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是在各路军统的祝贺声中紧锣密鼓的结束的,并不属于那种皇家联姻的铺张,但也可以算是普天同庆一般。军政府不仅放出了各类囚犯,就连极个数的死刑犯,也减刑了不少。大家欢天喜地的捧着军政府分发的红肉包,都在内心深处烙印下了那二个新人的名字。秦大帅和张平绪更是盛装打扮,一直到了深夜方才醉醺醺的散开。
喧闹和祝贺已在夜色降临间慢慢减去,到了深夜,几乎是听不见什么声音的了。已有微许醉意的秦书珩才在阿涉的掺扶下进入了新房。红灯弥漫,到处环绕着温馨的气氛,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恬静的端坐在床头,手中紧攥着斯帕,一声不吭。两个刚刚认识十几天的人,就这样被束缚在所谓的婚姻殿堂,任何都没有什么感情,真的只能说是有一些讽刺的意味。
他挑了竹筷,轻掀开她的红绢,并不去管烛光照映下那美人儿的模样,无言的坐到了床榻边。没错,什么都是匆忙的,婚礼是最匆忙的一桩闹剧。他明日就将赴俄,占卜官竟将良辰吉日定在了今日。哪里会是什么良辰吉日,不过是张平绪的一个急于攀枝错节的借口而已。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对,心归于沉静,什么婚姻于他而言都可以。只是可怜了张璇漪,年纪轻轻就要独守空房,而且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予了一个她不爱亦不爱她的自己。联姻的悲哀啊…逃亡的乱世儿女情,都是这样产生了吧…
“伊凡”永远都是她先打破沉默,没有任何话题,也总能从他的口中撬出点什么。“俄军最近行动频频,新界之处,也时常发生枪击。此次留学,还是换个名字吧”
“我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开始筹备,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罢了。“俄军的耶维奇?谢尔上校,是父亲的故交。此次赴俄,也替我准备好了通行证,耶维奇?爱德华?伊凡,这将是我的新名字。”
“好”无话可说,又有什么可相对的。独自染了被褥的一角,张璇漪径自睡去了。她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愿意让眼前人,这个所谓的丈夫为难。书房的暗格就设在窗柩之后,这是她今日入门之时,就已经发现了…
他看着她入眠,困意全无,他已经很久不曾好好休息了。弯下身子,替她掩紧了被褥,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这将是他的妻子,是他要风雨同舟共度一生的人,是他伊凡该守护的人。可是心底的一个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和她,注定不过是朋友。
回到书房,桌案上已多出了一封书信,落款的那人,是他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那人。他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她寄予他的信件,朋友这个词何其珍贵与讽刺,一个是不爱的妻子,一个是曾经发誓倾尽天下也要悦她一笑的爱人,巧合的自嘲…
烛光下,信封隐隐摇曳…
——
亲爱的珩:
时间流逝的太来势汹汹,让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须臾一月匆匆而过。有些话,你不说我亦知道,一月前我嫁入梁府的那个决定,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伤害,由此,我必须向你道歉,而听说你准备赴俄,有些话,我只好提前告诉你。
还记得我们的初见,是在一片樱花林下,彼时春光正好,前鼓楼苑,那时的你鲜衣怒马,从马上几次三番摔下来,却一声不吭,如此当真是让我敬佩。从那日起,我就倾慕你,正如后来的你对我一般。
后来,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怎么变了味,你虽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可身上的戾气却与日俱增。我知道那不该怪你,你的父亲是军阀,身为独子,自然应该有种横扫千军万马的傲气,你也的确有。可是你知道么…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异,就是因为你好高骛远的戾气与不同于任何人的身份。我是书香门第,我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我也不想要我只能依靠你,所以我选择放弃了你。世间的事一向荒谬,我到现在才知道,对你不过是兄长般的爱慕与钦佩。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我会选择远居日本的梁庚,其实原因很简单,门当户对,而他亦对我痴心不改,婚姻总会是可笑的。时间会是一剂良药,而我也无法多停留在彼岸了。珩,原谅我的朝三暮四…
前两日,听说了你与张家小姐的婚事,还没来得及祝贺,大抵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前往日本的航班了吧。千言万语梗在喉间,也没有什么意义说出了。如此,我只能祝愿你,赴俄顺利,新婚快乐…
附件:有多少人曾风雨同舟,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可笑至极的孤独归途…
——林怡谨寄。
随手一扔,信纸烬灭在火炕,心头苦楚喜悦,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在心头。他还是太低估了林怡的敢爱敢恨,当断则断。如此的一封信,倒也算是断了他的念想了。
蘸几笔石墨,笔走龙蛇的在纸上写下几字——今生无缘来聚,来生不必相见。他可说不清为什么心中那么的悲哀还要写下如此洒脱的话语,自相矛盾的时候太多了,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拿起未风干的信纸,透过黑压压的小路,疯了般快跑到了人去楼空的梁府宅门前,蹲下身,将信封塞进了门缝。
就算你不回来,我也如你所愿,给了这段感情一个完美的交代与结束了…
呆呆的站立了很久,脑海里满是从前的点点滴滴,到头来的最后一刻,放映的却是她和梁庚亲密相拥的摄影。他不哭,也不闹,不悲不喜的转身离去,洒脱而决绝。
身后的护栏快速倒退,浓密的灌木丛由密而疏,直到消失在眼前。飞机起飞的时间很早,他是故意那样做的,的确,越早离开,也许越能尘封那个痛苦不堪的记忆。好聚好散,他一个不信天命之人,也要如此自欺欺人了…
守候总是相对的,每个人都是各怀心事,又有何人没有心殇的往事?他不知道,在飞机起飞后的许久,有一人,还怔怔的站在一个隐蔽的暗处,目视着他离去。你有你的烽火天下,我有我的风华往事…
一身红艳衣裙,惊了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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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多么可笑的一个词。可是身处繁世,何人能够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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