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马呀,是好马,只是……”南疆使臣那边开了腔,说话人是便是这番来的级别最高那一位,三十几岁年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眉毛、眼睛细细长长,鼻子也是柳叶一样窄小,唇很薄,有些阴柔的美感,言语间尽是南方水乡的温温软软。
“清丰国傅,有话直说。”南疆国傅相当于东陵正二品官,要知道北荒来使,可是相当于亲王的可汗,两国刚刚停战,北荒这次,心意十足。不过皇帝并未表现出不悦,各国有各国的礼仪,不必纠结这些。
这位清丰国傅撑起折扇掩唇笑了会,才接着道,“忽烈可汗呀,不知这马儿,到了生处,会不会水土不服呀?这万一虚了乏了……”桃花眼笑成一条缝,带着身边来使咯咯笑个不停。
忽烈可汗一听这话,眼珠子要瞪出来,身边众人也气的捏紧拳头,“呵,北荒的马,是天赐的神物,山,可以翻,水,可以渡,没有水土不服。”北荒对东陵官话并不熟悉,说的话并不如南疆人那般流畅。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不致剑拔弩张,但总归冷箭暗藏。
“哎呦呦,可汗这是怎么啦?一脸痛苦的表情,莫不是当真水土不服?”面上露出关切,折扇却依旧晃晃悠悠地摇。
忽烈可汗哪里是水土不服,脸色不善分明是让他气的。
所有人都静待着,不多言,这样的场面,他们并未见过,三方暗自揣测另外两方的心思。
“将这宝马送去御马园,好生照看。”毕竟是东陵皇帝的生辰,他不想发生别的什么事,老了,总是想着安定的。
“哎哟,对对对,快些将马送去歇息,露了这许久的脸,可别累坏了这宝马。”清丰国傅不知为何,今日总是言语带刺,忽烈可汗刚刚恢复的脸色,这会儿又暗了下去。
皇后赶紧挥挥手,示意歌舞表演,暂时将这事搁置一边。
九位女子翩然入场,红衣墨发,翩跹起舞,曲调婉转悠扬,舞姿也是柔和秀美。
“啧啧啧……”清丰国傅叹了声,“这舞,倒是美,可是呀……”
“如何?”东陵皇帝应了声,今日这南疆人看来是非得惹出点事不可。
东陵的大小官员暗地里撇嘴,这南疆人真是不识礼数,低俗不堪。
“清丰国傅有何高见?”太子本就看不惯南疆男人的脂粉气,又听此人几番挑衅,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哎呦陛下,太子殿下,看看吧,这曲子,哪里配得上美人儿们这顶好的舞姿呀?”说着话,还鄙夷地瞅了几眼后排的乐师,这下连乐师也暗暗生恨。
“哦?清丰国傅以为这曲子,该当如何?”太子不耐,面色也是冷冷淡淡。
“我们南疆啊,有位美娇娘,对歌舞倒是有几分研究,这不今日刚好带来了。”清丰折扇一扬,说声“灵儿,来。”身后一位清清丽丽的女子闪了出来,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口、鼻子灵巧,两颊带笑,眉目飞扬,“那几位美人儿也别急着走,看看这舞与我们灵儿,配是不配。”这话一出,舞姬们倒是不知道作何反应了,皇后娘娘已然让示意她们离场,这位国傅大人又如此吩咐……
“臣妾对南疆音律倒是很感兴趣,皇上您看?”皇后娘娘这是给皇帝找了台阶,省得清丰以为这东陵是他能指使得了的。
皇帝点了头,太子这时又发话,“父皇,景尧自小便擅音律,大将军爱女,更是有东陵世家女子之首的美誉,不如请他们也来试试?”少年人总有少年人的血性,国之脸面,怎可不顾?话已出口,皇帝哪有拒绝的理由?
白真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已这般理由抓出来,茵茵擅书画,说这擅音律的,可不就是自己么?皇帝生辰,各家都要出一份为皇帝祝寿的心意,今年定好了由茵茵为皇帝作寿图,本来以为自己能得了清闲,奈何太子也不饶她……
两女一男立到中央,素净得像流水一般。
“你们不妨比试一番,各自谱曲,曲成由乐师演奏,舞姬起舞,北荒使臣并未参与,不如由北荒使臣来评评高低优劣?”太子如是说。
忽烈可汗脸色终于有点好看,他们此次出行,并未带乐师,谁会知道南疆人想起一出是一出,方才还愁无人露脸,东陵太子这就给了他脸面。
宫女不多时便端了笔墨纸砚,宴席倒真有几分学子赶考的感觉。
灵儿入席,提笔便作,笔墨飞扬,行云流水,神色间是飞扬的自信,这是南疆女子的特色,南疆自来珍视女子,女子自小便是手心里长大的,骨子里带着一股自信与张扬。
顾景尧还是那般温和,写字谱曲时也是温柔风雅的,此时神色专注,远远看去,像天上的仙人。
白真真今日也是一身柔和,不过细细瞧来,面目冷峻,周身的氛围也不是温柔,而是冷淡,此刻凝眉谱曲,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舞方才她看了,曲子和舞已然万分和谐,哪里像南疆人说的那般不和?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是得花些心思,总不好叫世人看了将军府的笑话。
不多时,三人陆陆续续谱好了曲子。其实这比赛根本不切实际,谱曲哪有对着白纸空谱的,总得调调音,试试乐,不过这三人个个不凡,众人自然以为理所当然。
第一曲,细腻柔和,似水温柔,每一拍,都与舞姬贴合,沉醉在乐曲中,众人仿若进入万般柔情的网,仿若沉入柔软曼妙的梦。
第二曲,空灵优雅,意境高远,每一声,都如同青山流水,红衣舞姬,犹如万绿丛中之红,衬得优雅,衬得高贵,不可亵渎,众人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世间难得几回闻。
第三曲,与前两曲完全不同,没有婉转,没有悠扬,一入耳,便是铿锵,铮铮铁骨,不见柔情,这乐声,像一双手,操纵着九位舞姬,起承转合,皆由它定,它是这曲子的主宰,它,操控着众人的心神。
三曲本无高下,众人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柔情也好,高洁也罢,无论哪一种,都在他们心里刻下一道道翻飞的红,在他们心里留下不绝的音。
“请恕忽烈无礼,第三曲可是这位公子所作?”忽烈可汗面向三人出声问到,他以为,这样铿锵的曲调,只有男子才谱得出,“可否允许忽烈将此曲带回北荒?”他喜欢这曲子,他从曲子里,能看到他的家乡,万马奔腾,天地辽远。
清丰这次倒不挑刺,“哎呀呀,看来这次,我们灵儿可是输了呢。”面带笑意,也不羞赧。
灵儿依旧笑,眉目间的飞扬却敛去,斜斜注视身侧男子,“顾景尧,写的很好哦,改日请教……”
“看来,这次是景尧拔了头筹。”皇帝点头,满意这个结果。太子也是得意,冷冷瞥了南疆使臣一眼。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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