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爱你一眼

再爱你一眼第14部分阅读

    惠——她的头上布满了电极,那些红红绿绿的缆线接到了一台类似于脑光学成像系统的仪器上。

    她似乎进入了一种无知觉的状态。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天呐!他们要对她下手了!难道他们要把千叶也变成第二个“鬼眼”吗?

    李元斌顾不得多想,用脚使劲地踹了一下门。“咣”地一声剧响后——里屋传来蜂鸣器尖利的报警声。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电流的袭击……让他全身像过了一遭电锯,然后被狠狠地弹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跌落在离门四五米远的水泥地上。

    绿光乍现之后——一切都陷入黑暗。

    第三十五章断翅

    “难道我死去了吗?

    有隐约的滴水声从耳边传来——李元斌挣扎着睁开像是灌上了铅的眼皮。

    “我这是在哪里?在坟墓吗?”——他动了动身子,手和脚好像都被什么给铐住了。绿光在眼前慢悠悠地飘荡……好一会儿他才“看清”这是个没有开窗的房间。没有灯光。如果不是因为他特殊的双眼,这里该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似乎正躺在什么地方。全身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他的手往身下摸索,接触到的是硬而冰凉的台面。倒是头下面紧挨着的一个大大的圆孔提醒了李元斌。天呐!他好像躺在一张不锈钢的解剖台上——头下的圆孔是用来排水的通道。

    “你睡醒了?小天使。”一个尖利高亢的女声在她头顶上响起。

    李元斌吓了一跳。他没看见有人在这房间里。这是谁在说话?好怪好陌生的声音。

    “不用看。我在你的上面。”那声音继续慢悠悠地说。

    “上面?你,你是谁?我在哪里?”李元斌喃喃地问。眼睛惊恐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房间里不但没有其他人,连悬挂的音箱都没发现。

    “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小天使。你的眼睛……正在把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一阵混浊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不过,你现在地下二十米深的地方,你很安全。放心吧。”

    “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出去!”李元斌想喊得再大声点,但声音虚得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他想把脖子尽量抬起来,但一阵剧痛让他感觉脖子似乎也要齐齐地断掉了。

    “别乱动……我们的红外摄像镜头正看着你呐。你很勇敢。勇敢得像个愚蠢的堂吉诃德……哈哈,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物。”

    “那又怎么样?总比你们鬼鬼祟祟地好!”

    “不要嘴硬,小天使!昨晚的电压还没有升得太高。否则……你早就变成了焦炭。而且,还会散发出巴西烤肉的那股糊味儿……哈哈哈……不,不,是中国的烤肉。”

    李元斌发现他的手脚已经被几个铁环固定在了解剖台上。室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福尔马林味道。霎那间,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恐惧在他心里翻腾。

    “我知道你们在研究我的眼睛,是不是?你们要杀就杀我,要么就拿我做研究好了……不要对,对千叶怎么样。”

    “哼,你还有点英雄主义!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的。别再关心别人,你已经呆在地狱里面了。”

    李元斌瞪大了眼睛。如果就这么死了,他觉得简直太窝囊了。他能直觉到刚才和他说话的“女声”必是杀害韩虹与任鹏飞的凶手。而现在,又轮到他了!

    “你还想说什么?临死之前。”那混浊的声音在停了片刻后冷冷地响起来,“你一定很好奇我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吧?”

    “你们是疯子!混蛋!凶手!”李元斌狠狠地骂了一句。

    那声音又嘿嘿笑了起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小天使!照你那么推算,全世界所有的科学家都可以算是疯子和混蛋。原子弹的原理可不就是爱因斯坦先生提供的么?”

    “你这是诡辩!”怒火在李元斌的心中熊熊燃烧着。

    “听我把话说完,会给你留下足够思考的时间,”那个声音变得更低沉,“我们没你想像得那么低极下流。这是一项和全人类的盲人相关的事业,是人类医学发展史上的巨大革命。嘿嘿,即然是革命……总有人要流血要牺牲的嘛。你说呢,小天使?”

    “原来就是你杀死了韩医生!还有,任教授也是你杀的,他根本不是自杀!”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不告诉你真相,你会闭不上眼睛的。呵呵,的确是我杀的。他们将成为上帝前面高贵的祭品。当然,你也会一样。那个任教授嘛,不过是让他看起来更像自杀一些而已。而那个女医生的眼球……可是放在我们任教授的冰箱里呐……我们不想再增添任何的……一丁点儿的麻烦!明白吗?”

    “混蛋……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李元斌觉得他听到的每句话都像毒蛇喷溅出的毒汁。这个和他对话的人远比豺狼更加凶残。

    “你早就没有了人的眼睛。小天使。那是鬼的眼睛……鬼眼!呵呵……的确!”

    那声音寒气逼人,而它所讲述的内容更让李元斌的背心全部湿透。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们休想骗我!”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爆发出混浊而沙哑的狂笑声,“你很天真!你也很聪明!如果没有鬼,你怎么解释你所看到的一切?我是指……那个姓任的笨蛋所讲的幻视?还有,你怎么解释你眼球黄斑处高于正常人3倍的叶黄素含量?当然,更不用说你现有的视网膜色素上皮细胞层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李元斌惊呆了,他们掌握得远比他想像得要多,“色素上皮细胞层?你说!”

    “你很虚心好学,嘿嘿!”那个声音冷笑着,“你听好了!正常人的视网膜色素上皮层是排列整齐的的单层六角形细胞,鬼眼——你的眼睛却是呈放射状排列整齐的复层八角形细胞。在最多的地方,可以达到十二层。哈哈。你可以想像得到……这样的眼睛是多么优秀和完美!”

    “那些绿光是怎么回事?它们和色素上皮细胞层有关系?”

    “多聪明的小天使呵!如果你不死,将来会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医生。可惜啊可惜,”那声音在李元斌听来,简直就是地狱魔鬼的叫嚣,“那不是什么绿光,是一种鬼眼特有的射线。我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阿诗玛射线。a—s——a,记住了吗?它与视紫红质的合成过程有关,至于它的穿透力和杀伤力……想必你已经使用过多次了!更不用说你能像鬼一样地看到死去的生物体发散出的光芒。哈哈哈,罪孽啊罪孽!”

    李元斌蓦地想到了那八只眼球。他悲愤交加地说:“原来,这就是……你们的视杯再造计划。是吗?拿我做人体实验?”

    “哼,你还知道视杯再造计划。不过……不必讲得那么难听!没有我们,你现在就是个瞎子。是我们拯救了你,小天使。而且,你所知道的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小部分,哈哈哈……”

    “这真的已经不是我的眼睛了吗?”李元斌骤然心悸。他的脑海闪回到樱园里的一幕——千叶在他身后抽泣着说:“你在用他的眼睛……快走!快走吧……元斌君!”

    “呸!”李元斌简直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那我还不如是个瞎子!”

    “是吗?会满足你的。你马上就会进入黑暗。而且是永远的……永远的黑暗!”一阵狞笑仿佛恨不得要把李元斌绞成碎片,“你死去吧,再见!”

    晚上七点半。暑热未退,蝉鸣聒噪。

    刚从学生活动中心回到家的夏天顾不得擦把汗,匆匆地拔起了电话——下午李元斌没有参加训练,也没有请假。

    离形象设计大赛的正式比赛时间只有三天了。她对这个学生寄予着很大希望。

    电话接通,“喂,406宿舍。请问你找谁。”

    夏天听不出是谁的声音,虽然她和406宿舍的四个小伙子都认识。“你好,请问李元斌在吗?”

    “是夏老师吧,”那个声音兴奋起来,“我是廖广志嘿!李元斌昨晚就没回来啊!今天也没上课。我们正着急呢!”

    夏天愣了,“去哪儿了知道吗?”

    “没说去哪儿啊!好像沈子寒说昨天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还见着他了。等我们下晚自习回来就没再见他的人。”

    “哦……好的,我知道了,”夏天无可奈何地说,“如果他回来,让他迅速和我联系。”

    “夏老师你别急!严浩和沈子寒都出去找他了!我也刚回来。如果有消息我们尽快告诉您!”

    放下电话,夏天的心里如火上浇油。

    其实在她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她隐隐觉得雷鸣的那个对什么胚眼的研究课题似乎与李元斌有关——她想不通雷鸣三番五次阻止她和李元斌接触是什么意思。

    一个普通的大一学生能有多大的危害性呢?

    当然,李元斌奇迹般地恢复健康也曾让她暗暗吃惊——她记得几个月前廖广志把李元斌的病历拿给她看时,她就知道那无异于一份死刑判决书。“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在医学界是公认的无法治疗的绝症。

    一时间,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与变化的速度简直让刚踏入职业生涯的夏天有点无法招架了。特别是雷鸣,这几个月来简直像换了个人——夏天经常看他半夜里魂不守舍地坐在床头发呆!问他有什么事,他只是摇摇头说睡不着。

    想到这里,夏天自嘲似地笑了笑。她慢慢走到洗脸盆前,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真的古板到跟不上时代了吗?为什么人们不能活得单纯点、简单点,而非要互相揣摸、玩弄心机?

    刚洗了把脸,电话又响了。

    “小天,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是雷鸣的声音。

    夏天对这样的电话早就习已为常,她刚想说“好吧”,又突然想问问雷鸣知不知道李元斌的情况。于是把要出口的话缩回去,改口说:“雷鸣,李元斌下午没参加训练,你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

    雷鸣没吭气儿,半晌才说:“你怎么问这个?”

    “你不是认识他吗?还一直让我把人家开除出去!我就随便问问呗!”

    雷鸣压低了声音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这儿忙得一塌糊涂呢。好了……我挂咯。”

    电话那头咔嚓一声挂断了。

    夏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虽然不太爱管闲事,但绝对是个聪明而敏感的人。从雷鸣的口气里她能听出有问题。

    她抱着双手在那间十三平米的房子里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叹口气,拿起饭盒准备去食堂——天太热,雷鸣也不回来。她一人不想做饭,[奇`书`网`整理'提供]干脆去食堂随便吃点什么好了。

    从食堂出来后,夏天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拐到了办公室。她准备参加明年一月份的研究生考试——平时很难有系统的复习时间,只好利用晚上突击备战。

    一本厚厚的〈〈西医综合考试复习指导〉〉还没看到二十页,她的手机响了。夏天看了看号码——是严浩。

    “夏老师吗?听老大,哦……廖广志说,说你在找李元斌?”严浩在电话里的声音气喘吁吁,话也说得嗑嗑巴巴。

    “是啊,他在哪儿?回来了吗?”

    “我们……没找到他。学校内外哪儿都找了。辅导员说,再找不到就要报警了。”

    “他会去哪儿呢?”夏天喃喃自语,“哦,严浩,他这几天情绪还好吗?”

    “还好吧……比动手术前好多了。每天都在背他的演讲稿。什么像阿姆斯特朗一样勇敢。”

    “那就好……只要不出什么事就好!”夏天说。

    “夏老师,我,我还要找你一趟。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你到我办公室来吧。”夏天说。

    十分钟后,严浩满头大汗地推开了夏天办公室的门。

    他和夏天已经很熟悉。所以也没有那么多客套。自己拿了一个杯子就凑到了饮水机下面,“唉,渴死我了,夏老师。该死的廖老大忘记打开水了下午。”

    夏天把风扇开到最大一档。“你先凉快一下,歇会儿再说。”

    严浩咕咚咕咚连喝了三大杯水,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夏老师,我找你是想说昨晚的一个梦。”

    “梦?”夏天愣了一下,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很奇怪的梦,”严浩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夏老师,我昨晚又见到了伯宇哥。真的。”

    听到“伯宇”这两个字后,夏天脸色微变。拿着杯子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她害怕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也一直想努力去忘却,尽管她相信他是真的走了,但她还是常常不能平复自己的感情——也许,这将是她一辈子最铭心刻骨的疼痛吧!(请参见《解剖教室系列:心尘》)

    夏天沉默了一会儿,嘴唇哆嗦着艰难地说:“你……你看见他在什么地方?他说什么了?”

    严浩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很空旷,也有光亮……他是微笑的。应该还挺好的吧。夏老师,他就和你给我看的那张足球场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嘿。站在那儿向我招手。”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过去。他就说,你在找你的同学吧?我当时点点头说‘是’,在梦里我就想他怎么知道李元斌不见了?”

    “他又怎么说的?”夏天这会儿比严浩还急。

    “他说……‘在我曾经呆过的那个池子下面,再往下……他就在那儿,你们要快去。’然后我说‘谢谢你’,他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夏天的眼前又乍然浮起那一幕——半年前,她和催眠中的严浩对话时,“他”曾经说过会报答这个学生的——“他”真的很善良,从来都是,夏天想着想着又泪水盈盈。

    等她回过神,看见不知所措望着她的严浩,才不好意思地扭身擦了擦眼泪。

    “夏老师,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你说……这梦会是真的吗?”

    夏天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好怕斌仔会出什么事啊!今天下午沈子寒和任雪菲吵起来了,把她给臭骂了一顿。老沈怀疑是她使坏,又对斌仔下毒手。”

    “任雪菲?”夏天对这个名字感到挺陌生。

    “哦……就是李元斌在生病以前的女朋友。也是我老乡咯。自从斌仔生病后就就分手了。那女孩儿上次请了几个打手把李元斌给打了,所以我们406的人都和她绝交了!”

    “哦?是上次李元斌请假的那段时间吧?看他鼻青脸肿的,你不说是摔伤的吗?”

    严浩一吐舌头,才发现说得漏了嘴。“是呀。那是斌仔不准我告诉你真实情况啊。男生嘛,都是要面子的。”

    夏天又好气又好笑,“面子?面子就那么值钱吗?”说这话时她又想到了雷鸣——他不也一样是在为所谓的“面子”活着吗?

    “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啊夏老师?”严浩问,“那尸池咱们不是看过吗?下面难道还有什么机关?外星仔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暑热难当的办公室里缓缓散开。

    “你不要瞎想,”尽管夏天的心此时也悬在半空——9号尸池可就在离他们不远的脚下呵。但她毕竟是高校老师——仅仅凭一个梦就去做出断定,不太符合她的思维逻辑。

    “我先了解一下吧,严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们可能是太着急了……放心,你的意见我一定听取。”

    严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可能是去年的事儿给我的刺激太大吧,一直忘不了。但愿这仅仅是个梦咯,夏老师。”

    夏天勉强笑了笑,她的心这会儿乱极了。如果放在一年前,她对严浩所讲的根本不会在意。但在经历了那场风波(请参见《解剖教室系列:心尘》),又通读了两本弗洛伊德的书后——她相信,至少有些梦是有存在的意义与分析价值的。

    当严浩讲述他的梦时,她的心里也很清楚——雷鸣的项目就是和解剖教研室的兰天明教授他们合作的。有时他也会在那里面做实验。

    “难道……”夏天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严浩,你先回去。让我想一想……马上要比赛了,我也很着急。”夏天站起来说,“我会尽快给你消息。如果这事儿真的和解剖教室有什么关系。”

    严浩怏怏地站起来,“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夏老师。”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担忧。

    严浩走后,夏天在脑海里把一些蛛丝马迹的东西串连起来反复思量——严浩的梦境、雷鸣的含糊其词、保密的研究项目……“的确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夏天呆坐在办公室里喃喃自语着。

    复习是进行不下去了,她又给雷鸣打电话,但手机里面的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这种情况倒不是第一次。雷鸣一直吹嘘他们的实验室对无线信号屏蔽得特别好。

    夏天把书本一合,锁上办公室后到了四楼的生化教研室,发现没人后又冲到一楼的解剖教研室——通往教师办公室与通往解剖教室的大门都是紧锁的。

    夏天心里纳闷着——他们的实验室会在什么鬼地方?她从来没问过雷鸣这些细节问题,直到今晚才发现,她不知道的东西简直太多了。

    这天晚上,夏天辗转难眠。雷鸣依然是在实验室加班——但今晚他却连个电话也没给她。夏天突然想,如果让她也像严浩一样做个梦该多好啊……但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似乎有太多的思念与心结在她的胸膛里郁积着,令她想了很多很多……

    第三十六章惊鸿

    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李元斌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多久。”为什么他们还不动手?”--李元斌心里好懊悔自己轻率的行动。他的对手比他强大得多,也狡猾得多--而他凭着匹夫之勇,连一道安装了电击防盗装置的大门都突破不进去。

    他的头四外转动着。疼痛似乎稍好了点。这间房子不大,约有三十平米左右。他躺着的解剖台正放在屋子中间,左侧是一排瓷砖砌成的操作台,上面放着显微镜,切片机、毒理实验用的操作柜、离心机,还有一些试管架、大的烧杯--看上去很整洁。右侧是几个塑钢器械柜,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放着整套的解剖用工具--大小不一的解剖刀、头骨凿、骨钳、开颅锯、切片用刀……

    突然有两下”嘟嘟”声从他身后传来。

    李元斌吃力地把头向后扭过去--脖子还是疼得要命。

    然后他看到一些瓶瓶罐罐进入了他的视野--里面都还泛着荧荧的绿光!

    李元斌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连头皮都凉嗖嗖地发麻--那些瓶子里分明是大小不等的人的眼球!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只!它们全都在死死地”盯”着他!李元斌汗毛倒竖--猜想这些东西八成就是从太平间里偷出来的!

    他还恍然大悟--那些看上去自动飘移的尸休……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活的”尸体。而只是因为当时有人在下面抽出和关上那些大抽屉--形成的特殊”透视”效果而已!

    李元斌发现有的眼球上面还连有导线,旁边放着一整套李元斌从未见过的崭新仪器。李元斌不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向外的液晶显示屏上有些数字在不断地跳动闪烁。他又把视线向下移了移,看到其中一台仪器上有一行小字:”器官传代培养专用”。

    ”天呐!”李元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这学期选修过一门《细胞生物学》,老师介绍过器官培养在医学研究中的作用--将组织器官置于培养装置内,然后模拟人体的生理环境,供给营养物质,维持组织器官的代谢,再对组织细胞形态结构和功能状况进行观察和实验研究。

    但器官培养在目前的医学研究中只能做到原代培养,而不能像细胞培养那样可以不断地进行传代培养。可从那行小字和他见到的那些眼球的状况分析--李元斌知道这里进行的恰是”传代培养研究”。也就是说,这些眼球不仅是活的,而且还可以不断地培养出新的眼球来!

    李元斌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实验品而已!即使他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被安装上鬼眼!李元斌疑惑着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何在?!

    正在他与那些眼球对视时,一扇门无声地滑开。屋顶的灯也亮了起来。

    走进来的人还是身穿连体的生化防护服。仍然是那个金属色彩的女高音从面罩下传出来,”你,都看见了,嗯?”

    李元斌怒视着她,”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眼球很快就要和它们一样了!看看,你有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我们当时的确没有选错对象。”

    虽然亮着灯,但那茶色面罩之下的人脸还是难以分辨。

    ”我们本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但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了!竟敢非法闯入国家重点实验室,窃取绝密科技情报!哼!我不杀你……法庭也可以判上你几年。”

    ”无耻!你们才是干着非法勾当的杀人犯!”李元斌咬牙切齿地说。

    ”你说错了。我们是光明的使者才对。”金属女高音口气冷冰冰地,”你的眼睛来得多不容易啊……为了它,我差点丧命。”

    看见李元斌沉默着,那人得意地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拥有鬼眼?你是第一个。小天使,你正是天使与魔鬼的完美结合体!鬼眼的植入,让你体内肾上腺素与去甲肾上腺素的含量超过正常人的十二倍。你比其他人更狂燥,更容易发怒。难道不是吗?有八只眼球已经葬送在你的眼下了。”

    ”你们这群疯子!你们会下地狱的!”李元斌咬牙切齿地骂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哈哈哈,我会让你慢慢死去的。而且,我很乐意在你走进地狱之前,为你讲讲鬼眼的故事。如果没有人与我分享这巨大的成功,岂不太没意思了?你可得听好!”那人在解剖台周围缓缓走动,”五年前,当我从中国元朝的眼科学著作《原机启微》中发现有'鬼眼'的记载,我就知道我已经踏上了成功的道路。历尽千辛万苦,我终于在茫茫沙漠深处找到了它。我想,你这样的白痴肯定没听说过德尔鲁克小人儿--一个三千年前就已灭绝的神秘而古老的人种。”

    ”不知道又怎么样?哼,我宁可没听说过。”李元斌冷冷地顶了一句。

    ”可惜啊,大多数人,包括我--都不会这么想。当然,我在上帝的庇护下,幸运地找到了德尔鲁克小人儿的干尸,取下了效力最强的大祭司的眼球--准确地说,那不是什么人类的眼球。而是……外星生物体的器官。”

    ”外星生物?”李元斌突然呆了一下,他觉得那人走路的步态……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我……我知道你是谁了!”李元斌的声音颤抖着。

    ”嘿嘿,你早该知道我是谁了!很熟悉不是吗?”那人往李元斌身边走了两步,面向他取下了面罩,”你,看清楚了吗?”

    李元斌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那张脸。然后痛苦地闭上双眼,”怎么会是这样呵?!”他缓缓地对着那个重新戴上了面罩的人说:”我认命了!可以让我喝点水吗?求求你,好渴!”

    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走过来。俯身打开了连在解剖台上的他的右手的手铐。

    他走到实验台边,用烧杯倒了杯水端了过来,”哼!你的事儿还不少!是蒸馏水。快喝!”

    说时迟,那时快。李元斌侧起身,伸出的手里竟握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是他刚从身后皮带处抽出来的。

    匕首带着一线白光直击那人的胸部,李元斌听见了防护服”哧啦”一声被刺穿的声音。当他想刺第二刀时,那人惊叫着跳开了。烧杯咣地摔在了地上。

    血从白色的防护服里汩汩地流出,那人用一只手紧捂着胸部,”你,你这个小王八蛋,等着……”他蜷着身子不断后退,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纽--一道门滑开,他仓惶地退出,门又无声地合上了。

    李元斌凝视着他手中残留有一抹血迹的匕首,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反正他是要死了--就干脆拼个鱼死网破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坚强了--至少从翻越围墙到现在,他还没有流泪过,还没有唉叹过!只有愤怒的火焰在胸膛越燃越高!

    下午,李元斌还是没有来学生活动中心。

    夏天匆匆地给负责训练的老师交待了几句就提前离开了。

    雷鸣似乎在躲着她。早晨十点钟才从生化教研室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昨晚太累就在实验室里睡着了--忘了给她打招呼,请她原谅。当夏天问雷鸣做实验是在什么地方时,他吱吱唔唔地说,反正在学校呗,然后把电话匆匆挂断了。

    当夏天走在回”杏苑公寓”的路上时已经是心急火燎。她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雷鸣曾提过的那些眼科医生的莫名其妙的被害、自杀……似乎都与李元斌有着什么关系。进了楼道,她没有回自己的家所在的二楼,而是直接上到了三楼。

    夏天敲开了解剖教研室孟秋老师宿舍的门。孟秋没有结婚,所以按照学校规定是两人一间宿舍。这会儿只有他一人在屋里,看夏天站门外说找他有点急事,穿着大背心与沙滩裤衩的孟秋红着脸把夏天让了进来。

    屋里很凌乱,还有一床竹席铺在地上。夏天只得小心地绕过去,拣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不用倒水了,小孟,”夏天和孟秋的关系还不错。办公室是楼上楼上,宿舍也是楼上楼下,有时夏天做什么好吃的还会把孟秋叫下来陪雷鸣喝两杯。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孟秋放下杯子,转身疑惑地看着满头是汗的夏天。

    ”小孟,我问你,你们解剖教室的九号尸池下面还有什么东西?比如地下室或是地道之类的?”

    孟秋听得瞪大了眼睛,”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小孟。我特着急。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九号尸池?哦……下面应该是有个地下室吧。好像是做仓库用的吧。去年我给兰教授搬东西下去过一次。里面什么也没有。”

    ”以前没有,不等于现在没有。”夏天皱着眉头低声接了一句,”从哪儿能下去?从那个池子吗?”

    ”你想哪儿去了?”孟秋笑了,”这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暗道机关。要下去得经过我们的组织工程学实验室。实验室里面有部电梯通到那儿。”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实验室?在哪儿?”夏天惊讶不已。

    ”嘿,夏老师。这不我们都熟悉吗,我才告诉你。那是兰教授回国后一手建立的国家重点实验室。就在我们教研室那个独院儿。但平时兰教授轻易不让别人进。挺神秘的!”孟秋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说:”好像雷鸣也在里面做项目呐,你都不知道?”

    夏天摇摇头。她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夏老师,你有什么事?”孟秋还没搞明白夏天究竟来找他干什么--总不会大热天就这么听他摆龙门阵吧。

    ”小孟,把你钥匙借我用一下。我是说能到那个独院儿的钥匙。我要找雷鸣。”

    ”你们吵架啦?”孟秋小心地观察着夏天的脸色。

    ”嗯,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现在我要找他,一会儿就还给你。”夏天只能顺水推舟地含糊过去。

    ”行!你来了还能不给?”孟秋从皮带上取下一串钥匙,然后卸下一大两小三把,”这把最大的,是开外面那道铁门的,黄的这把是开外面那道木门的。最小的白色这把是开通往独院儿那个木门的。记住了?”

    夏天冲孟秋笑一笑,”谢谢你,小孟!”然后她装好钥匙起身告辞。

    ”雷鸣哥不错,你别欺负他啊。”孟秋边送夏天出门边开玩笑。

    夏天从楼上下来后,又在家里坐了一会儿。虽然拿到了钥匙,但她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直接找雷鸣他们要人吗?如果兰天明教授也在场怎么办--他可是罗湘子的未婚夫,谁知道他和李元斌的失踪会不会有什么瓜葛呢?

    如果严浩那个梦是真实的预知--就意味着李元斌此时肯定身处极度危险之中。至于兰天明和雷鸣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夏天根本无从而知。其实再往深处想,她更觉得毛骨悚然--那个保密的研究项目似乎是与眼球相关的,而附院眼科医师的死亡又好像与雷鸣的命运有什么关联,他的压力究竟从何而来?他为什么如此反感她和李元斌的接触?难道他们在李元斌的眼睛上做了什么手脚?

    想到这儿时,夏天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岂不意味着他们在搞人体实验?

    ”不,不会。起码的学术道德,良知……雷鸣会有的。这么想太荒谬了!”夏天又在心里拼命否定自己的推断。

    她把孟秋给的三把钥匙攥在手里--她的手在发抖,在冒汗。她害怕当她打开那一扇扇门后,她会看到她最不愿看到的东西。

    也不知坐了多久,屋里完全黑了下来。楼下的蓝球场上还是人声鼎沸,球与栏板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地像在砸向她的神经。像在催促她”去吧,快去吧!”

    夏天终于在犹豫中缓缓起身。喝了一大杯早已晾冷的菊花茶后,她走出了”杏苑公寓”。

    三十七章离恨

    湿热的空气裹胁着整个校园。滚滚乌云已经沉沉欲坠。但雨还是没有来。只有三三两两低飞的燕子擦地而过,在暮色中发出尖利的叫声。

    基础医学部大楼里亮着三三两两微弱的灯光。但一楼解剖教室的窗户里全是漆黑的。夏天越靠近大楼,越觉得陌生——尽管她每天都要从这里走无数趟,但今晚却感觉不一样!

    但愿一切都只是假设,但愿一切都只是个梦——夏天在心里暗暗祈祷。然后又开始自责自己的优柔寡断。

    “面对现实吧!”——当她站在那道紧闭的铁栅栏门前,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

    三把钥匙使用了两把……夏天走在这条学生时代经常走过的走廊里。她最近一次来这里,是过年后与周一峰、严浩他们一起。那是为了送蒋伯宇(请参见《解剖教室系列:心尘》)。而今天来这里,又会是为了什么?对走廊里飘溢的福尔马林气味,夏天早就习已为常。但不知为什么,还会有个东西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走廊并不长。夏天站到那两扇通往独院的大门时,突然感觉后面似乎有微弱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空荡荡的……但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那会是“他”么?

    “不!不要瞎想了!”——夏天强迫自己不要再疑神疑鬼,然后她掏出了那把最小的银白色钥匙。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子里很安静。夏天四下环顾,没想在这学校里呆了六年,都不知道有这个别有洞天的地方——而且还是国家重点实验室!

    往那排平房走去时,她苦笑了一下。感觉这个世界的确远比她想像得复杂。

    “雷鸣!”夏天边敲门边看了看门边红砖墙上挂的那块儿有英文标识的铜牌——“组织工程学?”——夏天心里琢磨着这可是一门新兴学科。是专门研究开发用于修复、增进与改善人体组织及器官损伤后的功能和形态的。但把从事这么前沿科学研究的实验室设在不起眼的平房里,夏天怎么也无法理解。

    门里无人应声。夏天又叫了两次。她想今天只能豁出去了。好在她和兰天明也比较熟,也许和蔼可亲的兰教授都不知道那个地下室里面会藏着个大活人吧。

    门开了一道缝。身穿白大褂的雷鸣侧身钻出来,又忙不迭地把门小心关好。

    “你,你怎么来这儿了?谁告诉你的?”雷鸣的脸色显得特别紧张。

    “我来找那个学生。”

    “你疯了?夏天!这儿哪儿有学生?快走吧你!”

    “有人告诉我他在这里面!”夏天的口气不依不饶。

    雷鸣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应答。

    “要么让他出来!要么让我进去看看!”夏天紧盯着雷鸣的脸说。

    “我说了!这儿没有学生。这是实验室,不准随便进入的。快走吧!”雷鸣脸色阴沉而仓惶,开始把夏天往外推。

    “你干什么你?!”夏天甩开雷鸣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你心里是不是有鬼?”

    “你……”雷鸣看上去又气又急。

    “进来吧!没事儿!”一个人在防盗门里面说。夏天听出来是兰天明的声音。

    雷鸣回头望了一眼,嗫嚅着嘴唇说:“兰,兰教授。”

    “进来吧。夏老师也不是外人!”兰天明的半个身子也探出了防盗门。看上去,他和往日一样慈蔼祥和。

    夏天忙道了声“兰主任好!”,绕开雷鸣就向实验室里面走。然后她听见防盗门在背后咣地一声被锁上。

    在进门的一瞬,夏天惊呆了。

    这个组织工程学实验室和她所在的生理学实验室简直有天壤之别。做为一个科研工作者,若能在这样的实验室工作,的确是令人羡慕的。

    “对不起,夏老师。实验室里面是负压状态。如果要进去,需要通过你正前方的热压消毒室,”兰天明的声音从夏天背后缓缓传来,“再经过喷淋系统与真空泵的彻底消毒,还需更换隔离衣,的确很麻烦。有事情就在这里讲吧。”

    “对不起,兰主任。我不是因为好奇到这里来,也不想进去。”夏天转过身,面对着兰天明。她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的一切中缓过神来。

    “你是找雷鸣吗?”兰天明问。

    “是的!”夏天点点头,“但更重要的是来找一个学生。听说他有可能在下面的地下室。”

    “你是说这里?国家重点实验室?”兰天明转到夏天的前面,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没有搞错吧?你有证据吗?”

    夏天突然不知如何作答。她唯一的证据就是严浩那个离奇的梦境。但如果她把这个做为理由讲给兰天明,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