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青梅受宠若惊

青梅受宠若惊第5部分阅读

    全世界知道,但他是山大王,山大王觉得,还是该让别人知道一下所有权这件事情,免得一些苍蝇蟑螂盯着她不放。

    因为两人意见不同,于是采取了最原始的决定方法:猜拳。

    三战两胜,由恩茱胜出。

    大丈夫一言既出,雷谦只好保持沉默。

    原本他打的如意算盘是,依照约定,他不会宣传,但如果有人问他,他也不会否认——这不算犯规。

    可恨的是因为过去三年来他否认了太多次,所有的人都相信他,于是当他跟恩茱双双走在校园散步,一周有一增以上的天数同进同出,都没人问他“你们在交往啊”,甚至在电影院的情人座碰见志豪跟美琪,志豪还以为他是太晚买票所以没得选座位。

    没看到午夜的电影院只塞了三分之一的人吗?雷谦想,不是情人,谁会在还有空位的状况下坐情人座啊。

    因为碰见,所以看完电影一起去吃了饭,他在餐厅把恩茱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个发里出西施的哲学发挥到极致,心想,这样明显的爱恋氛围,应该要问了吧。

    没想到美琪只说了句,“所以我才说张士尧没福气啊,追不上她。”

    旁边恩茱早笑得发抖,“雷谦……你别……哈哈哈……”

    她知道他想干么。

    他真的好可爱喔——虽然他不喜欢她说他可爱,但她就是这么觉得,以前还以为他什么都无所谓,开始交往才发现他在某些方面很孩子气,有点固执,但却固执得让她觉得窝心。

    知道自己是被在乎的,不是象以前一样几乎可有可无。

    “张士尧算哪根葱,我们家恩茱才不可能喜欢他。“特别强调”我们家”,试图营造暧昧。

    “其实张士尧条件真的不错啦,只是不来电也没办法。”志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咦”了一声,“不对耶老大,你不是满赞赏他的吗?阿南拿资料来报时,你说他那样文质彬彬跟恩茱很配,怎么现在又说他是根葱?”

    特奖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只剩下男人一脸有口难言。

    经过这一役,雷谦终于放弃了。

    算了,反正现在都五月了,等过阵子考试,就来领毕业证书,那些苍蝇蟑螂也不可能再绕着恩茱转,过两年等他当兵回来,直接丢喜帖,吓死他们,哼。

    南风徐徐,凤凰花开。

    经过春雨的滋润,校园的树木跟草地都显得翠绿无比,围墙边一整排凤凰木,背景一片晴朗无云的天空,将望上去,十分美丽。

    操场边,摄影师调整好脚架,“来,倒数准备,三二一的时候大家c一下喔,来,三,二,一,c。”

    踩着高矮不同的椅子分成四层拍摄毕业照的学生,随着指令一起c~~

    “好,再一张,三,二,一,c~”

    啪嚓!“ok,换下一班。”

    恩茱是下一班的下一班——今天是拍摄毕业大合照的日子,一早学生会已经把椅子排好,然后一班一班过来拍。

    六月底时,他们就会拿到这一本厚厚的毕业纪念册,校园、教授,不同系上的学生,四年的生活就这样压缩在一本纪念册中,感觉有点象梦境,似乎不太真实。

    “成裕天,你毕业时会哭吗?”

    “不会。”简短有力的回答。

    “我想也是。”恩茱看着现在正手忙脚乱穿衣服的那群人,“可是我想我会,而且一定是嚎啕大哭。”

    “你是太高兴还是太悲伤?”

    “都有,我很向往到国外读书,可是我舍不得这里。”他们的样园虽然没多大多美,但累积了四年的快乐悲伤,让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着强烈的感情,“我很想把图书馆那个英式风格的窗子搬回家,我觉得我会很怀念那里。”

    “我只会怀念食堂阿姨。”

    恩茱听了忍不住一笑,食堂阿姨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成裕天,只要他去买,肉比别人大块,汤比别人有料,就连点阳春面都会出现排骨酥。

    “到纽约的事情,你跟雷谦说了吗?”

    “没有。”

    成裕天是少数知道他们恋爱的人——只能说他太厉害了,只是看她提起雷谦的表情就猜出来,他说女孩子谈恋爱后会变漂亮,提到喜欢的人会变得特别可爱,那是藏不住的。

    也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很理性,所以恩茱有时候会小小的跟他讨论一下自己的问题,前提是,仅能耽误五分钟为上限。

    “都已经五月了,别忘了我们七月就要先去语言学校。”成裕天提醒她,“这种事情越早说越好,不管对你还是对他。”

    “我知道。”

    看着他们前面那班的学生开始,她忍不住觉得心烦意乱——她得承认不想毕业的原因之一,是不想面对随着毕业一起出现的问题:留学、就业。

    几个月前,她的意向是就业的,抱着“棚子下站久了,位置就是你的”的心态等雷谦当完兵,但后来阴错阳差一头栽入留学的世界,随着资料越收越多,她开始觉得到外面走走是不错的选择,世界这样大,而她很幸运的是家里愿意支持她。

    可是雷谦绝对会投反对票,他的醋劲之大,非比寻常,两三年见不到面是他绝对无法容许的,最大的可能性是用两个字回覆她——不准。

    “为什么男人会觉得,女孩子到国外留学后,两人间的感情就没了?”恩茱不解,“我又不是不回来。”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本人觉得既然两人要相爱,那就一定要彼此相信。”

    “所以我才问你是怎么办到的啊。”

    成裕天跟喜欢的人交往后一直分处地球两端,可是她从来不见他为感情烦心,恩茱以前还不觉得这有什么,现在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的状况,成裕天简直就是明灯了。

    “一定有什么诀窍,快点告诉我。”恩茱哀求,“我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他明白,就算距离拉远了,就算短时间内见不到面,那一点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爱。”

    “我唯一的诀窍是:我的对象是成熟的人。”

    这句话隐藏的意思就是:因为雷谦很幼稚。

    她想反驳,但张嘴半晌,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吭不出来,蔫了。

    成裕天笑了笑,落井下石的说:“也许他怕的是影响了他对你的爱。”

    呃,没错……这才是她最害怕而不敢说出口的——她看了成裕天一眼,这男人果然不简单,居然三言两语就发现问题的症结点。

    她跟雷谦都是初恋,他对她虽然有强烈的占有欲,但其实这比较象孩子抢夺心爱的玩具,他是喜欢她,但还不懂真正的爱。

    爱需要包容与信任,这些他都还没有。

    “恩茱,到国外后,你会因为条件好的男人而动摇吗?”

    “不会吧。”

    “吧?”

    “不会。”她把那个可能性去除掉,“这辈子要我接受别的男人只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他不爱我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喜欢上别人,而我怎么样都无法挽回,我才会考虑另一段感情。”

    成裕天笑,“很传统嘛。”

    “应该这么说,是基因。你不要笑,我是真心这么认为,喜欢他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说完自己突然觉得有点肉麻,低头笑了。

    “各位同学,三,二,一,c~~”

    三四十个学生一起c~~啪嚓!

    “ok,换下一班。”

    不远处,拍完照的学生正脱下学士服。

    班代大导报喊着,“各位同学,请去套上衣服。”

    两人跟着班上其他人朝放着学士服的桌子前进,至于后在有人在偷听,谁也没去注意。

    最后五秒,雷谦退到三分线外,长手一伸,随着橘色篮球“刷”的一声进网,旁边围观的女孩子大声尖叫起来。

    “啊~~”

    “学长好帅。”

    “好球!”

    这是毕业前的练习赛——他们这群大四球员对一二三年级组的队伍,雷谦这个后卫依然得分惊人,他人高马大的既可以挤篮下,又有三分外线的实力,根本防守不住,一场球赛下来,个人就拿了二十几分,打得学弟们个个灰头土脸。

    “学长你太强了。”志豪不无苦恼的说:“这样明年我们的四校友谊赛怎么办啊?少了你这个得分王,感觉好象会殿后说。”

    雷谦拿起毛巾擦汗,有一搭没一的说:“没关系,殿后也有第四名的奖杯。”

    志豪苦笑,“可是大家都知道比赛的只有四个学校啊。”

    看志豪那样认真的苦恼着,雷谦变态的涌起一种成就感。

    毕业在即,没有其他人的多愁善感,他只觉得兴奋无比——当兵,工作,结婚,生小孩。

    他想快点看到雷狮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哈哈。

    “老大,你在笑什么啊?”阿南挤了过来,“感觉很滛荡耶。”

    “你眼中的世间万物都滛荡,你说,是谁滛荡?”

    旁边一群学弟一下哈哈的笑出来,阿南不甘被笑,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于是还是摸摸鼻子算了,跳过这个话题。

    “老大,是说你那个青梅竹马也真够厉害了,听说申请到纽约大学耶。”

    纽约大学?“谁啊?”

    “童恩茱啊,不是要去纽约读书吗?”

    男人想也不想就回他,“那是之前。”

    他知道恩茱之前是有去上发音课,但那是他们断交的时候,他们现在在一起了,有了新的人生计划,一切当然都不同。

    “唉,是喔。”阿南“吼”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阿惯的消息也太不灵光了,说什么前两天拍毕业照时听到童恩茱跟那个外交官儿子讲要出国的事情,原来人家这两天又取消了,没意思。”

    “别去。”

    “我要去。”

    “我说别去。”男人提高声音。

    “我说我要去。”女人不甘示弱。

    文学馆旁的池塘畔,雷谦跟恩茱正在进行着一件事情——讨论将来。

    虽然因为彼此意见不同,不到一分钟就演变成有点吵架的趋势,但两人还是很认真的用比较高的音量“沟通”。

    “你忘了我们之前讨论的人生计划吗?”

    “当然记得。”

    “那还出国?”名义上是两三年,但谁知道是两年还是三年。

    “我是去念书,又不是去定居。”恩茱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讨论这件事,“学位拿到就会回来,到时候你也差不多退伍,我们再一起考虑,看是要回你爸妈那边,或者在台北找工作,这样不是很好吗?”

    雷谦想也不想就否决。“不行。”

    他不想她离开这么远,而且旁边还跟着成裕天。

    两人离乡这么远,彼此扶持,搞不好就扶出感情,而且纽约天高皇帝远,他想挽回都没办法。

    虽然她一再跟他保证成裕天对她的喜欢只是单纯觉得她有趣,非关男女,但他就是觉得那个小白脸兼黑社会不可靠,再者,恩茱这么可爱,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别人想要乘虚而入。

    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男人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次。“别去。”

    “雷谦!”

    “你该不会要我说第四遍吧。”

    “你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男人野蛮的说,“我只记得我们的约定,当兵,结婚,生小孩。”

    恩茱会听他的——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生活模式使然,即使沟通得非常不顺利,他还是这样觉得。

    “雷谦,你不能总是这样,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我现在不去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那你又替我想了吗?”跟别的男人一起出国读硕士,两三年后才回来,哪个男人可以接受这种事情,“总之我跟你表达过我的立场,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雷谦丢下这句话,走了。

    恩茱看着他怒意张扬的背影,瞬间过往记忆如潮水涌现。

    第一次听见雷妈斥骂他,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对门的儿子跟自己差不多大,然后是幼稚园远足那天,那奇迹般的“不用怕”——好奇怪,她现在居然还能想起七岁时雷谦那略带稚嫩,却又无比肯定的声音,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就像巨人一样高大。

    从七岁那年他替她挡住恐怖的大狗起,恩茱就开始她早熟的初恋。

    这么久以来,除了读书,她的心思只用在他身上,就像栗子说的,兴趣是雷谦,专长是雷谦,将来愿望是雷谦,就连联考时明明可以上台大,也因为他而选填了较低的志愿。

    这一切当然都没有变,可是在这一段准备留学的期间,她第一次发现脱离雷谦的其他乐趣,英文发音很难,但她挑战得很愉快。

    她看着租屋网站的照片时,总幻想着到时候搬进去,她要怎么布置,窗帘的颜色,壁纸的图案,还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打工的机会,如果可以她想存点小钱,作为第一笔购屋基金。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童恩茱想做的事情,她想坚持下去。

    第10章

    恩茱很快就会过来道歉的——雷谦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就是很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

    她会过来说,是她没想清楚所以擅作主张,考虑过后,还是觉得应该替他多想一些,所以决定不去念书。

    她会过来说,其实仔细想想,她还是比较想待在他的身边等等。

    至于他,他是大男人,当然会包容这个小女子一时迷糊的决定。

    恩茱今天就会过来,或许是等一下,或许是晚一点,总之,她撑不过今天,雷谦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是星期六,他在家里赖了一天,每三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或者跑去电脑前看看有没有sn离线讯息,结果是都没有,第三天,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忍不住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

    雷谦放下心中的大石,拿起电话,准备表现男人包容的大度……

    清了清嗓子,他房间压低声音,小心别上对方听出来他对这个电话的期待,“喂。”

    “雷谦,是我。”

    我知道。

    “这两天,我想了很久。”

    北鼻,我就在等你想清楚啊。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可是我想你一定不懂我为什么坚持要去,所以地论如何,我至少要跟你说清楚。”恩茱顿了顿,“我希望我的人生除了爱你这件事情之外,还有别的专长。”

    他不自觉地从沙发上坐起,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

    “我除了是爱你的童恩茱,也是个独立的童恩茱,决定留学后,爸爸妈妈都很替我开心,当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知道我喜欢你,也知道当初没有填台大不是笔误,是想跟你念同一所学校,对你的一切,爸妈都看在眼里,只是因为爱我,所以什么也没说。”

    她的语气有着他没听过的坚定,而电话的内容似乎也跟他幻想中的背道而驰,男人渐渐觉得有点不妙。

    恩茱顿了顿,“去补习班报名那天,妈妈说了一句话,恩茱,去看看世界多大,妈妈支持你。我后来才知道那句支持是什么意思,从小到大,我不是想让爸妈开心,就是想让你开心,连我也想不起来做什么事情是因为自己高兴,但我现在找到了,去国外念书的的确确都是我自己所希望的,不是为了讨谁开心,而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自己想这么做,而不是为了谁这么做。”

    雷谦再怎么样也懂她的意思了,他们的感情没有改变她的决定。

    这让他觉得有点受伤,也有着难言的恼怒——虽然他很不愿意,但在听完那些话之后,他完全无法再反驳她,或者留住她,感觉她就要飞走了,飞出他的掌心,到千里之外。

    “那我们呢?”

    “两年后,好不好?”恩茱语气有着坚毅,也有着恳求,“最多三年,你当完兵,我正好念完书,很快的。”

    是他的计算方式跟人家不一样吗?为什么他会觉得两年很久?久到连想都觉得很累。

    恩茱说:“我只是不在台湾而已,但是我们讲过的话我都记得。”

    他也都记得,虽然顺序没变,时间表没变,却多了不确定因素。

    她这两年会跟成裕天一起待在纽约求学,那个小白脸兼黑社会——外交官世家出身,身材修长,长相斯文,说话有条不紊,思绪条理分明,雷谦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条件真的很好,往联谊场合一站,绝对有大把女孩子抢着认识留电话,加上他跟恩茱又那么亲近,异乡生活之后日久生情再容易不过。

    只是她话都已经说成这样,再怎么样他也知道是留不住她的。

    “什么时候的飞机?”

    “七月五日。”

    “这么快?”

    “那边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所以要早点过去。”恩茱迟疑了一下,“你会送我去机场吗?”

    “不会,我们下次见面就是我当完兵。”雷谦往沙发一倒,“顺便告诉你,等你出国后,我就要去西门町钓妹妹,猛参加大学女生联谊会,去夜店混,交很多女朋友,气死你。”

    他不是讲气话,他是讲真的。

    两人相处多年,他相信恩茱听得出来他的意思——两人的恋爱时间就此停止,两年后再见,至于这中间,他不会管她,她也管不着他,各自生活,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恩茱后来又说了什么,他也不太记得,反正后来就是挂了电话,他躺在沙发上发呆了一个下午。

    毕业典礼那天,他远远在人群中见到她,抱着一束花,正跟童爸童妈还有恩浩照相,他知道只要自己走过去,他们之间就算和好了,两年的空白就会有一种约束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就像有千斤重,怎么样也走不了。

    正当觉得好像有那么一些力气的时候,一群学妹却围了上来。

    “学长跟我们照相啦。”

    没问题,这边是吗?笑!

    换台相机,依然是标准笑脸。

    “系上有活动的时候学长要回来看我们喔。”

    没问题没问题,虽然他的女友要飞走了,但他可还是人气王子,学妹的梦中情人呢,当然要恪尽招牌的责任。

    “大家一起照相吧,小宝,阿况,快点过来,要拍小组成员家族照。”佩倩拿着角架固定相机,一脸快乐的说:“来,全部看这边,红灯闪的时候要c喔。”

    按下按键,匆匆跑到旁边,一群人一起,“c~~”

    于是,当恩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来时,就看到这样笑容灿烂,旁边一堆女生的雷谦,靠在他身边的,就是她生日那天,与他在麦当劳的女孩子。

    夏末的时候,雷谦接到了兵单,报到前夕,自己跑去剪了个小平头,以兹庆祝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开始。

    大概是听多了当兵的苦事,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反而觉得一切都还好,跟同袍们也都相处愉快。

    快年底时接到妈妈寄来的信,雷识洗澡时的照片,白白胖胖的,对着镜头直笑,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小婴儿——他突然觉得自己该回去看看弟弟,于是趁着休假,回到南投的雷家民宿。

    爸妈见到他当然十分开心,左看右看半天后,才想起该让兄弟见一下面,赶忙带雷谦进婴儿房。

    整个房间都是小鸭黄,雷识白白胖胖的躺在婴儿床上,嘤嘤出声。

    “妈,他是不是肚子饿了?”一直发出声音。

    “在撒娇啦。”雷妈笑着将宝宝抱起,“你们兄妹小时候都一样,看到人来就会出声。”

    果然,弟弟一被抱起来就好了。

    雷妈哄着小儿子,“对了,那个柜子打开,里面有你一些信跟电话的留言,雨萱回台北家里帮你整理带来的。”

    雷谦打开抽屉时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特别跟他说。

    好大一叠~~广告信,招生信,会员招募~然后有一封手写信。

    美国的邮戳,但不是恩茱的笔迹。

    打开,纸上只简单写着“打电话给我,成裕天”,下面是一组电话。

    真是令人不爽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打国际电话给他呢?听他炫耀与恩茱的纽约留学生涯吗?雷谦看了纸条一眼,压抑内心的酸意,整封往垃圾桶丢。

    为了避免心情糟下去,他决定去开信箱看看邮件。

    数量比他想像得多,同学、学弟妹、球队队员,佩倩把那天的毕业照寄给他了,照片中的他看起来非常帅气,众人簇拥下看起来英姿焕发,完完全全展现校园王子的最佳风采。

    雷谦看着照片,内心“哀”一声,一定没人知道当时的他内心在滴血。

    十几张照片看到最后,佩倩加注了几行字。

    前几日回学校拿推荐书的时候,遇见文学系上的陈宜芳,问我们是不是在交往——西洋情人节那天她看到我们两个在麦当劳“打情骂俏”,重点是,跟她约在麦当劳的人是童恩茱。

    虽然你从大一起就否认跟她交往,不过女性的直觉告诉我,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雷谦完全无言了。

    他清楚想起自己是怎么跟恩茱说的,“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我们实验出了问题,全部的人都回去补做数据,下次补请你。”

    说是这样说,却让她看见他与别的女孩子出现在麦当劳,那个叫什么陈宜芳的居然会以为他们在交往,应该是两人在抢电话的时候。

    想到恩茱的心情,男人的心一下痛了起来,虽然都过去了,但他很想告诉她,他真的是为了实验,他们只是出来买东西吃——如果那时没有赌气,有去送恩茱就好了,那么他至少会知道她的电话……啊,纸条!成裕天的纸条!

    男人一下站了起来,往爸爸的办公室跑去,不过才一个多小时的电邮时间,垃圾桶居然空空如也。

    “爸,房间的垃圾呢?你倒了?”

    “你丢了一堆信,垃圾桶都满出来了,不倒难道还留着?”

    雷谦急了,“你倒去哪?”

    “后面。”

    所幸“后面”只是自家后面,两包垃圾而已——雷谦一边翻着垃圾一边想,自己这样子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那张纸条到底在哪里啊……

    找到了!成裕天的纸条。

    还好,字迹还清楚,雷谦想也不想就直接拿起手机拨了过去,“我是雷谦,去当兵了,现在才看到信。”

    对方“哦”的一声,“你最近好吗?”

    “很好。”

    “当兵很辛苦吧?”

    雷谦忍耐的回答,“还好。”

    快点说重点,他从台湾打电话去美国,可不是为了听对方问自己的军旅生涯的辛苦与收获。

    “我很意外你会打给我,毕竟那封信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成裕天似乎在考虑着措词,“那封信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就这样冒昧的写信,很抱歉,请当作没这回事。”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留号码给我吗?”

    “因为转机的关系,我跟恩茱在新加坡停留了几个小时,小聊了一会,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想跟你解释一些事情,于是就有了那样一封信,但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跟她之间光明磊落,毫无不可对人言,如果你们之间有问题,那不该是我的关系,所以我现在没什么好说。”

    恩茱为什么可怜?他又想解释什么事?

    男人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懂说话的方法——任何人听完这种话,都很难不去问个清楚。

    这个成裕天是要他低头,他得虚心请教,地球另一端的他才会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恩……恩茱最近好吗?”

    成裕天官腔的“喔”了一声,“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回答,因为我很久没见她了。”

    “你们……不是一起出国念书吗?”

    “我很羡慕你,真的。”

    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雷谦不太明白他所说的羡慕是什么,是恩茱的感情吗?还是……

    “你的爱情很容易,得来容易,维持也容易,只要坐享其成,接受恩茱的付出就好了,女友的想法不重要,女友的意愿也不重要,女友的梦想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觉,你说的话就是圣旨,她只能谢主隆恩。”成裕天笑了笑,“我想,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羡慕你这种谈恋爱的方式。”

    雷谦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明明知道他在损自己,但却无法反驳。

    毕业前跟恩茱吵架时,他都一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直到入伍后跟同袍聊天说起各自的家庭或者感情,甲说起自己的女友好娇贵,什么事情都不肯做,乙说自己的女友很任性,什么事情都要听她的,然后他很不愿意的承认,他,雷谦,一个二十二岁的大男人,娇贵又任性,什么事都不肯做,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恩茱在机场跟我说你反对的原因之一是对我有……”成裕天选了一个温和的字眼,“成见。你真的误会大了,我跟恩茱是出国念书,但不是‘一起’出国念书,我的学校在洛杉矶。”

    雷谦只觉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洛杉矶?这个小白脸不是去纽约是去洛杉矶?那个位于美国西岸,与纽约有四个小时时差的地方?

    “我们只是一同到新加坡转机而已,因为新航正在做双人套票促销,计算过后,这是最省机票钱的方式,另外我想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能够让恩茱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当作假想大敌,我很荣幸,但有件事情我还是要说明清楚——

    “我很喜欢恩茱,但我对她并没有欲望,她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朋友,但仅止于朋友,我有一个感情上的伴侣,我们已经交往五年多,现在住在一起,等我念完硕士,打算去荷兰结婚,如果到时你有空,欢迎来观礼。”

    成裕天说话的语气始终温和有礼,但却一字一句都像刀刃般让他无法招架,每说一句,他就懊悔一分,如果他肯多信任恩茱一些就好了。

    “我把她的住址念给你吧。”成裕天说,也不给他准备纸笔的时间,自顾自的念了一串纽约街道及门牌号码。

    手边无纸笔,雷谦只好用力记。

    纽约的十二月,正落着鹅毛大雪。

    台湾出生的恩茱从没看过这样的大雪,在同学们纷纷叫苦连天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兴致勃勃,拿着相机拍摄着圣诞气息的纽约。

    “童。”跟她分租一间房间的莉娜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包裹,“你的。”

    “谢谢。”

    看到笔迹的瞬间,恩茱足足呆了好几秒……无暇去想他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心里只觉得开心无比。

    小心翼翼的拆开,是一盒巧克力。

    卡片上雷谦丑丑的字迹说,祝她圣诞节快乐,应该署名的地方什么字也没有,只画上了一个心型,依照她对他的了解,这叫求和。

    男人对自己说出的狠话后悔了,所以趁着圣诞佳节捎来礼物,希望她能忘记夏日时的呕气。

    恩茱拿着卡片,傻笑出来,几个月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瞬间晴空万里。

    “男朋友吗?”莉娜促狭的说,“看起来很开心。”

    “男朋友。”

    别扭的,自大的,但是一直是她的英雄她的男朋友。

    那天晚上,恩茱小心翼翼将卡片压在书桌的透明软垫下,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读书,心里甜蜜蜜的,似乎连一直难念的英诗也变得好读多了,爱人啊,我想回到你身边,爱人是祖国,回到爱人身边是想回到家乡……恩茱神采奕奕的读着。那天晚上,连作梦都甜。

    此后,雷谦的巧克力还有卡片就没断过。

    她的生日,交往纪念日,七夕,圣诞节,每个月必定寄来两三次心得报告,那都是她以前跟他提过的影集,或者是书。

    他以前总忙着练球,没时间看这些,现在似乎想更接近她似的,把曾经感动她的事物都找出来,然后将感想告诉她,看csi觉得精彩绝伦,看马利与我笑中带泪,看欲望城市会心一笑。

    虽然他的字又大又丑,但恩茱还是百看不厌。

    她知道他有多讨厌写信。

    以前总说,“有事打电话就好”,“电话就是用来方便现代人的”,所以她能想像,这些手写信需要花多少时间,遑论这个静不下来的人还要去看那些书,那些电影。

    越是收信,就越觉得他可爱——大男人想道歉,但又说不出口,所以只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心意。

    她哪有这么难求和,他其实只要说“我等你”,那就好了。

    只要知道他在等她,那么,就算分离千山万水,她还是会飞回他身边,继续他们简单又幸福的人生计划,结婚,生小孩。

    邮件,包裹,巧克力。

    很快的,连莉娜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固定从台湾寄信寄礼物,但是却从来不写回邮地址,“童,你男朋友为什么都不写地址,他不希望收到你的信吗?”

    好奇宝宝莉娜终于忍不住在隔年夏天问了她这个问题。

    “当然希望。”恩茱笑笑,“不过他怕我还在生气,为了避免退信,所以他才故意不写地址。”

    她才没他那么大脾气。只要他能支持她,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好了,她才不可能去生他的气。

    可是雷谦不明白,就这样,巧克力、信件、巧克力、信件,不断的飘入公寓的信箱。

    夏天过去,冬日又来。

    这是恩茱在纽约的第三个中国新年,走到哪里都是一层厚厚的白雪,整个城市像是铺了一层糖霜。

    “童。”莉娜在楼下大叫,“你的信。”

    “来了。”

    大大的拼音名字,是雷谦的字,可是,没有邮戳。

    恩茱将信转了一下,正面,背面,真的没有邮戳。

    莉娜嘻嘻一笑,“有人请我拿进来的。”

    有人?谁啊,可这明明是雷谦的字啊……该……该不会……

    “一个东方人,高高的,眉毛很浓,长得很帅喔,眼睛旁边有颗痣。”莉娜形容着,“他跟我说请问你住这间房子吗?请帮我拿给童小姐。”

    天啊,真的是雷谦。

    他到纽约了?

    恩茱一下抓住莉娜,“那人呢?”

    “走啦,他又不知道你在家。”

    “往哪里?”

    “他说要去地铁站。”

    恩茱穿起外套就往外冲。

    第一次发现路上的人这么多,第一次发现积雪的路这么难跑,第一次希望往地铁站的路长一点,好让她在他进站之前拦住他。

    终于,那个背影……好大的行李,他……他刚刚下飞机吗?奇怪,为什么只是看着他走路的背影,她的眼睛就觉得好热。

    “雷——谦——”

    男人停住了脚步,回头,丢下行李朝她疾冲。

    十五公尺,十公尺,五公尺,一把抱住,再没有距离。

    “我好想你。”恩茱说,“每天都想你。”

    雷谦没说话,却将她抱得更紧。

    “怎么不告诉我要过来的事,我可以去机场接你。”

    “你没看卡片?”

    恩茱摇了摇头,“我发现没有邮戳,就直接跑出来了。”

    “我原本想明天过去找你的。”他捧着她的脸,额头碰额头,“我在卡片上写了时间跟地点,我订了餐厅。”

    明天,是二月十四,她的生日。

    恩茱想笑,但比笑容先出来的却是眼泪,这个头发都还是小平头的男人,飞越半个地球,为了来跟她说生日快乐。

    “你现在要去饭店ceck?”

    男人点点头。

    “我跟你去,然后我们去吃饭,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雷谦看着恩茱的温柔眼神,善解人意的笑容,除了感动再无其他言语可以形容,“好。”

    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地铁的方向走,除了生日快乐,他也有好多话想跟她说,该道歉的,该解释的,都要好好告诉她。

    当然,最重要的一句——他握了握藏在口袋的小盒子,里面有一枚戒指,虽然不是很贵,但是是他用第一份薪水买来的。

    明天会是很完美的生日……

    “雷谦。”

    “嗯?”

    “我说……我们结婚吧。”

    “……”

    “雷谦,你怎么了?为什么好像被雷劈到的样子?”

    男人握紧口袋的盒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怎么会这样?

    如果答应她的求婚,他明天就不能说“请你嫁给我”,可如果不答应,又不知道要有多少波折……

    他明明想了很浪漫的句子……

    啊,算了,男人自暴自弃的想,反正结果都一样就好了。

    结婚吧,结婚吧。

    于是,飞机上都在想求婚词的他很慎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们结婚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