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夕颜受了这样的恭维,也只能抿嘴浅笑,不好再多做分辨。
白氏和顾氏坐在一块小声说道:“你瞧瞧三丫头,这会儿到是被姐妹们围攻的脸色泛红,想来,若是被靳王瞧见了,还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
顾氏嗔怪的看着白氏,小声道:“你一个当婶婶的,怎么还笑话起孩子们了,再说,外头传的风言风语的,咱们自家的孩子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如何能信了外边那些人的嘴。”
白氏只抿嘴不笑,这事儿,虽然夏侯靳的性子没准是无心为之,不过外面传出那些风言风语,也没瞧着他有半点不悦,可见也是纵容的。
“不管怎么说,这女儿家,嫁了人,过的好,总比让咱们在家操心的强。”
白氏想着殷夕颜跟靳王虽然差了十几岁,可是男人疼,日子过的也滋润,比什么都强,就是自家女儿,嫁进永定伯府虽然也是亲眷之间相互保的媒,可是女婿不一样把身边的丫头给睡了。
这事儿,放在大户人家也真不是事儿,睡,也是女儿让睡的,那会儿女儿怀孕,顾着男人,睡个把儿个丫头,自己的丫头卖身契在自己的手里,总比去睡永定伯府的丫头强,也比睡哪个姨娘强。
可是一样是有孕,这靳王不只没睡丫头,还把原来的两个姨娘都打发了,这可真是不能比啊。
白氏到没有悱恻之心,只是觉得这人啊,命数还真不是能凭眼睛看出来的。
回过了娘家,初五开始,殷夕颜就陆续应酬起了外面的邀请,恪王府,凌王府,瑞王府,挨着尖的下了贴子。
因着有了年前的赏花会,这一趟瑞王府到算是和和乐乐,虽然殷夕颜觉得瑞王妃笑的有些假,总透着那么一股子幽怨。
当然,这股子幽怨总像是投递到她身上的,在别人身上,仿似还没看出来。
她心里想着,莫不是那位冯家姑娘在瑞王妃面前说了什么?
凌王指婚冯家姑娘的事儿告了吹以后,赶到腊月二十八,冯将军愣是带着冯家姑娘走了,而且,传出来的消息,到像是冯家姑娘丢了颜面,原是兴冲冲的来,却没想到天子之言竟也有失言之时,只是谁也没胆子去责怪天子,只能这般灰溜溜的逃了,生怕再在这洛城呆的时日久了,大过年的,再碰上别家的千金,不够被奚落的。
殷夕颜悄悄跟夏侯靳说,冯家姑娘可真能装小白花。
夏侯靳只浅笑,却未语。
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了。
皇子,再不好,那也是皇家的脸面,冯家,再有功,那也不过是个臣子。
冯元元即便是再出色,那也只是个臣女,指婚给凌王,本就是抬举,要是她自己真折腾的高调喊着不嫁凌王,只怕,圣上心里也不会待见冯家,这样的小鞋,早晚有一天会挤脚,所以兜了个圈子,让凌王自己的人去揭冯家的短,哪怕把冯元元埋汰的一无是处,只要事儿办成了,也就行了,反正冯家也不指着把冯元元往洛城里嫁,以冯家的势,在当地为冯元元招一门出色的上门女婿,也不是不可能的。
殷夕颜在瑞王府只当没看见瑞王妃的神色,想着明天是恪王府的宴,后天是凌王府的宴。
这恪王府到还罢了,只是这凌王府?
殷夕颜一想,都觉得头疼,凌王府连个正经的女眷都没有,竟然办起了宴席,而且,听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来亲自执掌局面,偏偏,皇上还没拦着。
从瑞王府回到家,殷夕颜听说夏侯靳先她一步回来了,特意让人去请了夏侯靳过来说话。
待到夏侯靳到了内院,进屋喝了口茶,缓了会气,殷夕颜就小声问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越来越迷糊了,年前跟夏侯靳说了有意恪王的事儿,宫里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似乎也是在表示皇上已经开始疏离贵妃娘娘了,可是这会儿贵妃娘娘又以凌王母妃的身份办了这样的宴会,到底是几个意思?
皇上不会以为只是简直的招待这些贵妇人,王公国戚们吃喝吧?
听说,这次不只是贵妃娘娘,连凌王外家的舅母带着儿女也过来了,这事儿——
夏侯靳到是不慎在意,男人看事情,总比女人看的从,拉着殷夕颜的手,笑着安抚道:“不想去,不去就是。”
看着她为这种事儿纠结,实在是觉得好笑,可是一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被牵扯到这样的事儿里,又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跟着受苦。
拉着她的手不禁又紧了下,小声道:“要给取之,必先予之,皇上,自有皇上的心思。”
殷夕颜默默有在心里念着这八个字,只觉得讳莫如深。
不过看着夏侯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也不再多问了。
恪王府的宴会似乎只招待了皇亲内眷,并没有大臣、公卿人家的女眷,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却也不能随意,皇家的女眷,从来都是心思多,说话做事儿,留三分,看三分,再说三分的,好在人少,殷夕颜到也应付下来。
这到是她第一次看到恪王妃在这么多人面前,接人待物,安排王府事情,想比起瑞王妃,只能说,恪王妃的确手段还是差了许多,做事儿不够圆滑,说话也不够圆润,甚至眉梢眼角的情绪都没学会收敛。
或许是知道瑞王府之前有打算站到凌王一边,所以,待瑞王妃的态度,不可畏是不冷淡。
殷夕颜暗自摇了摇头,却没自觉去帮着招呼这些王妃们,只老实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吃了一场索然无味的午饭,就跟着大家一块意兴阑珊的散了。
回府的马车上,殷夕颜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样的恪王妃,若是在恪王登基之后,真的能更好的为恪王打理后宫吗?
当然,后宫的事儿,跟她们也扯不上关系,只是这皇后的心性太过狭窄,只怕也是不好。
摇了摇头,殷夕颜没把这个心思跟夏侯靳说,不比瑞王府,瑞王妃是她们的嫂子,还比她们大那么多,私下里说说,也算不得非议,恪王妃到底是子侄辈的,自然不好让叔叔去议论。
比起瑞王府和恪王府,显然跟贵妃娘娘打交道更让殷夕颜要小心谨慎一些。
“靳王妃,咱们娘娘请王妃一道吃茶。”
小丫头低眉顺眼的在前边引路,一看就不是那种嘴巴大,好打听事儿的,所以,殷夕颜也只闲淡的信步,到不像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样子。
原本以为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周旋,毕竟凌王府今天的阵势,可是比恪王府昨天更招摇多了。
洛城之内,凌王一派,再加上公卿之家,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下了贴子,想来收到贴子的人,既是凌王一派,便不可能不来,至于那些还在看着形势,亦或是已然打算明哲保身的公卿之家,只怕为了这脸面上不太难看,就算是主子不来,也得打发个跟前得脸的婆子过来回一声,亦或是打发个管事儿送点礼,算是把这事儿从面上揭过,好歹别落了别人的口实。
殷夕颜的马车刚刚停在大门口,就被一顶小轿接进了府,只是这小轿停的地方,与前边的喧闹截然相反,越走,反倒越是僻静。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凌王府总不会对她不利的,顶多也就是在语言上受点委屈罢了。
来之前就有了准备,所以,殷夕颜也没放在心上。
“靳王妃,到了,请。”
小丫头立在了台阶之下,三步之阶,上面竟然没有一个丫头守着。
殷夕颜目不斜视,心下却开始计较了,耳朵也竖了起来,去辨识这院子里的动静,虽然是鸿门宴,可好歹也让她先有个准备不是。
帘子从里面拉开的时候,一个穿着宫女装扮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屈膝对着殷夕颜行了礼,半侧着身子,让到了一边,低声道:“靳王妃,娘娘已经等在里面了。”
殷夕颜点了点头,两手轻提裙摆,脚步微抬,迈过了门槛,这才往里面走去。
帘子在身后放下,却没听到有脚步声跟进来,屋子里除了主位上坐着一位打扮高贵的女人,再无多余一人。
殷夕颜心下有了度量,想来,贵妃娘娘是要跟她,以诚见诚了。
心下嗤笑,这贵妃娘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不会也是因为外头那些传言吧。
“臣妾——”
还未等殷夕颜屈下膝,贵妃就连忙抬手笑道:“十七弟妹快些坐下吧,说起来,咱们是妯娌,哪里就讲究这些虚礼了,现如今,连皇上召见十七弟,都不用这些礼仪束缚了,我虽然是个贵妃,可到底不是皇后,哪里还能受十七弟妹这样的礼。”
殷夕颜莞尔一笑,掩眸垂思,语态不急不缓的说道:“娘娘这话差矣,我们王爷在家的时候,常常教导妾身,天地君亲,礼仪规范,身为皇家人,自是要以身作则的,至于皇上厚待我们王爷,那是皇上看重兄弟之情,以家礼待之,只是我们王爷心里,对皇上,却是尊重有加的。”
官面上的话,谁都会说,贵妃一边说着不用她行礼,一边提醒着她皇上如何待靳王,说到底,又说自己原不是皇后,这种礼,多少有些受之有愧,只是既是愧了,怎么还叫她弟妹?
虽然贵妃娘娘的身份也尊贵,只是再尊贵也是天子妾,若不是细较这里面的理,叫,也就叫了,偏她还说的一本正经,有理有据的样子,少不得就让殷夕颜用软钉子碰了回去。
不过,既然人家说不用她见礼,殷夕颜索性也不去做这个样子了,笑着挪到了一面的椅子,坐下的时候,还不忘感慨,“皇上常说贵妃娘娘的性子最是温和,待家人,也最是和睦,平时,我们王爷回府的时候,还提过一次,说是皇上有一次在我们王爷面前还感慨过。”
“噢?”贵妃娘娘瞧着殷夕颜说一句,留一句,不禁好奇的问了过去。
殷夕颜眉眸一转,笑的更加如花,“我们王爷说,皇上亲口说的话,以前,娘娘在后宫之中,最是性子平和,与世无争,听说,娘娘住的宫殿都有三、四年才修缮一回,不像别的宫妃,一年总经修缮一次到两次的。
皇上说,一样的东西,可见,娘娘是爱惜旧物之人,只有懂得爱惜的人,才能知道珍惜眼下的生活。”
贵妃娘娘一怔,原是没把这话当真的,可是现在听来,这么简单的话,偏偏就能听出些别的味道来。
“靳王妃这张嘴,到真真是巧呢。”
刚刚还十七弟妹呢,这会儿就靳王妃了。
殷夕颜在心里鄙视了一番,不过嘴上却笑的欢畅,“娘娘谬赞了,哪里就巧了,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想来,十七弟也喜欢王妃这份实话实说的劲吧。”
贵妃娘娘一边呷着茶,一边随意的说着。
殷夕颜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只是回话的时候,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踯躅道:“我们王爷平素不大在府里的,朝廷的事儿多,皇上用王爷觉得顺心,又是自家兄弟,难免在外头的时间就多,也就小世子出世以后,王爷回府的时间还能比以往长一些,不过也多半是陪着小世子说话的。”
贵妃娘娘嘴角一抽,这话,是推卸?
只是坐到了这间屋子里,就算是想推,贵妃娘娘也不可能让她推的了了。
“靳王妃这话可真是说笑了,本宫虽然出不了宫,可是宫外那些传言,本宫到是颇有耳闻的。”
“娘娘既说是传言了,耳闻不耳闻的,也不过是当个乐子听听算了,当不得真的。”
殷夕颜分毫未让的说了过去,一来一往,到有几分对搏的意思。
贵妃娘娘一滞,看着殷夕颜的目光不禁多了打量。
敬国公府的三姑娘,待嫁闺中的时候,到是颇得府里的长辈喜欢,就是外家也对她极为看重。
原本以为嫁给夏侯靳,也不过是命不久矣,可没成想,她不只给夏侯靳生了儿子,还能得尽宠爱。
贵妃娘娘是在宫里挣扎过来的人,倾轧别人的手段,算计别人的手段,从来就没短过。
宫里的女人,从来不缺争斗的对象,有的时候,不是因为你喜欢斗,而是生活逼的你不得不斗,不斗,就意味着你没法生存。
太子一位,若说早先没什么想法,也未见得,就算是她没有,还有自己的娘家呢。
这些年,隐讳的,她也从娘家那边听到些这样的心思,于她,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个契机不好拿捏。
太子是正宫嫡出,想在太子身上制造机会,非常难,尤其两兄弟还差了那么多,她一度要放弃了。
可是没成想,昭王,淳王先后出了事儿,太子又暗中劫杀恪王,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对太子凉了心。
当然,也由此能见出,皇上对恪王的用心。
贵妃娘娘原本以为没有契机的,可是皇上给了她这种契机,废太子,明面上把洛王推出来当挡箭牌,可是背地里,也没少把凌王叫到跟前亲授这治国之道,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机会,已经摆在眼前了。
随后,皇后被处死,太子被圈禁,六宫无主,除了德妃位份最高,剩下的三妃也不过是平平之态,到是意外,没想到皇上封了个贵妃给她。
六宫之中,她的位份一下子占到了最高,这种时候,再听到自己的儿子在前朝,屡屡受到皇上的垂青,她当时就想,就是这个时候了,一定要哄着皇上把这个太子的位置给凌王。
她觉得她已经做到了,也从皇上的眼里看出了这样的意思,只是才几个月,短短的几个月,那种让她心潮澎湃的等待,似乎就要成为幻象。
她不想让这份幻象从眼前消失,不想一直期盼的,就这么流走。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知道皇上见了夏侯靳之后,去了德妃娘娘的宫里,然后到了她宫里之后,这态度就不是原先的态度了。
说实话,以前她真没把夏侯靳放在眼里,当然,也知道夏侯靳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只是在那次之后,她才发现,她忽略掉的,其实一直被德妃利用着。
恪王早在几年前就跟夏侯靳走的近了,那个时候,她还嗤之以鼻,再加上恪王表现出来的,的确是对大位没什么想法,她也就没在意,当然,人前她还是装的温柔端庄,背后,却在心里想着,德妃不会教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凭德妃的家世,宫中的人脉,再加上皇上心里的份量,怎么就不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
只是这会儿,她才发现,原来,一直是她肤浅了。
不争,也是争。
她真真的让德妃上了一课。
贵妃娘娘目光莫测的看着殷夕颜,且不说她年龄尚小,只刚才说话这番对答,便知是个心思狡猾,不好收服的。
到的确是夏侯靳身边的人。
“十七弟妹,想来,我让人请了十七弟妹进来说话,十七弟妹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殷夕颜嘴角一抽,想着贵妃娘娘您说话能比这儿再不着调一些了吗?从进门到现在,说的都是废话,然后问她有数?
有数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