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帘卷落花之沉烟传

第十五章 春深叠意

    茗烟走后,我思忖半晌便吩咐秋蝉道:“你去找吴管事要了长歌长欢的身契来,就说是我要看,让他悄悄的给你,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凤临阁的人。你从我的妆匣里拿支簪子赏于他,也好说话。”

    秋蝉婉婉躬身道:“是,小姐。奴婢伺候完小姐安歇之后便去。”

    我温言道:“现在我还不想睡,此事也算是着急,你且先去办吧,待会儿锦儿就回来了,自然有人服侍我,你不必挂心。”

    秋蝉点了点头,拿了簪子,便退下去找吴管事了。

    我望着窗外四合的暮色,隐隐觉得寒意渐深。

    不多时,锦儿也回来了,她见我还依旧在榻上看书。急忙说道:“秋蝉怎么没伺候小姐安歇呢?”

    我把书一搁,笑着道:“没事,是我交代了她别的事情,况且现在我也没有睡意。对了,你可交代好了福官?”

    锦儿道:“是,奴婢已经知会了福官。他让小姐放心,一定细心留意着。方才我从正厅走过,见夫人和大人在花厅见了表舅爷,听说已经安排他在海棠苑中的厢房中住下了。”

    我喃喃道:“海棠苑在凤临阁的东南处,左右不过两条回廊的距离。”

    锦儿问道:“小姐可是觉得安排的住处太近了?”

    我道:“若说是姨娘的表哥,住得近倒也没什么,只是总归是外男。”

    锦儿道:“夫人和大人回来时,二夫人已经将他安排好了,即便觉得不妥,怕是也不好再让他挪了地方,免得让人觉得是咱们嫌弃了。”

    我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若是母亲定然不会这么安排,罢了,左右不过两日,且随他们去吧。”

    正说着,秋蝉挑了珠帘进来,福了福身便将身契奉到了我手上,盈盈到:“回禀小姐,我按照小姐的叮嘱先将簪子偷偷塞给了吴管事,吴管事原是嫌弃麻烦推辞,后来接了簪子才畅快的给找了几番才找到。”

    我淡笑了一声道:“府上婢女小厮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个,若是什么好处都不给他,这么多人的身契,他哪肯心甘情愿的仔细帮咱们找,怕是直接说句找不见将你打发了。”

    秋蝉笑着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好在吴管事是夫人的人,万不会怠慢了我们。我顺便向吴管事打听了一下,他说知道的并不算清楚,只说长歌长欢是三年前孙姨娘从人牙子手上买的。之前身契一直都在二夫人手上。不过前几个月,夫人整理家中可以配嫁的婢女小厮,这才将所有的身契交付给了吴管事。”

    我听后思忖了一下道:“我一直以为府中的婢女都是吴管事挑选的。”

    秋蝉道:“我们这些基本都是被吴管事选来的,再有些就是夫人相中的留下的。二夫人选的,怕就只有长歌长欢两个人了。”

    我点了点头,便将两张身契仔细的看了看,长歌长欢,扬州陈集人士,年十三,生于十一月廿八日,辰时建生,愿从天命,入徐府为婢。

    我不禁道:“姨娘不也是陈集人,果真是同乡。”

    锦儿端了一晚安神汤来,劝道:“时辰不早了,小姐别熬神费力的想这些琐事了。”她把安神汤递到我手上道:“小姐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吧,也好稳稳的睡一觉。”

    我接过汤碗,微笑道:“这倒不算什么太过费心神的事情,只是我心中对姨娘行事略有疑惑,加上今日茗烟同我说了许多,心里一时好奇的很,想多了解一些而已,你不必担心。”

    锦儿嘟嘴道:“小姐既然这样说了,奴婢自然不再费唇舌催促。只是小姐自己一定记得厚待自己的身子,左右我们才不惦记。”

    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喝了几口安神汤,又让秋蝉将身契折收起来,故作打了个呵欠道:“这睡意来的是真快,锦儿,咱们睡吧。”

    锦儿“噗嗤”笑出了声,盈盈搀着我去卸了钗环首饰,更下睡衣,片刻便安歇了。

    第二日起身之后,锦儿收拾完床榻之后便将窗户打开入了新鲜气息,只见柔和的晨光静静蔓延至梳妆台上,天空澄澈空明。

    一番梳妆过后便一路去了玄月阁中给父母去请安,未多时便到了,见母亲正在用早膳,身后站着兰姨和两个婢女,便满面含笑的进去,先行了礼,母亲笑道:“快来坐下吧,我正觉得一人吃饭有些闷呢。”

    我环视了一圈问道:“父亲呢?还未起身么?”

    母亲道:“你父亲一早便去上朝了。”

    我问道:“今日父亲上朝为何这样早?”

    母亲缓缓道:“昨日你父亲回来便是满腹心事,生气的很。我见他心情不好,便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原是皇上因着一位五品侍郎说错了话,大发雷霆,将那位官人关进了死牢,还抄了家。你父亲觉得并不妥,便想要为他说几句话,被皇上斥责了一番。”

    我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听闻,回首看着母亲,母亲见我担心的模样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嘱咐了你父亲,让他务必小心做事说话。”

    我吁了一口气说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当今圣上虽然清明,只是疑心过重,自古言官之责便是规劝忠谏,不想若是说错了说多了亦是徒惹祸患无穷。”

    母亲急忙道:“你一个女儿家,即便如今身在自己家中,也不可随意妄论朝廷之事,以免被有心之人听到,惹祸上身。”

    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母亲说的是,烟儿一定谨记在心。”

    母亲旋即笑逐颜开道:“昨日我去芳华寺中见了静慧师太,她依旧记得小时候的你,日后若是有时间,便同我一起去看看她,也好结结佛缘。”

    我笑着应声道:“难为她老人家还想着,想来也是真真是许久没见了。下次进香我便同母亲一起去祈福。”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母亲昨日可见过了姨娘的娘家表哥?”

    母亲淡淡道:“左右是个没什么干系的亲戚,经久不来往,只是这次他来京城之中谈些绸缎生意,遂而想起你姨娘。我虽然并不待见,但终归算是个客,便留他多住下两日。”

    我点点头道:“我说也并未有什么印象,既然是这样,留他两日倒也无妨,只是多留心一下便是,毕竟也算是外人。”

    母亲道:“正是呢,还被凤临阁的安排到了海棠苑,我着实不喜欢,却也碍着你父亲的脸面,才没有多少什么。”

    我宽慰道:“也算是件小事,母亲何必放在心上,只好好休养自己的身体才是。”

    母亲笑着道了好,又将饭菜往我面前推了推,两人闲话了半晌我才离开玄月阁。

    我见日色正好,便忽然想去看莲花池里的荷花。迎着春日纤纤柔和的光缕,只觉薄薄的暖意,又悠悠照拂在几枝绿柳花枝上,令人看着鲜艳明媚。

    不觉远处有孩子欢快清脆的笑声,凝神望了过去,竟是唤儿正在放着纸鸢,身后跟着孙姨娘和站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身着靛青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流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我想这便是孙姨娘的表哥,我的表舅爷了吧。

    唤儿见风筝飞得高,笑着嚷着十分开心。春光醉人,我竟也记不起自己何时与父母常乐着放纸鸢捉蜻蜓的日子了。

    忽然听见唤儿清脆的叫了声着长姐,我才晃过神来。只见他快步跑到我身前嘟嘴道:“长姐都不陪我玩放风筝。”

    姨娘和表舅爷这才回头注意到我。面色略显尴尬,我只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俯身对唤儿道:“姐姐风筝放的极差,怕被唤儿嫌弃。”

    一语未完,便听见姨娘道:“唤儿呀,你长姐整日忙着查这个查那个,哪儿顾得上你,你就别一番热心了。”说着便将唤儿拉进自己怀里。

    我盈盈笑着道:“我自然不比姨娘清闲,左右也是在父亲面前立了话的,总不能不了了之吧,姨娘您说是么?”姨娘讪讪地看着我不说话。

    此刻那位表舅爷一脸笑意地上前道:?“原来这就是沉烟呀,几年不见,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口齿也伶俐的很。”

    我福了福身道:“不敢,想必这位便是表舅爷了,表舅爷安好。沉烟因着昨日身体不适,没能跟您问安,还请表舅舅不要放在心上。”

    只听他爽朗笑着道:“无妨无妨,你身子弱,更应该少管些闲事才是。”

    我轻笑了一声道:“徐府家中事务繁多,我是嫡女,自然有义务帮助母亲多打理一些,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落到姨娘手中安排,就是我的不是了。”

    姨娘被我说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不好发作,只得愤愤的带着唤儿离开。

    那位表舅爷打量了我半晌笑道:“徐家有女如此,妙哉妙哉,”说着便双手负背转身走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心里只道这人虽然面上透着亲近,却大概也不是什么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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