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虽然不知道科学为何物,可想到它给百姓们带来了玻璃大棚,就等于带来了福音,如此厉害的东西,驱除邪术肯定也行!
村民们理解了这点,再看尤幸的眼神就变的更加敬佩了。
不少人想赶紧把人放下来让大人带走,可又怕妖女放下来后杀人,犹豫着谁都不敢过去。
“把她放下。”薄启言开口。
董镇赶紧让手下把人放了,妖女此时已经晕了过去,他们把她带到马车上。
一行人不在停留,在村民们崇拜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薄启言没和尤幸一起走,而是直接带着官兵们去见姜武候,只剩下一辆马车让董镇带着尤幸回去。
尤幸不乐意,薄启言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和董镇关系不好还让他送。
因为只有一辆马车,他只能和董镇同坐,妖女还晕着,被绑着和车夫坐在前面。他们两看两相厌,车内气氛格外沉默,隐约弥漫着一丝尴尬。
尤幸受不了这氛围,拉开小帘子一直往窗外看。
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入目满是皑皑白雪,此时已是晌午,阳光直晃眼睛,万籁俱静,只剩车轮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地滚动。
董镇抬头,就见尤幸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他。
他哼了一声,“你可别不识好歹,去见姜武候的官兵都是有数量规格的,一个人都不能少,大人愿意派我送你回来,你应该感激才对。”
尤幸知道是这个道理,可他仍旧不愿意领情。
他切了一声。
薄启言帮他还不是因为他有价值,看他那懒得搭理他的样子,估计没事就在心里琢磨以后怎么杀了他。
尤幸心里委屈又没法跟别人说,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他该替原主受的,可任谁被人莫名其妙针对都不会高兴。他们还是维持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吧!
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郁闷。
气氛再次沉默。
马车一路颠簸着回到城里,尤幸累的小睡了一觉,等他一睁眼,就见董镇直勾勾的盯着他。
尤幸撇嘴,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不知怎的,明明薄启言以前也一言不发的盯过他,可他那时候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好意思,如今被其他人盯着,尤幸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可能是他太讨厌董镇了。
“怎么了?”
董镇难得跟他好好说话,“你刚才说科学能驱散妖术的是真的吗?”
“假的”尤幸毫不掩饰。
董镇“……”他差点蹦起来。
“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术。”尤幸活动了一下脖子,“她之所以被称为妖女,是因为村民觉得她的出生死了太多人对吧!”
“嗯”,董镇愣愣地点头。
“可是别忘了她是三胞胎,女子生下三胞胎本就容易难产,以村里大夫的水平,最后只活她一个很正常。”
他赶紧辩解:“可是他父亲和邻居孩子也死了。”
尤幸目光驽定的看着他,“如果你妻子和两个孩子都死了,唯一剩下的女儿还被村里人说是妖女,你不会天天忧心吗?思虑过重身子自然不好。”
“至于邻居家孩子的死,纯粹是村民们硬套上去的,你好好想想,村里贫穷人家的生活水平,生下孩子能有多少活着的?”
董镇脸上僵硬,半晌都没吭声。
他觉得这么多年的思想几乎被颠覆了!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妖术一样。
“可是村民为什么一定要怀疑她,而不是别人?”董镇最后挣扎着问。
尤幸盯着他,目光坚定,“村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家户户都很穷,村民有怨无处发泄,东恩就成了他们冤枉的对象,只要被怀疑是妖女,村东头死只牛都能说是她杀的。”
“东恩的身世只不过是给了村民们一个借口罢了,将自己所有不幸都怨在妖女头上,就能获得暂时的解脱,实际上就算没有东恩,他们长期处于压抑的状态,早晚也会说其他女人是妖女的。”
听了这一番话,董镇看尤幸的眼神都变了,一时间想起自己听过的各种妖女邪术的传言,乍一听离奇,可细琢磨都有道理可寻。
好像只要村民们想,任何人都可以被怀疑成妖女。
他顿时醍醐灌顶,满脸震惊的看着尤幸。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尤幸见他有点开窍的样子,也就没和他多说,这种事需要自己想明白。
不过跟董镇的话也让尤幸有了思路。
岛上之所以有那么多残害人的事情,既和愚昧的思想有关,也和贫穷有关,当百姓对生活的困难无能为力时,就会选择找其他人来发泄。
他要想想提高人们的思想境界,提高女人的地位,光说不行,一定要同时让人们生活水平上升。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的人,自然说什么他们都愿意相信,当达官贵人都相信科学,百姓自然也会跟风。
这种事情需要从上而下的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马车很快到侯府门口,他也不知道东恩都受了什么折磨,赶紧让门口的丫鬟把她暂时安顿在下人房里,找大夫给她看看。
好在她就是受了点儿皮外伤,平日里她经常干活,身体不错,被绑在外面冻了那么久也没什么大事。
这样尤幸就放心了,抓紧时间回去画纺织机的图纸。
夜逐渐深,尤幸正准备洗漱,门就被敲响。
明路脚步轻巧的走进来,“少爷,您带回来的女子想见您。”
这么快就醒了?“让她进来。”
东恩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露出一张五官立体分明的脸。
她的皮肤是均匀的小麦色,个子相当高,看着很有英气,只是此刻她瑟缩的低着头,驼着背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尤幸挑眉,这要是换成现代,她这样的女生完全可以去当模特,可惜这里的女子讲究白净柔弱,身材纤细。
“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楼东恩绝对不会忘记!”东恩都没敢抬头看他,一进来就跪下。
尤幸欣慰,看来她还是能感觉出来,他白天说的那些话是在帮她。
正准备伸手去扶,就见她抬头,目光充满希冀的看着他,“大人,我身上这妖气是不是真的能驱除?”
尤幸的手顿时僵住。
“你也觉得你是妖女吗?”他不可置信的问。
“是”她忍不住啜泣,“我害了我父母家人,连邻居也连累了,都是我的错。”
尤幸嘴唇紧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大人,二少爷到了。”
尤幸叹了口气,看楼东恩这样子,就知道想改变她的思想需要不少时间。
“算了,你先回去休息,明路,让他进来。”
楼东恩心里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她生怕大人再把她交给那些人,见他让她下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一走,薄穆青就推门进来,和昨晚满面红光相比,今日他的脸色格外苍白,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炕这么快就搭完了?”尤幸问他。
薄穆青使劲摇头,一脸不愿回忆的表情,“贫民窟那边太吓人了,普通人根本抢不到房子住,能住上屋子的都是狠角色。”
尤幸不明白,“搭炕是好事,你们又是官府派来的,他们还能拦着你们?”
“他们是没把我们怎么样,只不过我们在里屋修炕,外面院子里在杀人罢了。”薄穆青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欲哭无泪,“你都不知道,就这一天,我就看见六七个人在我面前被杀死,什么死法都有,我手底下十几个工匠都吐晕了。”
尤幸顿时理解他了,同情的看他一眼。
“恩人,你跟世子关系好,你跟他说别让我亲自领着人去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得疯!”
啊?尤幸刚想反驳,就见薄穆青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薄穆青这么惨也和他有关系,要不是他昨天过来帮他传话,也不会被薄启言看到。
真不知道薄启言哪根筋不对,偏要为难薄穆青。
可是他都决定好不再和薄启言谈私事,以后公事公办了。
他抿唇,有些犹豫。
薄穆青见状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块金锭,小心的放在他面前。
“好,我去。”尤幸不再有一丝犹豫,立马把金锭收起来,“不过薄启言很有可能不同意。”
“没事,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他不同意也不怪你。”
尤幸揣着金锭往出走,屋外的冷风阴飕飕地吹在身上,他一个哆嗦,这才清醒过来。
他刚才真是掉钱眼里了,居然为了钱财出卖自己?明明都不打算再跟薄启言说话了。他后悔的不行,想把金锭还给他,结果一回头就见薄穆青鼓励的眼神,还冲他挥了挥手。
尤幸“……”
算了还是去吧,反正也不能掉块儿肉。
夜色正浓,侯府一片安静,尤幸走到薄启言院子里,紧张的等待下人通报。
他不会不见他吧!
“大人请进。”下人回来恭敬的请他进去。
尤幸做好了心里准备,大步走进屋。
薄启言的屋子布置的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名贵字画瓷器,屋里最多的就是书,各种类型的都有,整齐的摆满整座屋子。
他一进去,就见薄启言只着亵衣,修长的手正拿着书认真看,墨发雪肤,比起白日的强势,此时他有种安逸的氛围。
“坐”,薄启言头也不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