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楼之薛家有子

红楼之薛家有子第13部分阅读

    包容?疼爱?

    又一次掐了掐大腿,这次劲儿大了些,薛蟠疼的直呲牙。

    这反映让徒凤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怎么自己个儿就让他这么不信?

    叹了口气,蹲□子替薛蟠揉着大腿,“别掐了,再掐就烂了。”

    薛蟠不争气地红了脸,结结巴巴,“皇,皇上……”

    被人亲昵地捏了捏鼻子,耳中传来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叫皇上,我喜欢你,从心里喜欢,并不是要当你是娈宠的那种。你我相处时候,不必像别人那样。小呆子,你为何上京来呢?嗯?为何?”

    后边儿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薛蟠正竖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他是个天生就爱得瑟的性子,此时觉得,这位天下之主竟然蹲在自己跟前,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

    甩了甩脑袋,甩开旖旎的遐思,薛蟠抚抚胸口,终于镇定了下来。

    “进京来继续做买卖啊。皇上你不知道,我在金陵弄了个玉坊,现下已经稳定了下来。另外的主意在金陵不合适,先就到了京里了。”

    徒凤羽起身坐在上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还是温的。“又有了什么主意了?”

    嗽了嗽嗓子,薛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绘声绘色地开始描绘自己的伟大蓝图。说到最后,生怕徒凤羽不明白,拉着他来到书案上,手成爪状,握住了一支紫羊软毫笔,画了起来。

    徒凤羽看着雪白的宣纸上螃蟹爬似的一幅草图,胸口险些憋过气去,“你这一年多竟都没有点子变化?程紫溪是干什么吃的?!”

    薛蟠仗着方才自己刚刚被表白,斜着眼睛瞥了徒凤羽一眼,“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都要忙死了,谁还有闲工夫去跟他写字?我认识字就行了呗。”

    “那程紫溪呢?”

    “我让他帮我管着玉坊的账呢。你要是舍不得,我回来叫他上京来?”

    要不是考虑到如今是两人别后头一次见面,不是考虑到自己方才才对着这呆子表白了心意,徒凤羽是真的有心吐出一口老血来。程紫溪是他门下数得着的学问好的,放到薛蟠身边儿,就是想着让这娃儿学些东西,别整日里让人说成是不学无术。没想到让他扔到了玉坊管账?这岂止是大材小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的功夫去替程紫溪惋惜,他正看着薛蟠的草图,心里盘算着。

    自己得太上皇禅位,不是没有不服气的。再加上太上皇在位期间对待宗室宽和,先前至圣年间留下的隐患也都蠢蠢欲动,老臣世家盘根错节,仗着上皇仁和,似乎是拿捏住了自己不能动他们,也是有行事越发放肆的迹象。这皇位,自己坐的并不稳当。

    薛蟠这小人儿看似憨直,可这每次的主意,怎么都这么合自己的心意呢?

    一把将人搂住,徒凤羽j笑:“小呆子,你是喜欢我喜欢的紧罢?嗯?”

    薛蟠自以为是个俊杰,很识时务,这回没推开,傲娇一转头:“是又怎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短小君,╮(╯▽╰)╭,昨天才接到通知,下下周,也就是19号有个台湾的交流团过来,我接了一节课的任务,我好紧张……关键是不知道讲啥,好拙计~~~

    第一卷40本文jj独发

    烛光之下,心仪的少年眼波闪动,唇边一抹狡黠的笑意。此时此景,徒凤羽觉得心里一热,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凑过去与那小j商额头相抵,鼻尖轻触,“小呆,让我亲一下?

    薛蟠推开他,歪了头,右手食指在脸晃了一晃,“不行!”

    当然不行啦,自己还没答应呢!况且……

    薛蟠小眼神儿不由自主地往徒凤羽身下扫去,哼,别以为当了皇帝,我就稀罕你这公用黄瓜!好歹,老子也是两世为人好不?

    徒凤羽被他勾的心痒,作势压过去,“你敢说不行?”

    一手揽住薛蟠,一手就往他腰间去摸。要是没记错,小j商的腰上有不少的痒痒肉。

    果然手还没有碰到,薛蟠先就团了起来,笑着躲:“别啊,别!我恼了啊!”

    徒凤羽抱着人不松手,两人一个有意放下皇帝做派,一个浑然忘了这茬儿,言笑不忌,闹成了一团。

    外边儿树上的侯亭叹息着用手捂住了耳朵——主子,这才见了面,不要闹得太大啊!

    过了许久,里头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侯亭想了想,还是万分不情愿地从树上坐了起来,往后边儿去预备东西。

    屋子里薛蟠坐在徒凤羽腿上,指着草图一样样详细说明:“……这里起座戏楼,中间的大厅要极轩敞的。整个儿大厅要设有一个高台,演戏用的。到时候我叫人编几出新戏出来——以往的那些,想来都看了多少年了,再好的也看厌了。还有,大厅里头是散座,可酒可茶,点心果品都是随时伺候着。上头……”

    手指轻动,缓缓上移。

    “这里,二楼和三楼都是包厢。上边儿可以垂着珠帘,怕看不真着的撩起来也行。就算是戏园子吧,横竖京里也还没有这个。一般人家里看,哪里有这个来的痛快?”

    “这边……这边儿添香阁……西北角上是绿竹居。嘻嘻,你别咯吱我,我还没说完呢。”

    薛蟠不老实地扭了扭小肥腰,不满地抱怨,“不要捣乱么,听我说完。”

    徒凤羽大手依旧摸摸捏捏揉揉,薛蟠被他搅得说不下去了,索性站起来,“我要走啦,天都这么晚了。跟你说正经的,你又不听。”

    不紧不慢地将他按座下来,徒凤羽笑道:“你说你的,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一样,这样大的铺排,你要在哪里做?”

    “鼓楼大街上头我家里的几个铺子是连着的,我打算换换格局,将金楼和典当放到一起。中间的两处合并,我看过后边儿,是一条街,不过人家儿不多。我想着多给些银子买下来,后边儿拓出一个园子来。大小也就差不多了。”

    徒凤羽摇摇头,“铺排太大了,这么干的话,几十万两银子都打不住了。你看这里如何?”

    “这里?”薛蟠诧异,“这是哪里?”

    “这是我在城西的一处别院,母后在的时候替我置办下来的。原来我来的也不多,这里也就是侯亭还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赶明日我叫人带你瞧瞧,这里合适不合适。”

    薛蟠心里觉得有点儿别扭,“这是干啥?”

    “你别多心。”徒凤羽将下巴架在薛蟠的肩颈处,“你方才一说打算,我就觉得,这主意是极好的。”

    眼见薛蟠还要说话,徒凤羽伸出一根指头比在他的嘴前边儿,手指肚儿触碰上薛蟠肉嘟嘟的嘴唇,心里不由得一荡。

    “小呆,你看我的眼睛……”

    两个人离得极近,薛蟠能够看到那双漂亮的凤眼中带着淡淡的血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很累?”

    “岂止是累。”徒凤羽悠悠叹道,“从前没有坐到这个位子,想要争这个位子。世人看着我君临天下,该是事事遂心,其实真正的又有几件能够尽如我意呢?这个位子,兄弟们不满意我坐,臣子间前两年也有不安份的,暗地里支持谁的都有。东南,西北都不平静,蛮夷蠢蠢欲动……小呆,我是真累……”

    薛蟠心疼了,你说你,费尽心机地抢了这位子,还不如自己来的轻松自在呢!

    “所以,小呆……”徒美人的声音很是低哑,“跟我一块儿吧,陪着我。这条路我都上来了,断没有退路的。陪着我一直走,嗯?”

    这是,这是在跟自己说情话?

    薛蟠难得红了脸,就连两只元宝耳朵都漾起了粉色,“别坐着了,我现下就去瞧瞧。”

    徒凤羽无奈,只得起身随着他出来。才迈出院子门,便瞧见侯亭探头探脑的,见了他们两个,倒是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热水不要?那自己大晚上的跑到厨房里去叫水干嘛?

    “带着他四处逛逛,你跟着来。”徒凤羽淡淡吩咐。

    这处庄园果然不小,叫薛蟠来说,建个逍遥坊是足够了的。

    “就是位置偏了些,不过倒也不妨事。”薛蟠指着水池中一处六角亭子,“这里跟金陵我家里的酒楼一样,都有个湖心亭。京里的人不知道怎么样,反正金陵那边儿总有几个自诩斯文的喜欢包下亭子,说是借着荷花的香气,听着池子边儿的绿竹叶子响,人也雅致呢。这里改一改,也可以了。”

    又跑到湖心亭里头,推开了四墙上的落地雕花大窗。

    夏夜的风吹过来,借着轻纱一般的月色,满池子的荷花都轻轻摇曳着,偶尔能听到两声蛙鸣,或是池水被划动的声音,大概是水中的鱼在游弋。

    薛蟠兴致大起,趴在栏杆上探出半边身子往水里看,被徒凤羽提着脖领子拽了回来。

    “看掉进去!这池子深的很,你掉了进去就没影儿了。也不小了,这么没轻没重的?”徒凤羽斥道。

    薛蟠满不在乎,“这有什么?我水性好着呢。”

    “嗯?水性好着呢?”徒凤羽眼睛眯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练出了好水性?”

    薛蟠:“……”

    其实上回金陵水患时候,徒凤羽就有些疑心。薛蟠是个富家子弟,平时娇生惯养的,一身皮肉儿金贵着呢,怎么会识得水性?还在大雨中跳到水里去救人?

    只是疑心归疑心,要是硬说是薛蟠当时救人心切,倒也说得过去,因此他也就没放在心上。这时候忽然听到薛蟠顺嘴儿来了这么一句,心里就想了起来,忍不住逼问,“谁交你的凫水?”

    “那个……”薛蟠眼睛转动,“我爹啊,金陵夏天里热,我人又胖,怕热得很。有时候,我爹就会教教我泡在水里……”

    反正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

    徒凤羽叹了口气,“过来。”

    薛蟠很乖,走了过去。

    “往后说话,留神着些。京里跟你的金陵不一样,有些人,心眼子里少说有十八道弯弯绕,你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被人绕进去了。”

    这呆子,往后得看紧些,要不这随口说话的毛病,说不定就真会给他招灾!

    就算是有自己,可这万一哪天自己一眼没罩到呢?

    薛蟠心虚,点点头。

    看看天色,实在已经晚了。薛蟠不知道徒凤羽这个当皇帝还回不回得去,反正自己个儿是得走了。

    徒凤羽命侯亭去叫人备车,自己拉着他又腻乎了一阵子,“回去罢,这边儿的人和东西都是现成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也并不是非要你用这个做什么,万事你喜欢就好。”

    薛蟠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下去。自己做这个逍遥坊,其实还真是觉得,这样的地方,弄成个情报收集的场所,再合适不过了。

    反正也还没有开始着手,薛蟠也不先说大话,额头蹭蹭徒凤羽,表示自己知道了。

    后边儿的日子里,薛蟠更比来时忙了十分。说是弄成逍遥坊,其实事情真是多。地方有了,只是叫了那精通的人来说了自己的草图,剩下的东西自有人替他做了。另有些采聘人马的事儿,也需得薛蟠亲自出马。叫薛王氏的话来说,便是“整日里脱缰的野马一般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薛蟠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徒凤羽也正对着几封折子发火儿。

    登基之初,他已经册封了后宫。可这问题也就在这里——一个堂堂的皇帝,后宫里头数得上的只有一后二妃,确实寒酸了些。况且,这皇帝年纪虽轻,也有二十好几了,瞧瞧那子嗣,除了皇后所出的一子一女外,就没了。这怎么行?就是普通的小门小户,也是子嗣越好。当然,这京里头的官儿都知道,皇帝皇后感情好着呢,从小儿的情分。可是感情再好,也得大事为重不是?没见了太上皇,当年与发妻感情再如何笃实,后宫照样有贵妃淑妃一干子贵人?

    于是乎,这些日子以来,徒凤羽徒美人,已经接到了十数封折子,或是隐晦,或是义正言辞,居然都是请他征选秀女,充实后宫的!

    况且,人家折子上头理由还充足,天家无小事,这皇室的血脉延续更是不容轻视!

    徒凤羽气极反笑,将几封折子掷到了龙书案下,朝着自己个儿的伴读,如今的户部左侍郎白若成道:“这一个个的,不说怎么去办好差事,都琢磨着这些个歪门邪道!你瞧瞧,这右都御使没事儿闲了?有上书叫我纳妃的功夫,还不如去琢磨琢磨明儿参谁一本。”

    白若成与他也是发小儿,捡起一本折子,笑道:“这是人之常情。”

    徒凤羽冷笑,“当然是人之常情,这些上折子的,哪家里没有适龄的丫头?怎么朕的后院儿,也是他们能来插上一手的?”

    “那皇上的意思?”白若成试探着问。

    徒凤羽嘴角一扬,“都连着上了几次折子,朕若是不遂了他们的心,可也对不住他们呐。”

    第一卷41本文jj独发

    宫里要为几位公主郡主遴选伴读,兼选宫中女官?

    这消息如同自带了小翅膀一般,迅速在朝臣家中传播开来。

    永淳帝在位多年,施政仁和,在百姓眼中算是个明君。如今效法圣君禅位于子,更是赚足了好名声。

    景熙帝为表诚孝,特下旨,凡是入宫五年以上的宫人,随本人自愿,可出宫任其父母择嫁。

    本朝惯例,皇室中的公主郡主都是到了及笄的时候,才赐封号。但是景熙帝极为宠爱女儿,因此,这位唯一的公主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号——长平。

    此外,新君推己及人,想自己如此爱重女儿,别人自然也是如此。故而加恩,凡自己伯叔兄弟中的嫡长女,未到及笄的也都加了封号。

    本朝自太祖皇帝起,皇室女孩儿到了年纪便均需入宫学学习,据说这也是从太祖的胞妹那会儿传下来的。

    公主郡主们身份尊贵,皇室一向优待女孩儿,不过这伴读一事倒也是头一次。消息传播开来,也是真的有不少人动了心——这伴读不是侍读,又不是去伺候人,不过是陪着公主郡主们念念书,这若是选上了,是多大的体面?

    再者,就算是选不上那伴读,圣旨中还说了呢,宫里要选进一批女官。这看似是不如那公主郡主的伴读来的体面,可仔细想想,既是宫里的女官,那少不得会有见着皇上的机会,今上年轻,身边儿的妃嫔又少得可怜,这哪一日若是入了皇上的眼,后半生的尊荣不是妥妥的?

    因此,这盼着女孩儿进宫做个女官的,倒是比盼着女儿给公主伴读的要来的心切些。

    有暗中欢喜的,就有暗中着急的。头一个着急的,就得数王夫人了。没别的原因,她的女儿在宫里,就是个六品的贵人。看看上头,有皇后文妃淳妃压着,这底下呢,又有和她同品级的周贵人。元春就算是年轻些,可要是跟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们相比较,就有些韶华已逝之感了。这要是真的有那女官们进了宫,往后元春的日子怎么过?

    王夫人这几日是火急火燎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日,还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跟贾母说了。

    “老太太,您经历的多。媳妇这心里,总是乱乱的。”

    其时天热,贾母的屋子里早就摆好了冰盆,身后又有琥珀和玻璃两个丫头打着扇子,饶是贾母身子富态了些,人又上了年纪,倒也不觉得有何燥热难耐的。

    “府里有什么事儿了?”平心而论,贾母并不喜欢王夫人。先前看着她出身不错,人也还算是老实,也就让她管着家了。可这如今看来,老实人也会生出不老实的心来。不过,对王夫人的孩子,尤其是宝玉,贾母是疼爱的紧的。

    王夫人叹着气和贾母说了朝廷的圣旨,贾母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皮——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家正经的皇后和两位妃子还没着急,哪里轮到你贵人的家里急了?再者说了,你就是急死了,能有个什么用?没得这般沉不要住气!

    “我跟你说过了,元丫头年轻,往后日子长着呢。”贾母不咸不淡地说。

    “不是这样的话啊,老太太……”王夫人对贾母的冷淡,是很不满的。又不敢说,眼里有些湿润,握着帕子说道,“元丫头从小就被送进宫里去了,熬了这么些年,才算是有了今日。宫里,媳妇是没去过,可是凭着脑子想,也知道必是有捧高踩低的。可怜元丫头如今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她位份又低,现下宫里头娘娘们少,还好些。若是往后真的再进些人,不知道她又得怎么苦熬呢!”

    说话间,眼中泪光隐然。

    贾母不耐,“二太太,你也是大家子里头当家多年的,有些个话,能随便说?皇上圣旨,何时说过选秀充实后宫?那是替公主遴选伴读女官,乃是圣上一片爱女之心!别说什么有的没的了,那不是你当想能想的!这歪曲圣意,可不是好玩的!”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了。

    王夫人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垂头不语。仔细一想,后背也渗出了冷汗——可不是么,这有的没的,自个儿都说了些什么?真是,头脑一热,怎么就又把话送到了老太太嘴里了!

    贾母叹了口气,接过鸳鸯递过来的茶,啜了一口,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心疼元丫头呢,可也不能没事儿就琢磨这些个没影儿的。元丫头既然伺候着皇上,就冲着她是从王府里跟进宫里去的,又是梅贵太妃赐下,往后也不会难过的。你呀,把心放在肚子里!”

    王夫人垂着头讪讪不语。屋子里除了这婆媳两人,尚有几个大丫头在,贾母这一番话,更令王夫人大感尴尬。

    好容易听得贾母一声“回去罢,你妹子好容易上京了,就只前些日子来了一回。你也别总是等着亲戚上门,告诉凤丫头,抓个功夫,你们姑侄两个也去你妹子那里走走。”

    王夫人忙搭着台阶下来,“是,媳妇这就去找凤丫头。”

    出了贾母的院子,王夫人看看身后跟着的金钏彩云两个丫头。那俩丫头在她的院子里服侍了几年,都知道她的性子,当下全都垂着头耷拉着眼皮,仿佛木头人儿似的。

    王夫人淡淡吩咐:“金钏儿去凤丫头那里一趟,就说我这里有事情找她。”

    回了自己的院子,王夫人躺在凉榻上头,细细思量起来——自打新帝登基,元春进了宫,自己确实有些个魔怔了似的,但凡得了空儿就想着元春如何,自己又如何,宝玉日后又如何……这行事说话,怕是也有些扎人眼呢。

    侧头看着外头还有些刺眼的日光,王夫人手间转动着一串儿沉香雕成的佛珠儿,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太太找我?”

    脆生生的话音儿传来,是凤姐儿进来了。珠帘子打起来,凤姐儿脚下生风一般,“太太,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夫人错错眼珠儿,目光落在凤姐儿身上,坐了起来。凤姐儿赶紧抢上两步去扶着。

    “你也坐,歇过晌了?”

    “歇过了。太太何事?”凤姐儿没有就坐下,接过了彩云送上来的茶,亲手奉与王夫人。

    她与王夫人本是姑侄,如今又都是嫁入贾府,自然要比别人来的亲密些。

    王夫人接过来,转手放在了旁边儿的圆几上,含笑道:“你姨妈一家子进京时候不短了。按说,蟠哥儿他们上了门,咱们该当早些过去看看。我又想着恐他们那里正忙着收拾规整,咱们去了,未免忙乱。今儿恰好老太太也提起这个茬儿,不如明儿带了你……和你妹妹们,咱们过去瞧瞧你姨妈并宝丫头。既算是全了礼数,也是让你们出去散散的意思。要说呢,我还怪想宝丫头的。”

    凤姐儿听了,笑道:“既是让妹妹们都去,留下宝玉一个也不好。到时候犯了牛劲,又说太太只疼顾女儿不疼他了!依我说,让他也去罢。横竖都是亲戚。”

    王夫人笑着点头,“就依你。我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身上怪乏的了,你叫人过去告诉宝玉和探丫头他们一声儿罢。”

    凤姐儿答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次日一早,王夫人先与贾母说过了,便带着凤姐儿宝玉三春等人,分坐了三辆车,往薛家而来。

    薛王氏早得了信儿,带着宝钗在家里等候了,薛蟠却是不在。

    王夫人带着凤姐儿等人到了薛家,自有人接了进去,至仪门处下车,也有几个婆子候在那里。

    “姨太太,我们太太等了多时了,姨太太快里头请。”

    说话的乃是一个利落的媳妇子。

    王夫人看了一眼,点点头——妹妹为何却是没有出来?

    正想着,里头薛王氏已经领着宝钗出来了,“姐姐来的好快!我这才和宝丫头说,姐姐那里又有老太太,怕是得过会子到呢。”

    凤姐儿忙迎了两步,笑道:“依着太太,早就想来了,就只怕姨妈这里忙乱,我们这拖家带口的过来,倒是扰了姨妈呢。”

    说着,拉住宝钗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回,啧啧赞道:“几日不见,宝妹妹出落得越发好了!”

    宝钗抿嘴而笑,又对着王夫人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姨妈。”

    凤姐儿一把扶了,“这宝妹妹,怎的这般多礼?”

    嘴里这么说着,后边儿的迎春等人也过来朝着薛王氏问了好。

    王夫人一眼瞧见薛王氏身后跟着的人,有丫头有婆子,另有两个穿着体面面容肃静的嬷嬷。不看别的,只站在那里便是腰挺颈直,与别人不同。心念一转,想起来上次薛王氏说过,府里有舞阳郡主给的两个嬷嬷在,便知道必是这两个人了。

    薛王氏笑着往里头让了,老姐妹两个携手进去。宝钗便往里让着迎春等几个姑娘。薛家就她一个女孩儿,虽然是性子沉静,可是小女孩儿家,又有几个不喜欢热闹呢?因此,宝钗脸上笑意倒很是真诚。

    宝玉自觉自愿地跟在了后边。他一路进来薛家,便已经打量了一番,觉得虽然不如自家宅子宏大,却也是雕梁画栋绘彩涂漆,看得出是好生整饬了一番的。

    还没走出两步,外头跑进来一个婆子,对着薛王氏等人赔笑道:“外头大爷听说宝二爷来了,说恰好昨儿得了几样稀罕的东西,要请宝二爷一块儿瞧瞧呢。”

    要说开始的时候,薛王氏心里是憋着一口气,过了几日也就罢了。虽然想起来还是不大痛快,有薛蟠宝钗劝着,倒也无事。不过,想着自己上了京来,又是递帖子又是送礼物,亲自上门去拜了亲戚,可这哥哥也就罢了,原是忙着出京了。姐姐成日里在家,也不见打发人来瞧瞧,心里不免又加了些不满。因此这回,接了荣府的信儿,只对薛蟠说道:“你只忙你的去,外头的大事儿要紧。你姨妈不是外人,必不会为这个怪你。家里有我和你妹子就够了。”

    薛蟠哪里就能放心?不为别的,照他估摸着,要是荣府的女眷过来了,那宝玉也就过来了。这孩子,被养的跟个丫头没啥两样……

    于是特意腾出了一天的功夫,也没往外头去,只在外边书房里等着。

    可不是么,这果然听说了宝玉跟来了,忙打发人去请到外头来,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捏着额角叹气——宝玉他见了一回了,这没啥好说的!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婆子才引了宝玉过来。

    宝玉原本有些怏怏不乐,他天生就有个女孩儿是水男人是泥的怪论调,性子里就喜欢亲近女孩儿。自从黛玉回了扬州后,他好一阵子颓靡,这渐渐地才缓了过来。如今又来了一位表姐,容貌丰美,肌肤晶莹,听姐妹们说谈吐也是极好的,早就生了亲近之心。更兼着天热,宝钗今儿所穿的乃是一件儿橘黄镶边浅黄对襟纱衣,橘黄高腰襦裙,更是显得娴雅淑静,娇美如花。宝玉直想着进去和这位姐姐说话时,就被婆子请来了,自然不大喜欢。不过一进门,宝玉就乐了,大热天的,薛家表兄居然穿的严严实实——玉色圆领直裰,里头月白色立领中衣,腰间束着锦带,一张脸上红扑扑的,满头大汗。

    作者有话要说:宝姐姐的美妆

    第一卷42本文jj独发

    薛蟠手里握着一把黑纸扇,用力摇着,嘴里笑道:“我是个不耐热的,宝兄弟别说我失礼。”

    宝玉看着那扇面儿上的浣纱侍女,回过神来,再看看薛蟠穿的严严实实的衣裳,笑道:“有这么扇着的功夫,你少穿两件儿倒不好?没见过你这大热天的,还弄个立领的衣裳穿。”

    手上一顿,薛蟠打了个哈哈,“前儿下雨,有点儿着凉。”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暗暗咬牙——要不是某个可恶的人,自己怎么会大热天里头不敢穿得凉快些?

    “薛大哥哥这把扇子挺有意思,可是那传说要用八八六十四道工序制出来的黑纸扇?”宝玉凑上前来,抓着薛蟠的腕子,仔仔细细地瞧着。

    那扇子乃是上好的湘竹做骨,雕着精致的凤尾纹,底下缀着一枚小巧的墨玉坠儿。扇面乌黑而不厚重,透亮轻薄,上边的仕女眉目婉然,十分秀美。

    薛蟠索性将扇子递给宝玉,“可不是么。”

    宝玉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啧啧称赞,“我往常百~万\小!说,也颇为认识了几把扇子。要说懂这个的,还得我们府里大老爷。他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了。”

    可不是么,为了几把扇子连人家破人亡都不放在心里的。薛蟠心道。

    “我屋子里有几把扇子,也有象牙的,也有玉版的,还有两柄小团扇,绢纱面儿,难得扇骨好。倒是都没有这柄大。”

    外头进来两个清秀的小厮,这都是薛蟠新提上来的,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两个人手里端着果子点心,摆到大圆桌上,又躬身退了出去。

    薛蟠将一碟子荔枝推到宝玉跟前,“尝尝,这是今儿一早上才得的,新鲜着呢。”

    雕刻成荷叶状的翡翠盘子里,一串儿水灵嫩红的果子,上头还凝着一层细碎的水珠儿。大热天里,任是谁看了,都不禁要尝上一尝。

    宝玉原本就是个会享受的,拈了一颗果子,笑道:“这盘子配起这个来,倒是好看。我家里有几个缠丝白玛瑙的碟子,装果子也漂亮。”

    薛蟠笑道:“我是不知道什么碟子果子配起来好看的,我只管吃。我家里没别的,就是金玉多些。前年开个玉坊,卖出去的不如我自己收进来的多,都是瞧着好看,其实没过几天也就丢在了一边儿了。”

    宝玉听了笑笑,不说话了。他其实与薛蟠也没多少话说,倒不是为了别的,薛蟠的性子在他看来,有些个大大咧咧,虽然爽直,却不是他欣赏的。宝玉喜欢形貌精致,举止斯文的,譬如前些日子认识的秦钟。

    想起秦钟,宝玉又禁不住想要朝薛蟠说一说,或许有些炫耀的小心思——我结交的,都是如鲸卿一般的雅人。

    “大哥哥如今还念着书不念?”

    薛蟠摇头,“我是个粗人,最是看不进去书啊本啊的。大字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宝玉叹了口气,倒有些羡慕薛蟠了,轻声道:“这也就是大哥哥你,我是不行的。那些个经史子集我也不爱看,只是我们老爷隔一段儿就要考问我一回,唉……”

    薛蟠看着宝玉,这娃儿今年也就是十一二岁罢?他长得好,当得起书上那一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不爱读书,本是天性,可是你总得有个长大以后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罢?可是从头到脚看下去,薛蟠也没瞧出来宝玉有何出色之处,当然,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嫉妒这娃儿的颜了!

    “薛大哥哥,我在学里有个伴儿,最是斯文的。可惜大哥哥不念书了,不然,倒是能给你们引见引见。”宝玉说到高兴了,放下了手里的果子,“他也不是外人,就是东府里蓉哥儿的内弟,表字鲸卿。最是个和顺不过的性子了。大哥哥才来京里不久,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定是能结识的。”

    秦钟?

    薛蟠暗地里撇撇嘴,算了,他对这个娃更没什么好感——能在姐姐大殡的时候与小尼姑勾勾搭搭的,难道还能是什么好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宝玉说了会子话,后头有人来传话,说是太太那里叫两个人过去。

    薛蟠还未来得及说话,宝玉已经起身了。薛蟠无奈,只得带着他一同往后边来。一路上宝玉指指点点,又说甬路两旁摆着的红釉大花盆配着开得正旺的牡丹很是绚烂,又说荷花池子里头的花儿等到开了必是好看的。

    满屋子女眷,王夫人与薛王氏自然是坐在上首的,贾府三春和凤姐儿宝钗都坐在两侧。才一进去,就觉得满室香风。

    虽然是夏天,凤姐儿依旧是一身儿朱红色缕金绣梅花纹的对襟儿长褙子,用的乃是轻薄的纱料,领口也并不高,露出一条雪白的颈子。底下配着的乃是肉粉色薄缎子马面裙,头上插金戴玉,整个儿人金光闪亮,耀人眼目。

    “呦,蟠兄弟来了?”凤姐儿笑得满面春风,一双丹凤眼稍稍上挑,就是笑着,也带着几分精明干练。“来来来,上回你去我们家里,我没得跟你好生说说话,快来坐下!”

    上下仔细看了一回,拉着薛蟠胳膊,扭过头去朝薛王氏笑,“姑妈真是好福气!蟠兄弟生的这个样子,年纪不大,倒是能够替您挑门立户。”

    “可不是么。”薛王氏放下手里的茶杯,“他父亲没的突然,我还怕他不行。谁知道这两年也磨练出来了——这不是么,不但他老子的基业没荒废了,自己还多弄出了玉坊什么的,还跟人合伙开着店。唉,我看着,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受。若是他父亲还在,何须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般费心?”

    说着,不免又红了眼圈,便掏出帕子来擦眼。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劝道:“这是做什么?如今只说如今的话,蟠哥儿争气,不比什么都强?你也是有倚靠的。”

    “姐姐说的是。”

    凤姐儿也忙跟着劝:“姑父虽是走的早,可若是知道蟠兄弟是有作为的,定也是能安心欢喜的。”

    她就坐在薛王氏身边儿,亲自拿起薛王氏放在桌上的帕子替她又擦了擦眼,啧啧赞道:“姑妈且瞧瞧,蟠兄弟多孝顺?就是您这里的一条帕子,都是上好的冰丝鲛绡呢。”

    宝钗恐母亲伤心,忙也浅笑岔道:“若是凤姐姐喜欢,我这里还有几条呢。”

    “哎呦呦,那怎么好意思?倒像是我上门来要东西了不成?”

    宝钗微笑,“不值什么的,本就是带着来给几位表妹用的。不过我们从金陵启程的时候急了些,跟着我的丫头竟忘了装到哪只箱子里去了。如今收拾出来了,正好凤姐姐也就来了。”

    凤姐儿扑哧一笑,走过去拉起宝钗的手,又转头冲着薛王氏和王夫人笑道:“瞧瞧,瞧瞧!姑妈有了这么一对好儿女,可还有什么不顺遂的呢!”

    她生就一副好口才,伶牙俐齿,最是会调动起热闹来。又是好一通插科打诨,薛王氏自然也就忘了方才的伤心,又重新说笑起来。

    薛蟠因为方才宝钗的话,瞅了个空子,起身笑道:“我去外头瞅瞅,姨妈宽座。”

    王夫人笑道:“好孩子,你只去忙你的,我们都不是外人。”

    薛蟠笑得一派纯良,一眼瞥见宝玉正凑到几个姑娘中间要说话,便笑着叫他:“宝兄弟,我那外书房里头还有几样好东西,都是才从南边儿送来的,京里还没有过。你且跟我来,我给你瞧个新鲜。”

    “啊?”宝玉一愣,随即笑道,“我还是在这里罢。”

    薛蟠不管那一套,过去拉起他,“哎呀走了走了,咱俩爷们儿没的跟她们说什么?快来,快来!真有好东西给你看!”

    死拉活拽,终于把宝玉从自家妹子身边儿带了出来。

    看着宝玉老大不愿意的样儿,薛蟠对他那点子原本就不多的好感更是少了一大半,就你这样的,还能娶我妹子?边儿去罢!

    到了书房里,先将自家玉坊送过来的几样儿小玩意儿稳住了宝玉,又出来悄声吩咐了小厮,叫按着人头儿备出几样东西来——方才宝钗都开口了,这个面子须得让妹子有了。

    于是,等到了过半晌荣府的几个女眷们回去的时候,每个人的丫头便都多了一只包得很是漂亮的匣子。匣子里每人冰丝鲛绡的帕子有四条,质地相同,颜色各异,另外还给未来的李纨也带了一份儿,却是素白的,还有给荣府老太太的六条。

    冰丝鲛绡,出自南海一带,既轻又薄,用来做衣裳,最是适合夏日里穿着了,据说是极为珍贵的。一匹上好的冰丝鲛绡,便是百两银子,也是难求。以贾府之荣,却也没见了女眷们都用这个做帕子使用的。

    回去的马车上,王夫人半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