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时候,肖以潇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但她的手腕还是使不上劲,一用力就透着疼痛。月玄不知道肖以潇的武功已经被废了,只当她是练剑久了,没事都会帮她揉着,“小姐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皮,不喜欢女娃家的那些绣织花鞋,总喜欢去动那些刀刀剑剑。那时候我总听见老爷说怕小姐嫁不出去呢?”
“这都多久的事了,月儿姐姐还记得呢?”肖以潇支着头笑着道。
“记得啊,那时候还有个云游的道人说您必成大器呢。老爷说怕是以为你是个男孩子呢。”说到这月玄没忍住笑了起来,肖以潇道:“月儿姐姐说的可是那个给我剑谱的道人?”
“对啊,小姐还记着啊。”月玄笑笑道,这时哑奴文儿走了进来,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月玄看完对着肖以潇说道:“小姐,是来客了。”
文儿站在一边,看到月玄猜了出来,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肖以潇心说:自己初来乍到,怎么会有客呢。难道是那些富绅听闻长姐逝世,自己武功尽失,所以前来欺辱肖家?转念一想,不管怎样总该会会。是以她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几人到前厅的时候只看到一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几人看着前方。
“林公子?”肖以潇看这背影有点熟悉,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人应声转过身来,还真是林砚林公子。看到肖以潇作了一揖,道:“林某路过津海,想到安歌说过往后会在此地久住,所以来看看。”
肖以潇也作了一揖,回道:“安歌还未下学。”又回头对着月玄说道:“月儿姐姐,我看安歌应该快下学了,劳烦你和文儿去迎迎他,让他快些回来。”月玄微微屈膝,带着文儿离开了。
看着两人走远,林砚端起茶喝了起来,他料想肖以潇支走两人必然有话对自己说:“怎么了,肖姑娘,有何事呢?”
“我想求公子一件事。”肖以潇道:“我想公子帮我一个忙。帮我送他们去泽州葛家。”
林砚只觉的奇怪,虽然他已知道肖娘娘已死,再无可以帮衬的人,但靠着肖啼江留下的财产肖家后半辈子都会吃穿不愁,肖以潇武功不弱,保护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肖以潇见林砚一直没有说话,知道自己也是强人所难,但她又必须这么做。刚刚与月玄说到那个道士,自己才想起来,那是太清宫玄清真人,仙风道骨,说不定他会有办法让自己抱得此仇。如果她去太清宫,最担心的就是黎安歌,月玄,文儿三人。林砚自己虽然并不相熟,但观此人又觉得他是可以托付之人,葛家主家葛玥岚是肖啼江五十年的好友,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安歌他们的。这么想着她突然向着林砚伸手,林砚心里一惊,抓住了她的手腕,脉象虚浮,手掌微微颤抖。
或者用得劲大了,肖以潇“嘶”了一声,林砚赶紧放开了手,“你的武功呢?”
“废了。”肖以潇偏过头去,揉着手腕说道“林公子,我说实话吧。皇帝下旨,让我去守皇陵,我一走,最担心的就是安歌他们的安危。所以我想林公子能帮我送他们去泽州。那是月儿姐姐的老家。”
林砚攥紧拳头,幼时肖以潇学武不过五岁,便能耍出完整的一整套拳,八岁习剑,已是炉火纯青。没想到现在她的武功竟然被废了,想到她以前意气风发,现在落得如此境地,还得求自己这个并不相熟的人,内心突然腾起一股难受的感觉,他多想抱抱她,看着她瘦弱的身子,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谁干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她转过身来,笑了笑道:“公子是答应了吗?”
“嗯。”林砚道:“你什么时候走。”
肖以潇道:“你们一走我就离开。等他们回来我就告诉他们,还有我武功废了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我怕他们担心。”
林砚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黎安歌的说话声,肖以潇像林砚作了一揖,道:“一切有劳公子了。”说完便迎了上去。林砚想要抓住那飘走的衣袂,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晚饭后,肖以潇坐在灯前看书,月玄帮着铺被子说道:“小姐,你真的要去皇陵啊。”
肖以潇翻书的手顿了下:“嗯,对了,月儿姐姐,那些银两你都带着,在外面别亏着自己。想吃什么就买,知道吗。”
“小姐,我们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少爷和文儿的。”月玄坐在床边抹抹眼泪,“我真担心你啊,那皇陵吃不了什么好东西,我怕你饿瘦了,守孝期满你一定记得来找我们啊,小姐,记得写信啊……。”
后面月玄说了些什么肖以潇完全听不进去,她知道月玄对自己好,小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自己,谢谢你,月儿姐姐。等以潇报了仇,就永远永远陪在你们身边,哪也不去了。
次日几人收拾行装,城门话别。泽州地处江南,黎安歌林砚几人南下。皇陵在捞云,地处西北,所以肖以潇西行。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起来,几人就此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可是姐姐”黎安歌哭着说:“我怕你三年后就不认识我了。”
“不会的”肖以潇拍拍他的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会忘记你的,孝期一满,我们又会再见的。啊,去吧。”
肖以潇看着他们渐渐驶离自己的视野,她跨上马,向着太清宫前进。太清宫位于云崖城太清山脉西南部,那里常年寒冷,冰雪经年不化。到达太清宫的时候,那里正好下着雪,她就在山下的小亭子看着雪,到半夜的时候雪才小了起来,她便上山了。
夜晚的山间很是幽静,只有雪在静静的下着。太清宫门大开着,没有人守门。她直直走进去,里面有个白衣老者正在舞剑,肖以潇坐着一边看了半天。
“你是何人啊”那老者捏捏胡子问道。
“敢问可是玄清真人?”肖以潇问道。
“你这女娃,老道先问你的,你又来问我?”老者笑了起来,“老道自是玄清。”
“我叫肖以潇,在霍谒城时您曾给过我一部剑谱,您还记得吗?”肖以潇问道。
玄清仔细看了看肖以潇的模样,一拍脑袋道:“哦,是你呀,有印象有印象。你那剑谱练的怎么样了?”
“我……”肖以潇犹豫着没有说话,“真人,我武功被废了。”
玄清捏胡子的手转而捏向肖以潇的手腕处,脉象很是沉郁,但却跟其他筋脉尽断的不同,“你这个脉象,有点怪啊。算了,先跟我进去,找间禅房休息,明天再说。”
次日肖以潇被门外的扫雪声吵醒,推开门后,外面白茫茫一片,她收拾好后向门口的小道士道了声好,问了玄清真人的住处就离开了,到玄清那的时候,他已经盘着腿打坐了。
“真人,真人?”肖以潇自己无聊坐了好一会也不见玄清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了。没想到叫了他两声,玄真依然没什么反应,这时正巧进来一个小道士端茶,看到肖以潇这幅模样,提醒道:“姑娘不必介怀,师兄他打坐得到晌午。今早师兄叮嘱,姑娘醒了就让小道带着转转宫里。”
肖以潇跟着小道士东走走,西走走,转遍大半个太清宫,交谈中,才知道这个小道士名叫玄真,是玄清真人的小师弟,今年实际已经二十多岁了,但长着一副童颜,所以年岁看起来与肖以潇竟差不了几岁。
转了一圈,肖以潇觉得神清气爽,可能山上空气好,加上下过雪,很是清新。晌午过的时候,玄真带着肖以潇回到了玄清真人的房间,那时玄清已经站在门口练功了,看到肖以潇,笑着让她过来,“小阿妹啊,来来来,过来。”
肖以潇走过去,作了一揖,玄清摆摆手让玄真去做自己的事,然后把了把她的脉搏,笑着道:“嗯,果然如此。”他捏捏胡子,道:“贫道昨晚翻遍书籍,刚刚又把了脉,你的脉象虽然跟筋脉尽断的很像,但是却不是。”
肖以潇兴喜若狂:“真人说我的武功没有被废,还好好的?”
“嗯。”他将手放在肖以潇的头顶:“你的筋脉被封了。想必是伤你的人手下留情了。”
肖以潇蓦地想到那个“白面阎罗”,是他,手下留情了,她突然很感激他,不自觉嘴角也上扬起来。太好了,仇可以报了,洛云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那真人,您能解开我封住的经脉吗?”肖以潇满眼期待的问道。
“这个嘛。”玄清挑挑眉毛:“贫道可以一试。只不过若是冲脉失败,你的武功可能就真的废了,贫道这里有个建议。”
“真人但说无妨。”肖以潇道。
“太清山灵气充沛,对你的武功大有裨益,少则十年,被封的经脉应该会自行解开。在这期间,贫道可以教你太清心法。”玄清说完捋了捋胡子。
“真人,以潇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您乃世外高人,能得到您的指点,以潇是三生有幸。只不过,还是算了,以潇愿意冒险冲脉,即使武功尽失,也绝无怨言。”肖以潇抱拳单膝跪下道。
玄清看着肖以潇坚定的眼神,不错,很有肖门的气节。肖啼江是自己在云游的时候相识的好友,这个孩子自己也很是看重。肖家满门覆灭的消息传的是沸沸扬扬,试问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皇帝小儿。东北十城,西南九州,不是旱灾就是洪涝,皇帝不思政务,只懂如何充盈后宫,残害忠良,使得民不聊生与桀纣两王不相上下。这样的皇帝怎能不亡国?
他点点头,两人相对着盘腿坐下,他一把拉过肖以潇的手,肖以潇只觉手腕一股热流顺着经脉一直流淌到丹田,“不要分心。”玄清立掌闭眼说道:“丹田气足,督任并行。”
肖以潇赶紧敛神,照着他的话做了,只觉脑中一片清明,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玄清此时已经撒开了她的手腕,肖以潇自行运起功来,真气游走于经脉中,再不似之前那般凝涩,甚至感觉内力犹胜从前。
“多谢真人再造之恩。”她跪下来磕了个头,被玄清赶紧扶了起来,“肖老对贫道也有恩,就当是了了此恩,从此以后,你就在这跟我学武吧。”
“是。师父”肖以潇道,她的嘴角有着不易察觉的笑,出门去看到雀子落满了门前的枝头,她拿剑凌空一晃,雀子被吓跑一半,半晌又落了下来,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此时各地灾民不断涌往帝都,为了抢夺一块馒头或是一口水,大打出手的不胜枚举。为了生存,有人落草为寇,当起绿林强盗,抢夺过路的马匹和商户,许多人申冤无门,民间哀嚎遍野。各地暴动不止,有人开始打着“为万民”的旗号招兵,欲拯救黎民于水火。皇帝却还沉醉在温柔乡中,每日寻欢作乐,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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