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思量着未曾向那人道谢,似乎是有些失了礼数,不过事从权宜,即是若离姐姐道了谢,同我也是一样的。想到这里,随即便又步履轻快的往前走。无意间走到一处,只觉得热闹非常,兰楼之上隐约听见有唱词婉曲绕梁,来往进出者络绎不绝,便问福官:“这是何处?”
福官笑着躬身答道:“回小姐,此处是戏园子,名曰如意馆,这京城中爱听戏的人都是喜欢到这里来听曲儿解闷的。”
我惊喜道:“我只在书中略知一二,不如今日我们也进去瞧瞧!”刚要迈步便被锦儿生生拦住,急忙说道:“小姐不可,这戏园子哪是姑娘家进进出出的地方,且不说里面什么人都有,就是那些戏文也是要教坏了人的。”福官应和道:“是呀是呀,小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进这等地方才好。”
我不解道:“难道这如意馆只开给男子,却不让女子进入?你说戏文会教坏人,却有那么多人进去学坏,这就新奇了。”锦儿低声嘟囔道:“总之,小姐还是不进去的好,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老爷夫人担心。”我见她言辞坚定,不愿让我进去,便只好作罢,笑笑说道:“知道了,听锦儿的不学坏,这就打道回府行了吧?”却不想刚转身便被三个举止郎当,浮夸摇扇的公子哥挡住了去路。
只听其中一人轻薄道:“这位小娘子若是想听戏,便可同哥哥一同进去,同美酒美人一起听曲,也是人间乐事啊。”说完便是一阵肤浅长笑。另一人又笑着说道:“我见姑娘身姿曼妙,风致楚楚,却以面纱遮容,莫不是生的国色天香?可否摘下,让我们一睹芳容啊?”说着便要撩开我的面纱。
福官立即上前护住我气愤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大庭广众之下,竟也敢如此无礼!”锦儿亦呵斥道:“京城之内,皇城脚下,你们竟然敢如此放肆!”那人听完竟不知羞耻的笑着道:“放肆?我们一没偷二没抢如何放肆,不过是想一阅小姐的倾城之貌罢了,如若不肯,怕不是什么如花东施之辈也未可知啊?”
我虽气恼,却不愿与这些庸俗之人计较,略想了想便道:“既然各位想要看我的容貌,不是不可,但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有个字谜,若是各位能将我的字谜解开,我便摘下面纱,随你们一同进去看戏听曲,若是不能,便请各位让路,并允许我将此字谜的答案奉写于各位背后,也让众人知晓。”
第三人则不屑道:“曲曲字谜而已,竟然还想难住我们?你且说出来。”我轻笑道:“那我便当各位公子答应了,众人为证。谜面为:三人白日听戏,有口无心,有心无足,有足无脑。”手持青扇者恼道:“你这不是变相的骂我们不是人吗?”我盈盈笑道:“公子多虑了,只是谜面而已,且谜底是一个字,与你三人何干呢?”那人想想便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这三个人竟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我便知晓,这三人腹中无墨,是实打实的草包。于是便佯装解围说道:“其实,不怪三位公子猜不出来,不过是这个字谜略有难度,轻易不可解。”
手持黄扇者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如此难的字谜,想是许多人也解不开的。”另两人绞尽脑汁却又不甘心放我走,只得恨恨的扇子拍打手心。
我便轻笑着说道:“各位公子承让,那小女子便将谜底写在各位公子背上,还请众人告知。”话刚说完,人群中有一人说道:“姑娘何必亲自书写,况且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愿为代劳!”我闻声而望,竟是之前驯服烈马之人,不觉有些惊诧,见他眉目之间含笑,大概早就知道谜底。于是我笑了笑躬身施礼道:“那就有劳公子了。”说着,他身后的小厮不知何时已经取了笔墨宣纸来奉于他面前,他轻挥毫墨,一一将字写在了那三人背后。春,虫,虫,蠢字何解,如此便是解。
众人在旁看见之后皆捧腹大笑,只有那三人则互相转圈儿了看,不知所以然。我走上前去对那人说道:“公子好才华,如此,便是谜底了。多谢公子代劳。”那人笑道:“姑娘才是好才学,这谜面谜底皆是耐人寻味。”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我竟才发现他的眸子里溢出的柔情。忽然觉得脸颊燥热,便立即回了神说道:“时辰不早了,小女子也该回家了,今日总总,多谢公子。”
那人吟吟笑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如今夜深,方才又整治了那几个市井之徒,恐姑娘一行不太安全,在下闲来无事,倒是可以护送姑娘回去。”这倒是让我无从拒绝,但是男女毕竟有别。索性锦儿跟了我那么多年,是有些眼力的,含笑说道:“承蒙公子好意,只是我家就在不远处,一会儿便到了。”又看了看福官说道:“我家福官也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这方圆数十里也皆有巡街的守卫,公子不必担心。”那人笑了笑便会意了,说道:“即是如此,在下就不唐突了,姑娘慢走。”我笑着躬身施礼,便带着锦儿福官入了巷子。
行至巷中,人声喧闹之音渐弱,偶尔有几声犬吠。我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味那人的音容笑貌,仿佛是有些熟悉的。但是我长居深闺,不曾见过几个男子,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想是一时魔怔了,不知何时锦儿望着我,似笑非笑道:“小姐今日遇见的事,仿佛是戏文里演的英雄救美,令人好生艳羡。”
福官附和道:“咱们小姐花容月貌,即使遮了面纱,仍旧掩不住天姿。”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把我捧出花儿来,不过是想让我多疼你们些,既是如此,我便嘱咐你们一句,你们两个不许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我爹娘,不然,若是日后有了什么口舌是非,我是要拿你俩认罪的。”两人笑了笑躬身乖乖回道:“是,奴婢遵命!”
说着,便到了府门前,进府之后,又去玄月阁中回了爹娘安,闲谈了几番趣事,半个时辰之后便径直回了琼妃苑,雀柔见我和锦儿回来了,便急忙去打了温水让我梳洗,接着锦儿又将睡衣与我换下,一番忙碌过后,我便让她们退下各自去歇息了。
窗外暮色四合,月上中天,四下宁静,我只恍然觉得自己心神不安,久久方才睡去。
夜半之时又似乎隐隐约约入了梦,梦中有一处极美的地方,碧水云天,青山斜阳,忽听得有乐声传来,远远望去,却又不得看清,只听得有人在轻轻唤我,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笑声。我四处寻觅不得,迷了方向,便又沉沉睡去了,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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