边说:“严浩说得真没错啊。咦?你和他一个班……我怎么很少见你?”

    “我……前一段时间眼睛动手术,请病假了。严浩说我什么啦?”李元斌简直是满头雾水。

    “说你帅啊!适合我们的活动!他还强烈推荐你呢,说你准得冠军!”夏天一改课堂上的严肃,笑嘻嘻地望着他,“你就是那个……视网膜得了什么病的学生吧?”

    李元斌红着脸点点头。暗骂八成又是浩子与沈子寒合伙儿开他玩笑,拿他穷开心。看夏老师那表情就不是什么有关学习上的事。

    李元斌心里已是后悔不迭。却还得硬着头皮问:“是什么活动啊?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挺差劲的。别听他们瞎说!”

    “别谦虚了。你往门口一站。我心里的包袱就放下来了。哦……你的病好了吗?”

    李元斌彻底傻了眼,点了点头只好不吭声地坐着——等待夏天的继续分解。

    “是这样啊……李元斌。我今年进入校团委任团委委员,分管对外宣传工作。”夏天也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最近团市委不是有个‘迎七一青年形象设计大赛’吗?要求各高校组织参加。咱们医科大就我负责这事儿了。嘿,说白了就是选美呗!但看的还是综合素质。女生得出4个,男生也得出两个。女孩子我倒不愁,但男生这块儿一直发愁呢。”

    李元斌半张着嘴,总算听出道道了。敢情浩子他们把他友情推荐给夏天了。

    “然后呢……严浩就把你推荐过来了。一看你我就觉得准行!特别是眼睛,真漂亮!”夏天的口气听起来是如获至宝。“你看呢?要不就上吧!是个挺好的锻炼机会!我们还要对选手进行培训呢!”

    李元斌低头不说话。他一直对什么“选美”挺反感的——那不就是当一花瓶吗?心里本想拒绝掉,但夏天最后说的“锻炼机会”却触动了他一下——自己已经在黑暗与悲伤中沉浸得太久,被身边的各种变故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去锻炼一下也好……反正今后总得面对生活,融入社会。

    夏天瞅着他,生怕他不干了,轻声说:“就算……给夏老师帮个忙吧。我真是急死了,还有半个月就得比赛了。”

    李元斌认真点了点头,脸却羞得通红——“该扁的浩子!什么事儿找自己不好,偏偏把参加‘选美比赛’这屎盆子扣我头上!”

    夏天乐了,没想到这个学生这么腼腆。“没事儿的。你答应了,我们就开始训练咯。有形体、舞蹈、演讲……”夏天边说边递给他一张训练计划安排表,“每天下午五点到七点两个小时,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

    “好的!”李元斌搔搔头站起来,“谢谢您啊夏老师!我,我一定努力。还有什么事吗?”

    夏天歪着脑袋想了想,“别急!帮我把那箱苹果搬下去吧。不过……是搬到你们宿舍去!呵呵,感谢严浩的推荐和你的参与!”

    李元斌嘿嘿笑起来。心想这个老师还蛮好的——在这一整天里,他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二十六章夜奔

    下午五点半。医科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里传出热烈的击掌声、音乐声,还有不时爆发出的哄笑声。

    “李元斌!记住男士的模特步是用髋关节带动膝盖,小腿是甩出去的,加点力度……不对……不要扭屁股……两臂甩开,目视前方……好,好的,头不要晃……就保持这种气质……2234,3234……”

    伴随着音乐和有节奏的击掌,4个女生、2个男生正一字排开朝一面大落地镜子走过去。

    负责形体训练的是夏天从市少年宫请来的一个叫金丽雅的年青老师。在市里还挺有点名气。夏天也站旁边看着,有时也会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她读大学时就担任过班上的团支书,做这一类的组织工作得心应手。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李元斌你自个儿在旁边再练练!”金丽雅拍拍手,接过夏天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

    几个学生一哄而散地喝水去了,只有李元斌红着脸继续在窗户下的练功把手旁走来走去。

    夏天微笑地看着他。这个小李看上去没有什么舞蹈基础,但他先天的形象与形体条件很好。悟性也还不错,什么东西点拔一下就能通。

    “嗯,还行。像那么回事儿了。”金丽雅点点头低声对夏天说,“这个大眼睛的可以做重点。那个男生还差点火候。”

    夏天笑了笑,其实她心里早把李元斌做为重点苗子来培养了。

    形体训练完了,又是夏天从社科部请来的进行演讲与口才训练的老师进行辅导。直到晚上七点,食堂订做的盒饭送到多功能厅里面,这群学生才又欢呼雀跃起来。他们个个儿都已经是大汗淋漓,饥肠辘辘了。

    李元斌虽然也感到累,但心情还算不错。狼吞虎咽地把饭扒拉完,他又站到镜子前练起了模特步。

    “好了!明天再继续吧!还是五点集合!”夏天边收拾东西边招呼着。

    “夏老师,我能再练一会儿吗?我还走得不行啊!”李元斌站在落地镜子那儿回过头说。

    夏天笑了笑,“好吧,你一会儿把录音机提到我的办公室去吧。我在那儿备课。”

    李元斌点点头,在克莱德曼的《命运》钢琴曲里又昂首阔步地走了起来。

    人都散去了,偌大的多功能厅里光线明亮、音乐激昂。走累了,李元斌又面对镜子开始大声背诵起自己早已写好的演讲稿:“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我的演讲题目是……”

    其实,此刻在李元斌的心里一直有个假想的听众,这个“听众”就是千叶美惠。演讲稿的开篇辞正是千叶在花园里给他背诵的雨果的诗。他背着背着,不禁走了神……千叶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花园里的她和任鹏飞面前的她在李元斌的脑海里碰撞着重叠着……她究竟是谁?她的眼睛还会依旧那么明亮吗?

    夜幕完全垂了下来。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好奇地从窗户向里面张望着。钢琴曲《命运》在高嘲部分的琶音和着李元斌夹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冲出多功能厅,冲向了深遂、神秘、黑暗的夜空……

    夏天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

    当李元斌提着那台足有十几年寿命,重达十多公斤的老式夏普录音机走进去时,她正在电脑前制作第二天上课要用的幻灯片。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驼色休闲t恤,浅灰色休闲西裤的男人——人挺年青。戴着大黑框眼镜。看样子也是学校的老师。他的手搭在夏天的肩上,显得挺亲热,两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寒喧着。

    李元斌的脸唰地红了。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叫了声“夏老师”——那个男人回过头疑惑地盯着他。手并没有从夏天的肩头移开。

    “就放桌子上吧。”夏天回过头冲他友好地笑了笑,“辛苦了,谢谢你!”

    李元斌放好录音机,赶紧低着头道了声再见,出来时还顺手掩上了门。

    下楼梯时李元斌的心七上八下地跳着。虽然夏天没有给他介绍那个男人是谁,但李元斌猜测很可能就是上学期严浩给献过血的雷鸣(此事件请参见《解剖教室系列:心尘》)。要不怎么会和夏天老师那么亲密嘿。

    一楼就是解剖教研室。刚才上来时李元斌还兴奋着,也没觉得什么。等到下楼时心情平复些了,他的心里反而咯噔了一下。霎那间,解剖教室里闹鬼的传言、还有沈子寒所说的“aazg”的发现——在李元斌脑子里结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大麻花。

    这麻花拧结着、旋转着,刺激着他想闯进那扇紧闭的门。如果千叶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女鬼,那么就让她现身吧——心下想着,李元斌的身体已经挨到了门边。

    本来只想凑过去看看就算了,但他没想到最外面的铁栅栏门并没有锁上。轻轻推了推就开了。里面的木门也一样是虚掩着的。

    李元斌的心狂跳起来——看来,里面肯定有人!要么就是有人刚出去,忘了锁门。

    李元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整。这么晚一个人独闯解剖教室——李元斌的背后已是凉嗖嗖地从头麻到脚。

    李元斌又转念一想:太平间都去过3回了,这解剖教室毕竟是科学的殿堂,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咬咬牙心一横,脚就开始往进迈。

    走廊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李元斌把两侧实习教室、标本实验室的门都用了推了推——全都紧锁着,里面漆黑。但他能“看见”标本实验室里解剖台上那些“绿色”的尸体标本。还有一些标本在低于地面的地方幽幽地发着绿光——李元斌判断它们应该是浸泡在尸池里的。而实习教室里横七竖八堆发的人体骨骼——它们也在李元斌的眼里呈现出荧荧的绿色。

    这影像恐怖得令人窒息!再往前走……李元斌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将要走到走廊尽头,李元斌听着好像有什么声音。他再侧耳细细聆听——似乎是从走廊尽头那两扇从没开过的木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像是冰箱启动时压缩机发出的低频振动。

    李元斌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两扇积满了灰尘的深蓝色木门。他听说这里面是个独院,一般处理废弃的尸体都在里面进行。高年级的学生还传言里面有不少焚烧过的焦黑色尸块,甚至有人看过里面放置着一口直径近两米的大锅——完整的人体骨骼标本可就是那么“煮”出来的。刚听说这些事情时,李元斌有阵子一闻到食堂里的肉香就想呕吐!

    他呆立在那两扇木门前,听着这奇怪的声音还在继续……犹豫了一下,李元斌又上前一步,把耳朵贴在老朽的门板上。低沉的嗡嗡声更大更清晰了,可没有听见什么人说话。

    “也许是里面的鼓风机或是冰箱发出的声音吧。”李元斌在心里做着判断。这两样东西是实验室常用的设备,噪音一般都很大。

    走廊里飘散着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冲得李元斌的眼睛和鼻子难受极了。他转身想还是快点离开,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

    突然他留意到了第四解剖教室对面的标本制作间。没有多想他就用手去推门。

    门竟然轻轻地移开了!骇然暴露在他面前的是不锈钢的解剖台。台子上的一具头冲着他,脚冲着窗户的尸体吓得他魂飞魄散!尽管屋里黑乎乎的,但凭着自己“非同寻常”的眼睛——李元斌清楚地看到那具尸体已被取下头盖骨,暴露出了半个灰白色的大脑组织!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在尸体赤裸的胸膛上,一把电动摆动式开颅锯竟然随手横放着——就像有人刚刚从这里离开一样。

    过于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李元斌不自禁地“啊”了一声,他快速地重新把门关好,向着走廊的出口狂奔。

    但他在门口被一尊黑塔般的身影挡住了!

    李元斌只顾低着头跑,等他感到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路时,已经收不住脚——惯性让他一头撞了上去。

    还好,他感觉到的是绵软而温热的身体。

    “谁?”被他撞上的那人惊恐不安地喝问——在这样的深夜,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奇怪的陌生人,谁不会心里发毛?

    李元斌抬起头——竟是刚才在夏天办公室里的男人。

    “是……雷,雷老师吧?”李元斌结结巴巴地问。

    “嗯!”他用鼻子哼了哼,不满地盯着李元斌,“是你?你干什么来这儿?”

    “我……我看门没锁,就好奇……进来看看。”李元斌的心都要快要蹦出喉咙了。他记得雷鸣好像是生化教研室的,怎么他会到解剖教室来?

    “好了,快走吧!”雷鸣侧身让出一条道。他的脸紧绷着,眼睛紧盯着李元斌。

    李元斌忙从他身边钻了出去。铁栅栏门和木门在他身后依次紧闭了。这次——是真的锁死了。

    李元斌站在门厅里,满腹狐疑地回头望了望。“雷鸣?”他喃喃念叨着。大脑里的那团麻花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拧越紧。

    基础医学部大楼外静谧极了。灌木丛里散发出好闻的蔷薇、木槿花香。一轮弯月如钩,把李元斌疲惫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第二十七章暗算

    李元斌焦灼不安地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他从学生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回宿舍洗澡洗衣服,还到教室里看了一小时的书,等他走到风雨操场的观礼台下,已经是十点整——但离预约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

    今晚的夜色不错。有好风如水,轻拂在他裸露的胳膊上,更安抚着他那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心。李元斌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白色的“佐丹奴”鸡心领短袖t恤,一条旧得颇有些味道的石磨蓝“苹果”牛仔裤。整个人显得挺拔而帅气。

    操场上不时有路过的女生回头看他几眼。李元斌对他的高回头率早已习空见惯。再说此时他也没心情去赏风弄月。他沿着跑道慢慢走,想理一理思绪,而脑海里又浮现出今天下午教室里的一幕——

    “你的信,李元斌!”班里的收发员挥舞着一只牛皮纸信封,对着正坐教室里自习的李元斌大声嚷嚷。

    这是个阳光充沛的下午。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李元斌急着想把住院期间拉下的功课补回来。本来严浩他们还约了他去市里新开张的游泳馆游泳,思来想去他还是谢绝了——“选美大赛”已经够让他费时劳心的。再去享受什么生活,恐怕就得留级再做一轮“大一新生”了。

    大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李元斌四下看看没人注意他,便在座位上撕开了信封。

    信纸用的是李元斌他们经常购买的一种——抬头有自己的学校名称。两块钱一本。“怎么会?!竟是自个儿学校的信纸?”——李元斌纳闷了一下。

    更令他吃惊的是——信中内文竟用竖行从右至左书写而成。话很简单,只有两句——“请今晚十一点到学校的风雨操场!观礼台下有事找!”字用蝇头小楷。工整得就像精心完成的书法作品。

    李元斌深吸一口气。忙把信封翻过来。邮戳上盖的是昨天的日期,发自本市的邮局。而寄信人的地址却省略了。

    “这年头,谁还会用毛笔写信啊。”李元斌皱皱眉头,大脑开始飞速旋转起来,想竭力从记忆中挖出可能的写信人。廖广志的毛笔字倒是写得不错,但他不是喜欢搞恶作剧的人。

    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