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勿冷勿热,气象报告日夜温差常常会达到两位数,真的很不好穿衣服,白天还好,晚上睡觉时就比较麻烦,常常会不知道要盖大棉被还是毛毯,盖多怕踢被,盖少怕感冒。
成裕天指着雷谦刚刚好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笑说:“你猜他去干么?”
“场面话是我不知道,实话是有一点猜到,但不确定。”
虽然雷谦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但他们认识的时间太长,长到即使他最近好像被掉了包,她还是能在短短时间摸清楚掉包后的行为模式,他刚刚百分之九十是去帮她倒热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猜测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我怕梦醒之后难过啊。”恩茱很诚实的说:“老实告诉你,死心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太不容易了,我的平静建立在看不到他之上,可是他最近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还不容易,接受就是了。”
“你说得简单,我虽然懂他的行为模式,但我完全不懂他的心思啊,好几次我都想抓着他的领子问:‘雷谦,你在玩什么游戏?’但又想,随他起舞不就中了他的计吗?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步,绝对不能再掉下去。”
还有一件事情她不好意思说的是:他又没说喜欢她。
没有喜欢,何来接受。
只是这样一讲不就代表她真的有在考虑,那她之前的信誓旦旦外加无数失眠又算什么,所以她连说都不敢说。
“我现在已经正视自己是个俗人这件事情了,我再也不想假装大方,再也不想假装懂事。”去他妈的温柔,去他妈的善解人意,“栗子上星期跟男朋友吵架,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她男朋友收下了别的女生给的巧克力——就这样喔,后来栗子的男朋友用了好大好大一束红玫瑰才让两人和好。”
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我以前简直就是伟人,雷谦一天到晚跟朋友唱歌,烤肉,联谊,情书礼物照单全收,口袋三不五时有两人电影票根,只要女生跟他要电话就会给……我以前居然都没有制止这种行为,虽然很不高兴,但完全没有制止过——但话说回来,也没立场那么做就是了,‘特别’是我自己认为的,对他来说,我就只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成裕天笑笑,“现在应该不只是这样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种行为叫做追求。”
“你太文雅了。”
比起追求,她觉得比较像是在发情。
更有可能是像栗子说的,因为毕业后马上要去当兵了,雷谦那样习惯众星拱月的个性,绝对不甘寂寞,所以迫切的要找一个女朋友,放假时有人陪,万一不幸抽到金马奖,至少还有人通通信,打打电话。
她不得不承认栗子的危言耸听很有一套,因为她就被吓得一愣一愣,而且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然她怎么样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她好,而且是非常突然的,完全找不到开端跟切入点。
十几年,不可能现在才日久生情。
十几年,当然更不可能是一见钟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栗子大师的预言。
成裕天说,栗子的个性唯恐天下不乱,最擅长胡说八道,她说的话当笑话听听可以,傻瓜才当真——但她就是那个傻瓜啊。
她觉得栗子说的好有道理。
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雷谦这阵子以来的行径,他快当兵了,需要个女朋友好跟部队的人说“我女朋友都一直问我什么时候放假”。
而她,是最好人选。
“如果现在才认识,有很大的机率会兵变,可你就不同了,你们认识十几年,他完全知道你的乖巧伶俐死心眼,他既然是为了快当兵才赶忙找女朋友,当然要找个全世界最不会兵变的女朋友啊,那个人就是你。”
栗子指着她的鼻子说:“球队的人可不会在他当兵时写信给他温柔鼓励,所以,练球算什么,篮球可不会跟他说,等你放假回来我们去看电影,都快毕业了,找个女朋友比较重要,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知道你喜欢他,所以你是最安全的,你爱他那么久了,不会在乎多那两年。”
听完史蒂芬·栗的惊恐言论,恩茱为数不多的浪漫迅速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所以她战战兢兢的保护着自己。
不要感动,不要多想,不要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希望……
“喝点热水。”
雷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果然是去帮她拿水的。
恩茱看着眼前那杯冒烟的液体,又看了看雷谦那张真的透着一丝名叫温柔情绪的脸……
为什么会在无视我的感情这么多年后,现在又对我好呢?
她有感觉的。
会觉得感动,会动摇,然后想起栗子的话之后,又会有种想要揪住他领子问清楚的冲动。
“你最近都不用练球吗?”
“下一次校际比赛是七月,我都毕业了还练什么。”
他并没有参加职业球团选秀的意愿。
虽然他很喜欢篮球,真的真的很喜欢,教练也看好他将来打职篮的潜力,但是,他就是不太想。
他还是想从事科系相关的工作。
毕竟他花了四年的时间念书,他想证明小学时永远只在倒数个位数名次徘徊的自己可以学以致用,他不是靠着一张帅脸与身材让女生风靡,而是他有脑,他的智商跟肌肉一样发达。
何况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生目标:眼前这个女人。
妈妈那天的话就像替他拿掉了眼罩一样,那些千丝万缕找不到答案的事情,突然间变得透明,什么都清楚了,这些年来,她为他做的,还有,他从来没有去想过的。
很奇怪,越是明白,越是有一种羞愧,他居然可以不知不觉到这个地步。
随着心情的变化,眼前的女人也越看越可爱,甚至有时候他会失心疯的觉得恩茱比宫崎葵还美。
以前的恩茱是个好看的邻居,但现在的恩茱打败全天下的女人,成为他心中第一号正妹。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浴缸,而意识到喜欢她就像开了水龙头一样,从此水哗哗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满。
以前没注意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楚,一方面觉得自己以前真混蛋,一方面又会珍惜现在她给予的所有反应,就连她偶尔一句问话,都会让他变成怀春少年一样甜蜜乱笑,觉得今天真美好。
她问他最近都不用练球款……
他就知道,她一定还是关心他的。
“反正已经不参加比赛了,就让学弟多点机会。”
“还是可以去体育馆吧。”
“当然可以。”事实上,阿南还特别跑来跟他说,他最近一周只出现个一次两次,大家都很失落,而大家泛指学弟学妹——学弟失去偶像,学妹失去保养眼睛的对象。
他是很高兴自己这么重要啦,不过他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该从练球以及跟朋友玩乐进展到另一个阶段,例如:为将来打算。
虽然刚开始有点讨厌这栋砖造三层建筑,但现在慢慢喜欢了,英式的白色窗子,厚重的木制长桌,将看出去的绿映扶疏,就连种植在古板道旁正盛开的杜鹃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然,最主要的是长桌旁边的那个人。
“比起来,我现在比较喜欢图书馆。”
恩茱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成裕天看了她一眼,脸上写着两个字:安静。
她知道刚刚简短的对话已经吵到他读书的情绪,于是她没再多说,只是在雷谦的示意下,端过那杯他特意去拿的热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着。
手暖暖的,心却是茫然的。
她真希望他诚实的告诉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行为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像栗子说的那样?
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哈啾!
天啊,真的感冒了,恩茱已经搞不清楚这是今晚的第几次抽卫生纸,真是,早知道现在会变严重,回家前要先去看医生的。
感冒了,偏偏在今天晚上——爸妈回宜兰看外公外婆,恩浩与女友菲菲去台中玩,她一个人在家,想撒娇都没对象,家里只有一点昨天的剩饭,还有油腻腻的排骨酥……恶。
她现在很想吃面筋配稀饭这种中式轻食,不过懒得把剩饭煮成稀饭,更懒得出去买面筋,外头下雨呢……哈啾!
抽了一张卫生纸,我擤~~
正当她把毯子抖开包住自己时,门铃响了起来,叮咚!叮咚!叮咚!
也不用问谁了,会这样按她家门铃的只有一个人。
毯子人移动到玄关,拉开大门。
雷谦一个一百八十公分的人一下冲进来,边走边说:“我刚经过一家卤味,看到你最喜欢吃的豆腐,就买了一份。”
在餐桌上放下东西,正想继续跟她说些话,却见眼前的人包着毯子,眼眶红红,鼻子红红,手上还拿着一张卫生纸,忍不住皱眉,“……你感冒了?”
她点点头,喉咙有点痛,她不太想说话。
她生病了,雷谦想,感冒嘛,多喝开水多休息就会好,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自己——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他却觉得好不放心。
她生病了耶,感冒耶,原本健康的人会因为这样变得有气,她从小又那么怕冷,身体很不舒服的。
想到恩茱身体不舒服,他就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
总之,感冒太严重了。
这种非常时期,应该要有人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提醒她吃药、吃饭,注意别让她受凉,好好照顾她。
他朝里面看了看,“童爸童妈不在?”
刚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声,只有电视里“康熙来了”蔡康永访问来宾的声音。
“去外公外婆家,今天外公生日。”
“恩浩呢?”
“交往纪念日,跟菲菲去台中玩。”
所以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雷谦转过身,问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看过医生了吗?”
“诊所九点就关了。”
而她的喷嚏多连发则始于九点半,短短九十分钟,猪羊变色,她连喉咙都开始痛了。
“没吃药?”
“我刚找过了,药箱只剩下一点肠胃药。”
因为巷口就有诊所,所以他们家一向没有囤积备用药的习惯。
雷谦看看时钟,十一点了,那她一定不想吃卤豆腐——虽然粗心,但她感冒时会连带食欲不佳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童妈曾说两个孩子简直就是极端,恩浩感冒时味觉变淡,总会要求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而恩茱感冒时味觉却相对敏感,只吃稀饭面筋,稀饭还得是纯稀饭,不能掺肉丝蛋丝,不然她吃两口就会推说反胃,不要了。
“晚餐吃过了吗?”
恩茱摇摇头。
她很想吃面筋,但是外面在下雨,还是那种打在玻璃上叮当作响的倾盆春雨,又湿又冷,她一点都不想出去。
“我想睡了。”然后看了他特别买来的卤豆腐一眼,“那个——”
“那就只好我自己吃啦,你快去躺着,感冒要多休息。”雷谦推着她,“我吃完自己回去。”
“那……晚安。”
看着恩茱进入房间后,雷谦拿出手机,拨给佩倩,“是我,问你一下,要怎么照顾感冒病人?”
“吃药,睡觉。”
“便利商店有卖感冒药吗?”
“屈臣氏才有卖啦,我们学校附近那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二楼就有了,你问一下店员看看,还有,补充水分很重要。”
佩倩每说一个,他就在纸上记下。
“然后呢?”
“多休息啊。”
“然后呢?”
“嗯……”佩倩有点犹豫的说:“大概就这样吧。”
感冒这样值得大家重视的事情,要注意的事项应该很多,至少得写满一张a4纸吧,怎么会就这几样而已?
雷谦主观的觉得,佩倩一定漏了什么。
结束与她的通话后,他又拨了另外一通,“志豪?我雷谦,有个问题要问你——”
志豪一惊——他进入球队两年多来,队长从来没有问过他任何问题,现在居然十一点多打给他,可见一定很重要。
就在他正要立正端坐时,却听见令他跌倒的问句——
“你知道要怎么照顾感冒病人吗?”
这个嘛……
“老大,我是念土木的耶。”
喀,直接挂掉,再拨。
“美芷?我是雷谦啦,你知道要怎么照顾感冒病人吗?”
“怎么照顾感冒病人?你感冒啦?不是?不是你干么问这个?吼我知道,女朋友对不对?女朋友是谁……”
吼,好啰嗦。
于是那天晚上,所有篮球队成员以及系上同学都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接到了同一个人的电话,内容都是千篇一律——我是雷谦,你知道要怎么照顾感冒病人吗?
恩茱在房里躺着,隐隐约约听见雷谦在讲电话,不多久就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知道他回家了。
鼻塞,所以睡得不太好,睡睡醒醒,隐隐约约听见家里有动静,但因为实在很疲倦,只好告诉自己,一定是老鼠,不用起来,就这样到五点多,终于比较清醒了,躺在床上把今日行程想了一遍,上午没,她可以先去巷口诊所看医生。
梳洗完后,正想去厨房喝点水,却在餐桌上出现了奇怪的东西——一个小铁锅,一罐面筋,一盒感冒药,旁边的纸条上是雷谦奇丑无比的大字:
多休息,有需要打电话给我。
ps稀饭我尽力了。
恩茱打开锅盖,是她喜欢的清稀饭……虽然打开的瞬间就闻到焦味,可是……他从来不下厨的。
他总说想吃东西到巷口便利商店买就好了,下厨太麻烦。
她知道他一定一边皱眉一边搅锅,还会骂便利商店为什么只买皮蛋瘦肉粥或者海鲜粥,这个世界也是有人只吃白稀饭的等等。
面筋的罐子上还有一点点水。
感冒药是全新的,二十四小时的药局在十五分钟的车程距离之外,学校附近的屈臣氏更远,至少得二十五分钟。
恩茱拿了碗,开了面筋,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稀饭根本没烂,还吃得烧焦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居然给生病的人吃这个……可是……可是……
昨天晚上下着雨吧,她记得气象报告只有十五度。
她红着眼眶想,晚一点一定要告诉雷谦,他煮的东西真的很难吃……
第8章
同一时间,破例早起的雷谦正在计算着分子问题——无课的日子早起不是他的风格,但因为很担心隔壁那个病人,想着今天要带她去看医生,今天要带她去看医生,今天要带她去看医生……就这样奇迹似的居然在六点多醒来。
醒来就醒来了,啃了两个面包后,相屋期中将近,于是很自发的拿出原文书出来读,我读,我念,我算算算。
正快要进入无我境界时,手机响了。
嘟,嘟嘟,来电显示着……很久没在“来电显示”这四个字后面出现的名字——童恩茱。
男人快速抓过手机,“你醒了?”
“嗯。”
“鼻子还塞吗?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还在塞。”感冒的关系,恩茱的声音听起来扁扁的,他病态般的觉得鸭子般的可爱。
“那个……”
“稀饭我吃了,谢谢。”
嗷嗷,她吃了!
他当然不会皮厚的去问好不好吃,他知道有点焦,米粒也不够绵,但那已经是他煮的三次中,最能端得上抬面的一次了,真是……他现在只能说谢主隆恩。
有吃就好,感冒可是大事,体力很重要。
“那晚点我再陪你去看医生。”他有一堆问题要问医生。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跟医生说病徽了——眼前这个病人昨天早上开始打喷嚏,可是不会很严重,但晚上九点多时突然变严重了,而且还喉咙痛,她很怕冷,感冒时食欲会不佳……
“雷谦。”
恩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为什么帮我做这些?”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
我了快十秒还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恩茱一如往常耐性的等着。
“呃……邻居嘛……”
不行,他说不出口。
男人痛苦的发现自己的脸皮居然变薄了,在人生中最需要厚颜的时候,他的脸皮变薄了,喜欢,光想就觉得耳朵热——他以前都以为雷雨萱是在骗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人不好意时,耳朵真的会热。
深吸一口气,在内心想着:因为我喜欢你。
很好,很顺,就这样说出口就行了,雷谦,你都敢在她面前说因为停水所以三天没洗澡这种脏事,“我喜欢你”这样可爱的句子绝对难不倒你。
“我——”依然说不出口。
奇怪,他之前在球场回应小粉丝说“我也爱你们”时是怎么办到的?那明明就不难啊,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说了,为什么现在却如此无法启齿?
好像流汗了,在四月的微寒天气。
如果他说出口,那就算告白了,二十二年人生第一次告白。
“我——”
“我——”恩茱抢先他一步,“只是随口问问。”
他曾经讲过“君子远庖厨~~除非将来为老婆”,说完后,十四岁的他被雷妈“不孝子,也不想想你是谁养大的”一阵大暴打,强迫他把后面那句改成老婆老妈老爸还有妹妹。
早上吃着稀饭,突然间那个画面就这样从回忆深处浮现。
一定是感冒的关系,害得她不只鼻子塞住,连带脑袋也塞住,开始想些浪漫粉红,有的没的,结果就是忘了栗子的恐吓,慢慢有种感动浮现,幻想他突然被爱神的箭射到,爱上她……事实证明,现实跟幻想果然是两回事。
只是他坑坑巴巴的我我我半天,还我不出个所以然,每犹豫一分,她内心的热度就往下降一点。
他对她不是那般心思。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个人真的是雷谦,没有被外星人绑架,也没有神经错乱,是那个永远对她这朵落花无意的青梅竹马。
“恩茱,等等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自己去就好了。”
“我陪你去。”男人非常坚持。
“我自己去。”女生再度强调。
“我说我陪你去!”
“我说我自己去!”相对于他的放大音量,这头也抖声八度,“我又不是小孩子,巷口而已,也没多远,我自己走路过去就好。”还特别强调最后一句。
那头没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突然又丢出一句,“你在不高兴什么?”
他虽然不是什么细心的人,但无论如何也相处了十五年,时光的威力非比寻常,再钝感也不至于听不出她真正的意思——抗拒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不是小孩,而是她不要他陪。
男人觉得被打击了。
两分钟前他还因为疑似快发生告白而有点流汗,现在却被预备告白的对象讨厌?
他内心的孟克正在无声的呐喊着:为什么?
“不要不讲话,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恩茱觉得头痛。
要回答什么经,要怎么回答?
还以为打电话来问问会得到一些她曾经幻想过的答案,结果只得到一阵结巴的我我我,童恩茱,醒一醒,生日那天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才一个多月,居然被稀饭给感动了,明明那么难吃……
真是够了,她要因为他心情起伏到什么时候啊?
叹口气,她决定豁出去了——不在乎朋友当不成,不在乎见面尴尬,比起脸皮,她更想要心灵上的宁静。
“雷谦,我问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你不回答,没关系,那换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问,有点长,但你不准插嘴,仔细听。”
大概是感觉出她的认真,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因为我以为你在意我,或者说,有一点点真心的在意,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青梅竹马,我不想当你的妹妹,也不想当你的异性手足,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特别到我希望能跟你一直一直生活,不是对门邻居,而是,”恩茱顿了顿,“以一个屋檐下的方式。”
她虽然没有说白,但她想他会懂。
“恩……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有种惊疑与不可置信,让她觉得有点受伤,“喜欢会让你觉得这么惊吓吗?”
“我不是惊惊惊吓——”
明明就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不用担心,你既然从来不知道,那代表我掩饰得还不错。”恩茱打断他,“我原本不想说的,真的,以前是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懂,后来又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徒增彼此困扰,可是你最近的行为真的让我很疑惑,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我现在要告诉你,跟我保持距离,离我远一点。”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的是——我不想花力气去抗拒你,因为很可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一如现在,一个多月的努力被一碗稀饭破坏殆尽。
“我想说的就是这样,所以,不用陪我去看医生,也不要再来图书馆,至于补习班那些刚好都请不要再有,感情不应该是怕寂寞的结果,应该出发在最单纯的喜欢,我的是,你的也应该是。”
恩茱说完,挂了电话。
一面是累了,一面是她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再接受雷谦的反应,那个结巴已经把他的想法都告诉她了。
她自嘲的想,没想到自己这样有分量,简短几句话就让一向脸皮厚的他受惊不轻。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等,等到雷谦被爱神射中箭然后跟她告白,王子公主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
有天,她不想等了。
她的告白,人生第一次的“我喜欢你”居然是在放弃的时候,真是够讽刺了。
雷谦突然懂得那些对到头彩彩券的人的心情了。
惊喜,怀疑,恍若梦境。
他现在对到的可是第一特奖呢——虽然特奖挂了他的电话,但不要紧,她家就在对面,他什么本事没有,就是动作特别快。
飞奔出门,死命按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板开了,再现的是特奖略显疲惫的脸,“你是不是要跟我道歉说没发现我的心意,还是要问我以后还能不能是朋友?前者的话不需要,因为我喜欢你是我的问题,后者的话绝对不可能,可以的话,我会把时间跟你全部错开。”
说完,门就要关上,雷谦连忙闪身进去,“都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你这个人脾气也太古怪了,自己一直讲,都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发现对到特奖后,雷谦心情超好,好到连思绪也清楚了,“基于平等互惠原则,总该换你听我说话了吧。”
恩茱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要讲了,你,你听仔细。”身为万人迷,三天两头被告白,但示爱却是二十二年来头一遭,雷谦发现自己居然没用的有点紧张,“我,嗯,我喜欢你!”
说出来了!
好像也没这么难,嗯,奇怪,恩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定定的看着她,只见她慢慢的,慢慢的……把手卡在腰上——他突然觉得不妙,因为那是童恩茱的标准备战姿势。
她预备跟谁吵架时,第一个动作就是卡腰。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告白啊。”
“干么跟我告白?”
“我不是说了喜欢你吗?”
“你是在玩吗?”恩茱的音量提高了些。“以前对你那么好都当成理所当然,我不理你以后却一天到晚跑来贴着我——帮我买药,帮我煮稀饭,做了一堆会让我误会的事情后,原因居然是‘我们是邻居,要互相照顾’。”
“那是——”
“邻居嘛,你刚刚说的。”她打断他,“是我自己多想,跟你请清楚总行了吧,才刚告诉你要保持距离,离我远一点,你马上跑来告白——你自己想想,这不是玩是什么?”
“拜托,你有看我跟谁玩告白吗?”雷谦也火大了,“这种事能开玩笑?你会因为想玩跟别人说‘我喜欢你’?”
“我才不会。”
“那我就会了。”
恩茱不语,但卡在腰上的手还是没放下。
怀疑的眼光让雷谦的音量也跟着提高了。
“以前是没发现,刚刚是不好意思承认,你以为告白这么容易啊。”男人大声的说,“容易的话为什么你会选择当我十几年的好朋友。”
“谁当你好朋友了,明明是自己迟钝。”
“你不讲我哪会知道?”
“为什么要我讲才会知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义务当另一个人的管家谦秘书还不支薪,你问问身边的朋友,他们这些事情是谁在做,如果你有一点点心,你就会明白,而不是要我开口。”
“那你刚刚不就说了吗?”
“那是因为我决定放弃了,所以觉得无所谓。”
“好好的干么放弃?”
“你说话有语病,谁暗恋会‘好好的’,你这个没真心喜欢过别人的人,没资格教训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男人一边力争有理,一边悲哀的想着,明明地示爱,为什么会演变成两人比大声?
特奖的手已经从卡腰变成环胸,那代表她的战斗力又往上升了一级。
这,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他想像中应该是,他说明白后,恩茱感动得泪光闪闪,一把抱住他,说些“我真是太感动了”或者“我真是太高兴了”之类的话,两人从此相亲相爱,成为校园中的人人羡慕的情侣,情侣,多可爱的两个字啊。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也难怪她会怀疑,因为整个过程,他简直都像庄孝维一样——她喜欢他时,他没感觉,她放弃他时,他跑过来示爱。
想想,还真对不起她……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恩茱沉默了一会,开口,“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
男人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
想就是想,很难解释啊……
“是不是因为你毕业后就要去当兵了?”
怎么会冒出来当兵这个议题?“这关当兵什么事啊?”
“因为当兵特别需要支柱,与其现在追求一个你不太熟悉的女生,不如追求一个你对她颇有了解的女生,让她乖乖等你,是不是因为这样?”
雷谦怒了,“你哪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啊,是谁灌输你这种错误的想法?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小白脸兼黑社会告诉你的?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乱讲一通让你不要接受我?”
小白脸兼黑社会?
恩茱想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人是成裕天,“别胡说八道,他是好人,我们只是同学。”
“同学不会这么好心一天到晚陪你在图书馆耗时间,一起吃中饭,还帮你介绍补习班,你知道吗?那名义上是读书,事实上是阻绝你跟其他男生相处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没有听过?他就是在用这招。”
凡靠近她者必有目的——男人的语气有种一竿子非得打翻一般人的坚定。
恩茱突然觉得有理说不清。
“我跟他认识四年了,他从来没有约我在校外见过面。”
“你们上次不就去动物园?!”
她跟成裕天都不是什么名人,就算一起出游也没播的可听性,除非是故意要让雷谦知道。
男人怔住了支吾了一下才说:“学校的人说的。”
“谁?”
“你不用管,重点是他有约你去玩对吧?”
“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听到的时候真的很生气,那个人绝对没安好心眼,我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就觉得他很邪恶。”
接下来是一串落落长的批评,从成裕天的外貌、声音、行为模式、出身背影,都被他批评了一番,尤其每次看到两人在图书馆坐一起,更感到火大云云,当他惊觉自己小家子气的有损形象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的结论才刚刚说出口,就是:他绝对不是好东西!
正觉有点懊恼,一抬头,却发现恩茱的手不知道何时放下了——不再处于备战状态,脸上居然还有一丝浅笑。
为什么?他刚刚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男人当然没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叫做嫉妒,是爱情中少不了的调味料——他只知道,恩茱不生气了,甚至,还有点高兴。
雷谦突然福至心灵,“你等我一下。”
冲回自己的狗窝,在杂乱的书桌上一阵左翻右找,在哪呢?明明放在桌子上的,啊,找到了!
拿着东西,又回到特奖面前,有点害羞的递了出去,“给你看。”
大大a4纸上面写着:作战计划。
目标:童恩茱,目的:男女朋友,时间:越快越好。
旁边还间歇性的写了一些怀春少年的句子,例如,“雷谦你是猪头,居然没发现自己喜欢恩茱”,“告白好困难”,“小白脸也喜欢她?”,“歼灭敌人,人人有责”,“工作第二年结婚”……
恩茱笑容越来越明显,突然间,脸上出现疑惑神色,“雷狮?”
厚皮人“哦”的一声,“小孩的名字!”
她一怔,脸颊一下飘上红云。
“如果是女生,就改成诗词的诗。”厚皮人得意的说:“不错吧,我觉得雷狮很好听。”
恩茱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八字都还没一撇,他居然想到这么远……可是,她却觉得甜蜜。
甜笑的模样让身边的男人看得眼睛发亮,脸红的奖品好可爱喔。
男人本能的低下头。
她害羞的闭上眼睛。
然后……
“哈啾——”
“童恩茱~~”你好脏。
“哈哈哈,对不起啦。”恩茱笑得弯下腰,“我控制不住……哈啾!”
那天,两人终究没有亲到吻,但在感情上却有了一个新的开端。
幸福的开端。
第9章
历经了长途飞行,雷谦又来到夏威夷。
阳光依然,沙滩依然,泳装美女也是依然,海面金光灿灿,将望过去,是一片如洗衣晴空,踩着柔软的细沙在海边散步,他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切都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正当他赞叹着海岛景色时,一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古铜美人拿着一杯调酒走到他面前,“哈啰。”
好面熟。
“好久不见。”女人说。
居然真的认识——雷谦苦苦思索,自己并没有外国朋友,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古铜美人眼熟呢?而且几乎是肯定见过面的……
“我叫珍娜。”
翘臀珍娜!
他那些放在床下的热血青春,天啊,珍娜耶——她对着他的笑,手指的房卡钥匙转啊转,意思再明显不过,她那风靡全球的性感翘臀,如果能感受一下那浑圆而结实,水蜜桃一般的……不行,他有恩茱了,他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雷谦颤抖着将手反握在背后,只觉得举二十公斤的哑铃都没花这样大的力气,“对不起珍娜,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雷谦……”
“我有女朋友了。”
“雷谦,你醒醒啦。”
男人睁开双眼,照例在鼻子对鼻子五公分的距离看到他昔日的青梅竹马,现在的亲爱女友,人生第一特奖:童恩茱。
原来又是梦啊。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大手,还好醒了,他不想对不起她,即使是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下流梦境也一样,珍娜,再见!
“八点半,该起来了。”恩茱的声音一如往昔般响起,“你今天下午的课要直接去实验室报到喔。”
刚从夏威夷海滩回来的男人从床铺上坐起,想起梦境,觉得有点可惜,但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很对,看到特奖在前,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恩茱~~”将脸埋在她脖子上,“你好香喔。”
虽然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珍娜那样的翘臀,但是抱着她上,有种心安理得的舒服。
恩茱摸了摸他的头,“作恶梦啦?”
“不是。”想了想,又补上,“但也差不多。”
拒绝珍娜真是奢侈的恶梦。
不过他很高兴自己的兽性演变成|人性了,美色当前,他居然能记得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情,太了不起了雷谦,男人都该给你拍拍手。
快手快脚的梳洗完,他拿起车钥匙,与恩茱出门了。
就象以前一样,走在一起,但保持着三十公分的距离。
照她的说法,恋爱要低调,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让全世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