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男声阻住众人的议论。
众人静静等候,期待着顾景尧要说的话,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宴席中央,那抹洁白的身影直直立着,衣袂翻飞。
“陛下,此曲并非出自微臣之手。”顾景尧拱手,修长的身影此时微微躬下。
风好像停了。
众人面面相觑,女眷们有些甚至窃窃私语。
顾景尧转向灵儿,将她略显尴尬的神情收入眼底,颔首一笑,“想来,灵儿姑娘是误会了。”
顾景尧又转向白真真,嘴里含着笑,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声,“真真,还不现原形?”
白真真还以为自己这一曲将要归入长公子名下了,方才还惋惜来着,没想到顾景尧就这么说出来了,心下有些惭愧,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又听顾景尧让她现原形,这下,饶是白真真这般冷静的女子,也是有些脸红了。
东陵皇帝见了这,朗声一笑,“好,好,好!淑善贤良,铁骨铮铮。随依兰,随盛云。”皇帝这番话,像是长辈对自家小辈的评价,平素威严的宽厚的皇帝,面对如此争气的侄女,眼里满是赞许,“赏。”
白真真跪地,叩首谢恩。想着:定然又是如意、玉佩一类的玩意,回头让红袖给茵茵送去。
清丰眯着眼,似笑非笑。
“穆拉,请原谅我的无礼。”忽烈可汗离席,径直朝着白真真方向走去。
穆拉是北荒对女子的称呼,白真真听东方煜讲过。见这人朝自己走来,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盯住他看。
右手扶肩,忽烈可汗朝白真真行了一礼,“北荒有位女神,叫做拉穆妲。”
见白真真疑惑,又解释道,“用东陵的话来说,叫做月亮。”
白真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方脸,黝黑,皮肤粗糙,很健康的样子;眉毛很浓,像剑一样;眼睛很亮,正凝视着自己,自然而奔放;鼻梁较挺,嘴巴周围有些胡茬,粗犷随意。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月亮女神,她在书里读到过,那是很美的人,北荒人很尊敬她。
“她会唱歌,会跳舞,会骑马,会射箭。你的乐曲,是她的样子。”忽烈可汗一脸认真,目光一瞬不离眼前的女子。
“请你允许我,将这首乐曲带回北荒。北荒的人民,会像尊敬拉穆妲那样,尊重你。”忽烈可汗一字一句,郑重地重复方才的请求。
白真真连忙挥手,“不必如此,可汗若喜欢,带回去便是。”她知道月亮女神在北荒,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她承受不起这殊荣。
得了允许,忽烈可汗却没急着回自己的席位,面对白真真,又是一礼。
清丰嗤笑一声。
白真真连忙扶了一把,“可汗为何如此?”
众人也是不明所以。
“北荒有最好的马,也有最好的草原,我想邀请你,跟我回去。”
一只手平伸到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众人不解。
“不可。”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让白真真心里一震,是东方?
循着声音来向,她看到端坐在爹爹身侧的东方煜,一袭黑袍,沉稳如山,面无表情,严肃冷淡,眼睛刚好与她对视,那是她没见过的东方煜,他没有笑,没有羞赧,没有张扬不羁,也不像太阳,她以前总觉得他像太阳。
“不可?北荒不成,南疆如何?”清丰依旧眯着眼,唇角勾着笑,斜着身子,一副看好戏的恣意态度。
忽烈可汗不待人言语,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白真真这才明白了,忙抬手拦住那双向自己平平伸出的手,还有手心里躺着的匕首,这匕首和东方那把很像。
“可汗不必如此,臣女年纪尚小,北荒路途遥远,恐父母担心不忍。”
求婚吗?书上说北荒民风奔放,遇到心仪的人,就把自己的贴身武器赠与那人,白真真曾认为这种诉情方式很直爽,如今却感觉太过直接,难以接受。
“你想要什么,北荒都会有,嫁……”
“忽烈可汗,真真与臣有婚约。”顾景尧拱手说。
席上众人,皆被这一消息震住,不住交头接耳。顾景尧本人,却将众人的惊讶置之不顾,不多做解释,一派平和。
白真真听了这话,下意识扫了东方煜一眼,他的脸阴沉着,远远看,看不到他眼底的颜色。又侧首盯住顾景尧,片刻,垂下头,欲言又止。
她没纠正顾景尧刚才话语里的错处,怎么说的出口?对众人说,我白真真确实已有婚配,但不知道是左相府的公子还是右相府的?
突然又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席位方向。
她看到茵茵依旧在原席,身子挺得直直的,母亲正侧着身子跟她说什么,不知是因为太远了,还是因为风大了,她眼睛有些酸,看不清茵茵的样子,她总觉得茵茵在看她。
白盛云扫了一眼顾景尧,面上平平淡淡。
“犬子与大将军府千金确有婚约。”顾长风起身向皇帝行了礼,证实方才自家儿子所言之事。
话音一落,席间哗然。
“没听错吧?”
“当真如此?”
……
“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呀!”
“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啊!”
……
“如此……我该如何……”
“不……我非她不娶……”
……
从文武百官,到朝廷命妇,又到妙龄男女,从震惊疑惑,到赞美恭贺,又到无措心伤。众人面色不一,心情不一,却如一群野蜂,嗡嗡不止,窃窃私语。
东方昊本就是严肃刻板之人,听了众人这般议论,脸色更沉。一双眼瞪住顾长风,片刻却又偏向东方煜与白盛云所在之处。
东方煜脸色难看,白盛云这时却依旧无甚表情,向忽烈点点头,算是问好,“我之二女,与左相、右相之子,早已定下婚约。”
众人这下议论地更起劲。
不绝口的恭贺背后,是众人不断嚼着的舌根。
“这么说来,左相之子与将军小女儿也有婚约!”
“不对不对,将军方才说的是左相之子和右相之子!”
“这又如何?”
“这不摆明了,将军长女与左相之子……”
“不是吧?方才右相可是说了……”
……
忽烈这时依旧盯住白真真,脸上神色恢复平静,“穆拉,请原谅我的无礼,如果你愿意,北荒始终迎接你。”
“啧啧啧,真真小姐呀,当真是招人喜欢。南疆迎不迎你,我不好说,可是呀,我那宅子你随时……哈哈……”清丰阴阳怪气。
众人知道他讽刺的是谁,北荒那位倒先不提,将军府小姐岂是他能侮辱的?心里憋了气,又不敢多言,毕竟是外国来使,不好失了礼数。
白真真却没理,作揖退场。
“陛下,真真这曲子实属天籁,臣妾还安排了一些歌舞,陛下是否愿意看上一看?”皇后说这话,声音不大,却是足以将先前那些揭过了。
“好,皇后有心了。”皇帝方才面色难看,现下却是好多了。
顾景尧不动声色将目光从皇帝身上撤离,拱手退场。状似无意,瞥向太子方向,唇角似乎勾了笑。
白茵茵捏着拳头,一双眼瞪得极大。白真真一回到席位,就看到这样的她。
“你为何不说你与尧哥哥并无婚约!”白茵茵语气很冲。
“好了茵茵,回去再说。”东陵依兰哄了白茵茵许久,没成想她居然还是不听劝,只得厉声斥责。
“你有东方煜了,怎么还纠缠尧哥哥!”这一声虽是压着嗓子,却引得几位女子回头探究。
白真真听着这训斥,心里发酸,茵茵啊,我知道你爱慕景尧,可是……你要我如何是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