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梦中不识路

第伍回

    囿于英使馆举办的中秋晚宴,千菱北上的行程也后拖了几日。此刻千菱正被向逸带着在西洋的衣裳铺里挑选出席宴会的礼服。

    金巧帮着千菱一起把礼服换好,这才出来等着化妆师来收拾面首。

    向逸见等了一会儿还没人来,就去询问店员说,怎么人还没来呢。

    那店员礼貌地应和说,就来的,再请稍等片刻。

    千菱对着镜子将自己的短发一应别到了耳后,店员又替她编了一个发型,只是打理面首的人今日外派的伙计倒是挺多,本该是下午三时回到店中却等到五时一刻才匆匆赶来。

    男的?你们有没有搞错?向逸在看到提着小木箱在化妆桌边上摆弄起来的人,有些质疑。

    嗬,这先生可不知道咋们这活计可不是一般女人吃得消的,那可是得一家家的店铺跑呀。那人一身利落打扮,他拿出瓶瓶罐罐替千菱打理起面首,又说,要知道呀,这上海的富家小姐,名伶花旦可都被在下打理过。

    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声调被压得特别低,起初听起来有些不习惯。

    千菱看着镜中的男子,只见他肤白清秀,一身白衣,脸上又一些淡淡的青胡渣,长辫被一股脑儿盘在脑后,好像一顶帽子。千菱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笑问,昔闻上海名伶海上叶有一手好本事,能把模样大相径庭的人画的一模一样,莫非先生师从大师才如此让人争抢呢。

    本是随口打趣却不了那男子打粉的手一顿,险些将粉罐打翻。要说这男子虽然有一手的画脸好手艺,但从不将自己的名号透露给他人,来请他的人只知上还有这么个手艺人罢了。

    那男子有些惊诧,笑了笑又说,嗬,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况且啊,海上叶早就寻不着踪迹了。

    千菱小笑,说,幼时曾听家母说过沪上名伶海上叶,师承江南余家班,也曾有幸去听过一二回、只是经年远在外洋,这一回来就听到说他隐去了踪迹着实哀婉不已,又闻他极善面妆,那粉黛画的更是一绝。

    男子给千菱画上口脂,对镜中映出的少女妆容颇是满意,他收拾好工具,说,姑娘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咱们这一行,最中意画姑娘这样的脸孔。

    千菱抬手提起长裙摆,坎肩的设计将将露出她完美的锁骨线,再披上一件金巧送上来的蕾丝短披肩,才说道,先生过誉了。

    那男子笑而不语,收拾好了随身物什往店外走了,留给千菱的是一抹仿佛透着无限悲凉的白色身影。

    向逸把千菱接上轿车,又上去同千菱并坐在后排。他见千菱默然地看着窗外,便说,格格怎么当着那人面说起了海上叶呢,虽说那海上叶人在上海,但也不至于是混到出头露面给人画妆面这样的地步。

    海上叶这么无端端的隐退必是事出有因的,况且,男子做这一行的,的却不多见呀。千菱转头说道。

    这世道,有活干,能挣钱,谁管他是哪一个行当呢。向逸说。

    车子停在纽伦大酒店正门口。

    这是英吉利专用的酒楼,此时已全被英使馆包了下来,一应于英吉利相关的宴会都会在此举办。虽说是英方宴请,来的华人倒是比蓝眼睛金头发的英人还多呢。这不得不说这英人的精明狡猾了,趁着中秋佳节,自然是要笼络在沪的达官显贵了。

    千菱提着大裙摆缓步下车,金巧把千菱送进酒店后,忙停下脚步不再进入主宴会厅,随后转身回到了车内等候。

    金巧自然是不好在这样大的场面里抛头露面的,是怕自己这样个旧时代的老人做出什么惹人笑话的事情来,倒给老王爷和格格添麻烦呢。

    千菱见倒金巧默默离去,吾自叹了口气,手搭上向逸的臂弯,开始入场。

    向逸帮着千菱提起那宽大的裙摆门僮替来客打开晶莹透亮的玻璃大门。另有一位是身穿燕尾服的绅士了,只见他脸上洋溢着得体礼貌的微笑了。

    来到主宴厅内,人流涌动,到处都有嘻哈打闹说玩的声音穿进千菱耳朵里。

    向逸继续带着千菱走,右侧楼梯下有休息室,打开门,老王爷正同一位英人交谈着甚么,身后坐着一位翻译员,时而动笔记录,专注地进行着他的工作。

    老王爷见到向逸与千菱进来,笑着同那位英人说了几句,又转向翻译员示意他将原话讲给英人听。千菱礼貌微上前伸出手,用流利的英文得体的表达了自己的问候,说,我是千菱,非常高兴见到你。

    英人男子握住千菱的手,礼貌地施以吻手礼,说,美丽优雅的小姐,我也非常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艾顿·索亚。

    索亚朝向逸伸出手,两人握手问好,彷佛是相识多年的亲密好友。

    向逸坐在了老王爷的右侧,千菱则独坐一椅,服务生端来美酒与果品。

    大使先生公务繁忙,出席聚会这些琐事倒是只能委托给索亚先生您了。向逸说道,翻译员则立时解释。

    作为大使的首席秘书官,大使的吩咐理应做好,何况能与王爷交谈也是鄙人的荣幸。索亚说。

    嗳,不敢当不敢当哪,全托索亚先生在大使面前的引荐和信任呐。老王爷笑说,顺而举起酒杯敬酒表谢。

    那耶少不了王爷办事得利,才让大使先生如此信任。索亚说道,他见千菱的酒杯已空,变替千菱倒了红酒,亲手送上,又说,早就听说王爷有一位千金,今日一看,果真是美丽的小姐。

    千菱谢着接过索亚手中的酒,说,索亚先生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作为,想必是有过人的能力了。

    索亚的目光游走在千菱身上,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若论年岁,他到底是长上千菱十岁有余的,若论学识,他中西贯通更是不假,若论身份,在此时的中华大地上亦有无上荣耀。他对千菱有赏识,更想得知这个短发女孩身上兼有的未知。

    老王爷见索亚盯着千菱,面上有些尴尬,拍拍女儿说,好不容易出来玩的,去外头罢。

    千菱意会到父亲的话中之意,想必是有事要同这秘书长相商议,辞别之后便转身出门而去。宴会厅里灯光四射,人群熙攘,年轻男女们或有说有笑,或随音乐曼舞,或饮酒品食,好不热闹,千菱正巧有些饿意,便朝甜品桌走去。

    目送女儿出门后,老王爷才又开口问,说,不知早前托先生办理的事项可有眉目了。

    索亚吸了一口雪茄,有些苦恼的说,你也知道入英籍的困难了,更何况是现在的情形呢,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成的。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所以只求了千菱一个名额便好,况且她之前都在法兰西游学,总比旁人更有优势一些了。老王爷问道。

    王爷放心就好,多谈一些时日总能成的。摆在桌上的雪茄已经熄灭,空气里弥漫着雪茄清香。

    索亚看见老王爷一脸愁容,随即笑说,千菱小姐在法兰西的游学佐证,劳烦王爷明日派人送来使馆,若是没有异议,我自会呈报给大使先生的。

    没问题,那我就在府上静候先先生的佳音了。老王爷端起桌上的酒杯,超前微举高,一饮而下。

    向逸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索亚说,这是吉联银号在盛京分行十分之二的股份,若此时办成,索亚先生签字后随时可来梅园盖章。

    索亚笑了笑,接过文件夹,说,多谢王爷美意了。

    千菱拿了一些小甜点,找了一桌没有人的地方慢慢吃着,这里的多数人虽然年纪与她相仿,但是千菱此刻并不想多做攀谈,也不知为何,海上叶的事情一直在她脑子里徘徊不曾散去,她总隐隐觉得今天是的那位画面人和海上叶有着千丝万缕干系,即便是照他所说画妆面是个不讨好的吃力活计,可一个大男人去给各家的小姐太太们画妆面确实在中华大地上属个难得一见的场面。

    千菱兀自笑了笑,觉得自己这般揣测亦是无根无据的,若非年幼时曾随母亲听过海上叶的几场戏,深觉这是时而能回忆起母亲一段美好回忆,自己实在不用去深究海上叶之事了。

    甜品吃得有些腻,千菱起身去吧台向服务生要一些解渴的,哪知这儿只有各类的酒品,也只得要了一杯红酒,润润口便好。

    将将转身之时,偏偏撞上了,美酒不曾饮上一口,倒是把别人淋了一身,自己的裙摆上也沾了滴落的酒。

    服务生不急不慢地过来清理地上的碎玻璃渣,并且询问贵宾是否需要更换衣物,做法很是得体。

    千菱抬头,见到对面男士的白礼服上已然有了大片的紫色污渍,酒水浸过的外套还有点滴渗透过外衣弄脏了里面打底的白衬衣。

    那人倒也不曾恼火,呵呵一笑,说,无怪小姐,是在下莽撞不曾抬头仔细看路。

    千菱看着眼前人好生面熟,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只好说,先生不妨留个名姓地址,明日我好差人送一套新的过去。

    那人听到这话连连摆手说了几声不必,掉头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千菱才记起来,原来他就是那个在明诚学堂做了最后呼吁演说的青年,林靖宇。

    待人散去不少,老王爷才带着向逸出来找千菱。千菱早就有些犯困了,一手撑着脸,坐在沙发上打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父亲和索亚,有些羞涩的起身,说,不知不觉的居然瞌睡了,让索亚先生见笑了……

    老王爷张口大笑,随后拉着千菱同索亚告别,这才出了酒店大门往门外早已经等候着的车子里走去。

    夜已深,上海的街头依然人声鼎沸,大街上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花市灯如昼,引得孩童大人们都驻足逗留,欢笑不已,真真是好不热闹。

    老王爷见千菱如同幼时一般兴趣盎然地盯着车窗外的花灯闹市,不由得轻叹几声,那时尚有爱妻一同陪伴在身侧观灯,如今却只有女儿和自己二人,看灯无味。

    你这裙摆是怎么回事。老王爷见到千菱裙摆上星星点点的污渍,好奇发问。

    这个呀,是不小心与人相撞,酒撒掉了。千菱揉了揉裙摆,污渍已然浸入布料内,恐怕很难再洗干净了。

    听来福说前些日子你总外外头跑,如何,你倒说说是做甚去了。老王爷笑着问。

    倒也无甚紧要事,就是去了几所外洋学堂转了转。千菱有些紧张的回答说。

    怎么,是嫌这些年西洋墨水没喝够,回来要接着研习中华文化了。老王爷打趣说,

    中华虽然如今动乱频发,任人欺凌,但依旧是有顶顶好的一些的,何况这不正遂阿玛的意么。千菱说。

    老王爷沉思半刻,才又说,看上了哪所学堂了,用不用得着我教人说说去:

    法租界的明诚学堂,那儿有法语课,先生与同学看着也挺好。千菱笑着说,那儿公里九月初已经开学了,如今却是不晓得要不要后来的学生了,阿玛倘若能差人问一问也是好的。

    行,明日我就叫子逸去走一趟,不过你可得记着,再教你上学堂去是为了管住你别总是乱跑,可别以为到了学堂就能坏了家里头的规矩。老王爷有些严肃的说。

    千菱见父亲被自己说动,别提心里有多开心了,不论何事也就都先应承下来了,两手环住父亲的手臂,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说,谢谢阿玛体解女儿。

    老王爷拍了拍女儿的头,上下学可不许自己驾车,让来旺接送你。

    千菱点点头,阿玛在中秋佳节送给了她最好的一份礼物,而今年的月圆夜,也终于不是她同父亲相隔远洋,各立空房,遥思远方的家人了。

    圆月下,是两道靠的紧紧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似乎永远都分不开。伍

    十月才到中旬,津北的天气已然凉意深重,早霜覆盖在青草地上,好在白间的日头猛烈,暖意尚能覆盖全身。铮廷站在军帐前注视着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兵士,他已接管北军五个连,又从各营中挑选了数名精悍的兵士组成了三支冲锋队,以西洋兵法辅之,小半年来效果显著,兵士们更是身体强健,气势雄浑。

    贺家镇守津北九地,安守于一方,但铮廷心中自知这绝非长久之势,必然会有决战日的那一天到来,贺家的存亡命数都由如今这一兵一卒牵动着,养好每一个兵士,贺家的后盾自然更坚实一分。

    而此时,看着远处,他心里又盘算着另一部计划。

    少将,这是探子送来的情报,另外,这文件中有两张相片,您一并过目。子鸣站在铮廷身后,他有些担忧铮廷在翻看这份文件后的心情,对于五年前的事,他依然心生后怕。

    但子鸣没想到,铮廷读过文件之后,脸上并未有丝毫波澜,他这才意识到,铮廷确已不是那个单枪匹马独闯乾西的少年了。

    铮廷将那张相片举到自己面前,阳光照射在相片上,刺得人有些晃眼。

    你别说呢,他倒还真有些本事,凭借着从阿爸这儿学去的本事,在梁思邈那儿居然还站稳了脚跟子。铮廷有些不屑地说。

    梁家一向故步自封,梁老爷子思想又封建迂腐地很,姚峰学的都是西洋的本事,总归是有些新意的。子鸣分析说。

    他梁老头还当真以为把乾西各个地界围成个铜墙铁壁便可以安稳度日了。铮廷把文件交还给子鸣,说,把绥州计划提上来罢。

    子鸣听后先是一愣,后又一惊,方问,是不是先到大帅那儿商议一番呢。

    待布好人成了局,再去说罢,阿爸不也早想收了这烂摊子了。铮廷转身回到营帐内。

    津北的秋天极短,很快入了冬,冷风吹的人瑟瑟发抖,就是到了开足暖气的屋子里也不由得要打几个寒噤。

    铮廷这些时日加紧部署着全盘占领绥州事宜,而对于此次事件之保密性亦是相当高,除却一些亲信和必要的商谈人士,再不多向任何人透露计划,为的便是确保有事半功倍之效,即便是对于父亲,铮廷也鲜少多作说明,他自觉只有出了成效,方能映证自己。

    也因此,若是能夜宿军营铮廷便不到家中,一来进出津北城区,来去需要一些时候,二来是为了更好的探听绥州之动静,才号随机应变。

    这小半月不曾着急,倒是急坏了贺夫人,连连差人去军中催促,铮廷这才放下手中事务,回家拜见母亲。

    带铮廷晚间回到了家中,才发觉家里庭院居然停了两辆乾西车牌的车子。阿琅立在高阶下,见到铮廷的车后,方上前去说话。

    锦月小姐过来了,说是要在咱们府上住一段时日呢。阿琅跟在铮廷身后说话。

    铮廷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着阿琅,说,阿妈说什么了么。

    夫人能说甚,自然是安排与小小姐一起住下了。阿琅说。

    铮廷来到客厅内,见到锦月正挨着母亲说话,见到他来,锦月高兴地直奔到铮廷跟前,说,铮廷哥哥,我来同钰兰学英文的。

    自从中秋宴会后,铮廷就避开了锦月,收到的那些信他看过后也都收起来在记事本里了,他并不想让锦月又其他的误解,不回信是让锦月彻彻底底死了心,可他又哪能揣测到女儿家的心意呢,他又如何能想到锦月不见到他的来信居然巴巴地独自跑到津北来呢。

    铮廷朝钰兰使了个眼色,哪知道钰兰会意后只偷偷一笑,没有半分动作,铮廷只好作罢,任由锦月抱着自己手臂,又说,英文难学,你可得耐着性子学。既然人都来了,他就任由她去了,多少都有钰兰和阿妈作陪,不会失了礼,自己白日里又在军中忙绿,到不会被锦月缠着,不过锦月这一来,绥州一事又当重新考量了,也不知这是不是梁家下的一盘棋,拖后了自己的部署。

    铮廷见到父亲不在厅内,便问母亲,阿爸呢,我见他不在军,以为来家了。

    他下午同天翔一块儿去盛京了,要上几日才回来呢。贺夫人玉梅说。

    铮廷有些疑惑,这几日不曾听父亲提起过外出的事宜,想必是临时决定的,只好明日再到营中问问刘副官了。

    怎么同彦没有和你一道会儿回来,我早上还听说他要过军中去一趟呢。贺夫人问。

    阿妈连他的话都信呀,同彦去军中肯定是去拿车的,这会儿他参加完学校里的辩论赛,晚上有事庆功宴,此时应当与哪家的姑娘在说情话呢。钰兰边吃菜边说。

    今日因为锦月的到来,饭桌上的菜品又多了几样,铮廷一看,倒都是锦月爱吃的辣食,想必是贺夫人吩咐厨房特意做的。记得幼年时候,锦月已经为自小生活在乾西,吃得口味是比贺家人的重一些的,她还爱吃辣水泡的豆腐皮儿,总带在身边当零嘴。铮廷那会儿总被锦月哄着一起吃辣食,吃着吃着到后来居然也就习惯了,再吃家里的饭食却总觉得没味道了。津北虽然也在北地,但还是偏南一些的,食辣味的倒没有乾西来的那么凶。再者再者这些年铮廷留洋海外,吃得很随意,慢慢的辣味也就不怎么吃了。

    锦月吃了不少,铮廷见到她吃的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乾西吃的虽多,但若是天天吃也会腻口,倒不如津北的一些爽口小菜来得下饭。

    锦月抬头便看见铮廷一脸笑意得看着自己,她拿丝帕拭了拭嘴,有些羞涩,说,梅姨,以后不用特意加菜了,随意吃就行。

    贺夫人笑了笑说,哪儿能啊,好容易来一趟,就吃的胖胖的再回去。

    钰兰真是好福气,梅姨做的一手好菜,津北好吃好玩的也多,可比乾西好太多了。锦月感叹说。

    那就趁着在这儿多吃一点呗,不然你要是比来时还瘦的会乾西去,还以为我们亏待你呢。钰兰说。

    瞧你又说诳语,你梁伯父就锦月丫头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哪里会把她往瘦了养。贺夫人说。

    钰兰扁扁嘴巴,再不言语,她虽是被锦月指明了要教她学英文,可这摆明不过是打着的由头罢了,多半是为了和铮廷多些时间相处才是真的,她和锦月是从小玩到大的,自然知道她是什么脾性。

    锦月虽说是偏房三姨太的孩子,但由于梁家大夫人和二姨太通通生了男孩子,她这个女儿就更受梁思邈宠爱了,一向被家里面娇养惯了,吃不得苦。再说姚峰投奔到梁思邈麾下后,就做起了梁家少爷小姐们的先生,锦月也算是受了新思想的女性,多多少少受了些西学的熏陶。但到底没有上过新式学堂,只是在之前在绥州和钰兰上过几年私塾罢了,回到乾西以后就又做起了大小姐,不问世事了。

    钰兰看着低头吃饭的哥哥,又看看不是朝铮廷看几眼的锦月,她一时居然看不明白这两人了,单说是哪里奇怪呢,她也看不透,又不好去问阿妈,能替自己解惑的大姐也返了上海,只好自己琢磨琢磨这之中的缘由了。

    锦月姐,我的英文书都放在学校里了,咱们还是得去趟书店挑选合适你学的。钰兰接过丫头小泱递过来的擦手纸擦拭手指,随后离桌而去。

    那我这就叫阿现去备车了,过会儿你来前院找我便好。钰兰说着走了。

    铮廷在桌上看着新京晚报,他吃的快,早已放下了碗筷,只是今有客人来访,母亲也不曾用完膳,他就只好一同等在桌边。

    贺夫人见到这严寒冬天,儿子仍是单薄一件里衫,外头披一件军大衣,不由得忧心叮嘱说,这天渐渐冷了,你可得多注意身子,改明儿让阿琅替你找出了冬衣才好。

    前几日贺大帅从南方移栽来了几株新鲜草木养在温室里,贺夫人玉梅向来喜欢侍弄花草,这可不把他高兴坏了,用了晚饭便又叫着妈子丫头往温室里赶了,不再掺合在铮廷和锦月中间了。

    锦月在袄裙外加了一件棉斗篷,津北的夜晚已寒意深重,多亏来时母亲替她多准备了几套厚衣裳,叫她万别受凉。

    铮廷将锦月送到前庭,便又匆匆赶着回书房去批阅军务。倒是锦月连连叫住铮廷,问他有甚想吃喝的,好在上街时一道带回来。

    铮廷笑着说,你看着买就好了。

    然这些时日,铮廷为尽早接手军中事宜,日日早出晚归,别说见到锦月的面,就是贺夫人日日去军中请人,都不见得能叫的回来。

    锦月虽同钰兰学了几日英文,但终究抵不过自己才学尚浅,不能理解其中深意,本想同钰兰一块儿去学堂里旁听,可不过小住半月未到,月山又以替大夫人做寿为由,将人接了回去,锦月虽然不乐意,也只能巴巴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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