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再见到龙十七时，见她已经全无了昨日夜间的悲伤气色，钟尹才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龙十七姗姗来迟，待进了主殿才惊觉自己是迟了的，九夜与钟尹早早就到了。
杜衡最会察言观色，龙十七还未走近饭桌，便立刻抬起步子上前为龙十七摆放好坐凳，另一边亦有人眼疾手快地为龙十七放置好餐具。
龙十七却是有些受宠若惊，南海素来没什么规矩，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细致地伺候着，不免有些不适应。
沉默的九夜在一旁将她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尽收眼底，直到她安稳坐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与这只狐狸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着他对人如此热切，竟然连早上的饭食都如此精细地备下了，想来，也不是为了我的面子。”
“算你还有些自知。”钟尹不客气地呛声。
龙十七昨日夜里哭也哭过，说也说过，此时心中郁结也算解了，就算是面对九夜，也还算从容。
她朝席间的二位浅浅笑了笑，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便只自顾自地用起饭来。九夜见她不言，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原本是不饿的，此刻也陪着她静静地吃起了饭。
吃一口便看她一眼，吃一口又看她一眼。
龙十七被九夜这么看的后背直发凉，没忍住，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魔君您有事儿？”
九夜微微一怔，随即又状做自然地笑了一声，道：“没事儿，吃饭，吃饭。”
钟尹看好戏似的瞟了一眼发窘的九夜，轻飘飘落下一句，“魔君怕不是思念魔宫娇妻，在我这奉都待不下去了？”
也不知钟尹这话是打趣还是嘲讽，不过九夜却是头一次在口舌上自愿落了下风，良久没有出声。
钟尹觉得蹊跷，从前九夜可不是这般好相与，如今避而不言，想来也是因为在龙十七面前的缘故。
钟尹并不打算在龙十七面前拆穿九夜，既然九夜认出了眼前人，他也想看看，这一次天命究竟要如何，是不是依然站在九夜那一边。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三人都默默吃着自己的饭，直到钟尹以为九夜都要忘记自己方才那句话时，却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你记错了，我尚未成婚，并没有妻子在魔宫。”
九夜话落，龙十七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顿住了。
眼中水汽突然氤氲，仿佛下一刻就有眼泪要落下来。
她终归还是存了些骨气的，悄悄抽了抽鼻子，将眼中那股酸涩硬生生憋了回去。
“早些年十七在南海曾听闻魔君万里红妆只为了迎娶魔界大祭司，如今魔君这么说，竟是我南海闭塞，以至于传闻有误么？”
九夜的脸色比方才钟尹为难他时更暗了几分。
“嗯，传闻误人。”九夜道。他话里有话，只是龙十七却不知他所谓“误人”，究竟误的是谁了。
“如此，是十七冒犯了。”龙十七强忍下眼中氤氲的水汽，只低头吃饭不语了。
九夜看着她强忍悲伤，眼中似有翻滚的波涛，竟久久不能平息。
当年之事，所有人都没给他机会在当年做个了断。
三百年前，魔界。
九夜好不容易被龙十七的凤凰玲珑心救回一命，当他睁开眼再一次看见这天地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抹如火的身影了。
他苏醒之时，整个魔界却是万里红光，而他却是从竹琮口中才知道，他与娆姬马上就要成婚了。
正是在那小妖失踪的第七日。
那日，他执剑立于魔宫门口，背后是熊熊大火，将那些碍眼的红色一把烧成灰烬。
而他的剑，也终于指向了看着他长大的娆姬。
“我最后问一遍，十三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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