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普雷夫洛夫身边。
“告诉我,你是哪一个,是银还是金?”
“现在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德拉默耸耸肩膀说,“我是金。”
“那么你的兄弟就是银了。”
德拉默的得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啦?”他慢吞吞地说。
“自从我盯住你以后,就把我掌握的一点点证据交给了联邦调查局。我不得不称赞普雷夫洛夫和他的苏联海军情报局的同志们。他们给你造了一份假履历,把你说成是普通美国人,就象美国苹果馅饼一样普通,或者应该说象南方佐治亚州的桃馅饼一样普通,甚至似乎可以说象美国联邦国旗那样货真价实。但是,联邦调查局终于识破了这些假文件,尽管这些文件证明你的安全审查是无懈可击的。而后他们又一直追查到你和你兄弟出生的加拿大新斯科舍,哈利法克斯老家……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和你兄弟出生前后只差十分钟。”
“我的上帝。”斯潘塞咕哝着说,“双胞胎。”
“是的,但是面貌不同,看上去甚至不象兄弟俩。”
“这样说来,问题就简单了;只要知道了其中一个,就自然可以知道另一个孪生子了。”
“可不见得那么简单。”皮特答道,“德拉默和他的兄弟,这两个人都精得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的主要错误在于,企图从这两个人中找出共同点,以为他俩应该有相同的爱好和厌恶,住在同一个地方,或者形影不离。但是金和银完全相反。德拉默同每个人都一样亲热,又是单独一人住。我毫无办法。联邦调查局只好复查每个打捞队员的安全审查,想找出线索查到德拉默的兄弟,但是谁也找不到明显的联系。接着几乎发生了一场悲剧,露出了破绽,这才把狐狸尾巴抓着了。”
“深海探测号事件。”冈恩说,一面目不转睛地冷眼瞅着德拉默,“但是德拉默和潜水艇没有关系呀,他是塞福二号上的船员。”
“那上面有他的至亲关系,你知道,他的兄弟就在深海探测号上。”
“你怎么猜着的?”德拉默问。
“双胞胎之间有一种奇怪的联系。他们想问题和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一人。你们可以扮成毫不相干的人,德拉默,可是你们的关系太密切了,其中一个到了死亡边缘的时候,另一个必然会坐立不安。你感觉到了你兄弟的痛苦,就象你跟他一起陷在海底深处一样。”
“当然。”冈恩说,“我们当时都紧张得很,但是德拉默难过得简直象歇斯底里一样。”
“下一步就是对另外三个人:查维斯,基尔和默克进行一系列排除嫌疑的工作。查维斯显然是墨西哥人后裔,这是伪造不了的;基尔小八岁,太年轻,这个你也伪造不了。剩下的就是萨姆·默克。”
“真见鬼!”斯潘塞低声说,“我们怎么会长期受骗。”
“这不难想象,你只要考虑到,我们的对手是俄国能够派出的最干练的人。”皮特的嘴唇上挂露着微笑,“此外,斯潘塞,你曾经说过,我们这里有十个人,你数错了;共是十一人。你没有把干粗活的这个人计算在内。”他转过身,对站在达纳面前拿着刀,而那把刀好象已在他的手里生了根似的那个卫兵说:“你为什么不卸下你那愚蠢的伪装,站到他们一起去,默克。”
这个卫兵慢吞吞地取下他的帽子,解开了遮住他的下半部脸的口罩。
“捅了伍德森一刀的那个杂种就是他。”乔迪诺嘘声地说。
“对不起。”默克平静地说,“伍德森的第一个错误是他认出了我。如果他放过我不睬,他也许就死不了。他的第二个错误,也是致命的错误,就是向我进攻。”
“伍德森是你的朋友哪。”
“干间谍这一行不许有朋友。”
“默克。”桑德克说,“默克和德拉默,银和金,我以前信任你们俩,你们却出卖了海洋局,两年来你又出卖了我们,这是为什么?为了几个臭钱吗?”
“不止几个哩,海军上将。”默克把刀插进刀鞘,“足够维持我和我兄弟长期过上等的生活还有余。”
“嗨,他是从哪儿来的?”冈恩问,“默克不是应该在卡普里科恩号上贝利大夫的医务室里吗?”
“他偷乘斯特吉斯的直升飞机溜了。”皮特说,一面用一块湿手怕擦他流血的头。
“这不可能!”斯特吉斯脱口说道,“我打开货舱口的时候,你也在场,皮特。飞机上除了西格兰姆太太外,没有别人。”
“默克还是在那里。他从贝利大夫那里溜走之后,避开他自己住的房舱,到了他兄弟德拉默的宿舍里,借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还穿上一双牛仔靴。以后他就悄悄地溜进了直升飞机,把紧急时用的救生筏扔出去,躲在苫布底下。不巧,达纳刚好到那里寻找她的化妆盒。她跑下去拿化妆盒时,看见了默克的靴子从救生筏苫布底下露出来。为了不让她破坏他逃跑,他就随手拾起旁边的一个锤子朝她的脑袋敲了一下,用油布将她裹上,再爬回他躲藏的地方。”
“这就是说,我们解开西格兰姆太太身上的油布时,默克仍在货舱里。”
“没在。那时他已经走了。你回想一下,你打开货舱门时,我们等了几分钟,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听不到一点动静,因为默克在启门传动马达的噪音掩护下爬进了驾驶室。你和我象饭桶警察那样走进货舱的时候,他已经放下梯子,平平安安乘着夜色溜掉了。”
“为什么把锤子塞到水平翼桨里面去?”斯特吉斯追问道,“有什么目的呢?”
“因为直升飞机从卡普里科恩号飞来时是空的。”默克说,“用不着卸货;你不知道,你已经把我关在里面了。我不能冒险让你不打开货舱门就飞走。”
“从此,你就成了一只忙忙碌碌的小海狸。”皮特对默克说,“当然是根据德拉默提供的草图在船上窜来窜去。首先,用你兄弟的手提切割工具,乘军士长巴斯科姆和他手下的人干巡逻间隙在健身房休息时切断了缆绳,然后把拴住直升飞机的绳索割断。我敢肯定,你一定感到十分得意,因为飞机从船上滑下去时,我正好在里面。”
“一箭双雕。”默克承认道,“为什么要否认……”
甲板底下什么地方发出的冲锋枪的低沉回声打断了默克的话。普雷夫洛夫耸耸肩膀瞅着桑德克。
“恐怕是你的手下人在下面捣乱。”他扔掉烟嘴上的烟蒂,用靴子踩灭。“我认为这种讨论进行得够久了。再过几小时风暴就要平息,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来拖它。桑德克海军上将,你负责让你的人同我们合作,管好抽水机。德拉默将告诉你们,他在吃水线以下哪些地方烧了洞,好让你们其余的船员去堵住。”
“这么说,又要用刑了吧。”桑德克轻蔑地说。
“对我来说,这台戏该收场了,海军上将。”普雷夫洛夫的表情显得很坚决。他对其中一个卫兵说了几句话;这个卫兵五短身材,结实而又显得横蛮。用枪口捅桑德克的腰部的就是他:“他叫布斯基,一个办事直截了当的人,凑巧也是他们团里最出色的射击手。他粗通几句英语,至少可以翻译一、二、三、四这样的数字。”普雷夫洛夫转向这个卫兵:“布斯基,我开始数数,我一数到五,你就向西格兰姆太太的右臂开枪;数到十,向她的左臂开枪,数到十五,向她的右膝开枪。你照此办理,直到海军上将桑德克改变那种不合作的态度。”
“这个想法倒挺有条理。”皮特接着说,“等我们完成你的任务后,你就将我们通通杀掉,再往尸体上压些东西,扔到海里沉下去,叫谁也找不到。以后你就可以宣布,我们放弃了这条船,躲进了直升飞机,这架飞机当然又刚合你们的需要自己坠毁了。你们甚至可以提出两个证人,德拉默和默克,他们奇妙地活了下来,证明他们第三次沉下去之前,仁慈的俄国人怎么样仁慈地把他们救了上来。”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必要再延长这种痛苦。”普雷夫洛夫疲倦地说,“布斯基!”
布斯基举起自动手枪,朝达纳的胳膊瞄准。
“你使我感到奇怪。”皮特说,“你对于我怎么能知道德拉默和默克的代号,我识破他们后怎么没有立即把他们投入禁闭室都不感兴趣。你甚至对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也似乎不想了解。”
“是的,我想了解,但现在已没有什么关系了。局面已经改变不了,无论什么人怎么也帮不了你和你的朋友的忙,皮特。现在可不行了。联邦调查局也好,整个美国海军也好,都无济于事。局势已定,不必再玩弄字眼了。”
普雷夫洛夫朝布斯基点了一下头,喊道,“一。”
“普雷夫洛夫上校数到四时,你就没有命了,布斯基。”
布斯基得意地笑一下,没有答腔。
“二。”
“我们知道你们打算强占泰坦尼克号。桑德克海军上将和我在四十八小时之前就知道了。”
“你最后一点吓唬的手段都已经用尽了。”普雷夫洛夫说,“三。”
皮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那么,一切责任由你承担,普雷夫洛夫。”
“四。”
震耳欲聋的响声划破餐厅,一颗子弹正中布斯基两眉之间发根底下,一下子掀掉了他的头盖骨的四分之一,变成慢慢流动着的血红的模糊一团;他的头往后一仰,砰的一声摔倒在甲板上,象展开翅膀的、毫无生气的老鹰扑倒在普雷夫洛夫的脚下。
达纳被推倒在甲板上,惊恐地直痛得大叫一声。皮特没有道歉,便将她按倒在地,用他的一百九十磅重的身体掩护着她,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乔迪诺奔向桑德克,以橄榄球队前锋拼命抱住对方队员的那股蛮劲,把他拉倒。
其他船员连十分之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立即表现出各自喜爱的护身本领。他们散开、卧倒,象风暴中吹落的树叶一样。
德拉默和默克好象被镣拷扣在一起似的,也跟着一齐倒了下去。
当卫兵们醒悟过来,开始用自动手枪朝餐厅入口处的黑暗中射击时,餐厅远处角落上砰砰枪声仍在不断回响。
卫兵们的射击是毫无意义的。第一个卫兵几乎立即被击毙,摔了个倒栽葱。第二个卫兵把自动手枪掷向空中,赶忙用手捂住脖子上淌出的血,第三个缓慢地跪将下去,呆呆地瞅着自己上衣胸口中央突然出现的两个小窟窿。
只有普雷夫洛夫一人站着。他凝视着他们,然后看看皮特。他的表情显示出他服输了,承认他的失败和死亡。他向皮特点头致敬,接着镇静地从皮套中取出手枪,开始向黑暗中射击。他打完了子弹,站着等待枪弹的闪光,鼓起勇气准备忍受马上来到的死亡的痛苦。但是,没有人向他回击。房间静下来了。一切都好象缓慢下来。这时他才恍然醒悟,人家并不想叫他死。
原来这都是一个圈套。他却象一个小孩似的,天真地走进了虎丨穴。
一个人的名字开始撕裂他的心,嘲笑他,不断反复地在他耳边回响。
马加宁……马加宁……马加宁……
第六十六章
一只海豹,通常的定义是:它是一种水生食肉的哺丨乳丨动物,长着一身软毛和一副鸭脚板。但是,突然象幽灵似的出现于普雷夫洛夫和击倒在地的卫兵们周围的这些人的模样,和它毫无相似之处。美国海军的海豹队,是由海、空、陆三个字的字首拼成的1它是一种异常精干的战斗组织,其成员受过从水下爆破到丛林战的各种专门训练。
【1 海豹队的原名为seal,是英文海(sea),空(air),陆(land)三个字的字首拼成的。——译者】
他们一共五人,身看一套漆黑的橡皮防水衣帽和蹼一般的靴子。他们脸部涂满乌黑的颅料,使人无法辨认,你看不出衣服同脸的分界。其中四人手持枪杆可以折叠的m-24型自动步枪,第五人紧握一支斯通纳武器,它的样子可怕,有两个枪管。
一个海豹队员离开了其余人,把皮特和达纳搀了起来。
“啊,上帝!”达纳呜咽着说,“我身上的乌青得花一个月功夫才能够复原。”她按摩疼痛的身躯,好几秒钟象在云雾中一样,竟然没有发觉皮特给她披上的外衣已经拉开了。当她吃惊地清醒过来,又看到横七竖八、怪模怪样地躺着的卫兵的尸体,她说话的声音便低了下来,连声说,“噢,该死,该死……”
“我想现在可以说这位夫人已经活过来了。”皮特说,半露着牙齿笑着。他同那个海豹队员握握手,然后把他介绍给桑德克。桑德克这时正摇摇晃晃地抓着乔迪诺的肩膀。
“海军上格桑德克,这一位是美国海军海豹队的弗格斯上尉,救我们的人。”
桑德克对弗格斯利索的敬礼高兴地点头回礼,松开了乔迪诺,笔挺地站着。
“这条船,上尉,谁指挥这条船?”
“如果我没错的话,先生,是你……”
弗格斯的话被船下深处瓮声瓮气的枪声打断了。
“这是最后一个顽固抵抗的人。”弗格斯微笑着说。情况是明摆着的。他露出的满口洁白牙齿就象半夜里的霓虹灯一样闪闪发亮,“船已经得救了,先生。我可以绝对保证。”
“水泵组的人呢?”
“平安无事,已经又开始工作了。”
“你带了多少人?”
“两个战斗组,海军上将,连我在内一共十个人。”
桑德充扬起眉毛:“你说只有十个人?”
“象这样性质的袭击。”弗格斯煞有介事地说,“我们通常只用一个战斗组,但是考珀海军上将认为,为了万无一失,最好加一倍。”
“自从我服役以后,海军有些进步了。”桑德克若有所思地说。
“有伤亡吗?”皮特问。
“直到五分钟以前,有两人受伤,但伤势不重,一人失踪。”
“你们从哪儿上来的?”这是默克提出的问题。他从一个机警的海豹队员肩后恶狠狠地朝这边打量着。“这一带既没有什么船也没有见其飞机,是怎么……?”
弗格斯询问似地看着皮特。
皮特点头说:“准许你,上尉,把实在情况告诉我们这位从前的伙伴。这样,他坐在死刑犯牢房里的时候,还可以细细品味你的回答呢。”
“我们是在极端艰苦的情况下登上这条船的。”弗格斯顺从地回答,“从水下五十英尺的地方,通过一艘核潜艇的鱼雷管。因为水流十分湍急,我们失去了一个人。我们从皮特先生放下的吊梯逐一往上爬的时候,准是一个浪头打得他撞在泰坦尼克号船身上了。”
“真奇怪,谁也没有看见你们上船呀。”斯潘塞喃喃地说。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皮特说,“我协助弗格斯上尉和他的战斗组爬过了船尾货舱甲板墙,又让他们躲在c甲板上服务员领班的房间里,这时,你们这些人正聚集在餐厅里,等我说说我个人怎样牺牲的动人心弦的演说呢。”
斯语塞摇摇头:“你骗过了所有的人,争取了时间。”
“我算是服了你了。”冈恩说,“你把我们都瞒过了。”
“尽管如此,俄国人还是差点儿得了手。我们没有料到他们会在风暴平息以前就下手。在飓风眼空隙中登船是一个高招,差点儿让他们成功了。如果没有乔迪诺、海军上将或者我自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海豹队员在什么地方——事先警告上尉弗格斯,他是不会知道应在什么时候对船上的人发动袭击的。”
“我不妨承认。”桑德克说,“当时我以为我们是完蛋了。乔迪诺和我成了普雷夫洛夫的俘虏,我们以为皮特已经死了。”
“真是天晓得。”皮特说,“如果直升飞机不夹在散步甲板舱口中,此时此刻,我已经安睡在海底深处了。”
“事实是,”弗格斯说,“皮特跌跌撞撞地走进服务员领班房间的时候,样子就象刚死而复活似的。他真是条硬汉于。他淹得半死,头上裂了个口子,还坚持引导我的小组通过这个水上博物馆,直到我们找到这几位苏联客人。”
达纳以一种奇特的表情看着皮特:“你在大摇大摆走进来之前,究竟在暗中藏了多久?”
皮特狡黠地笑了笑:“在你脱衣服这场闹剧开始之前一会儿。”
“你这个杂种!你站在那儿,看着我大出洋相。”她火冒三丈地说,“你让他们摆弄我,好象我就是屠夫橱窗里的一块牛肉。”
“我也利用了你。但那是形势需要。我发现健身房里伍德森的尸体和打碎的无线电发报机,用不着算命先生告诉我,也知道乌克兰的那帮小子已经登上了船。于是,我把弗格斯和他手下的人召集起来,领着他们到下面锅炉房,猜想俄国人一定看守着水泵组的人。我猜对了。最急的事情得先办。谁先控制水泵,谁就控制了这艘船。我发现要把这些卫兵干掉,我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碍事,所以我就借了一个海豹队员来寻找你们。我们走遍了半条船,最后才听见餐厅里传出的声音。于是我吩咐这个队员立即到下面去召救兵。”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缓兵之计了。”达纳说。
“正是这样。央求也罢,借用也罢,甚而至于偷也罢,我需要争取能够争取到的每一秒钟,直到弗格斯到来,我们的力量才能和他们旗鼓相当。就这样,我推迟下来,坚持到最后一秒钟才露面。”
“一笔大赌注。”桑德克说,“你演的这第二幕妙极了,是不是?”
“我认为有两点有利于我。”皮特解释说,“第一点是同情心。我了解你,海军上将。尽管你表面上显得古怪,你仍然搀扶年老的妇女穿过大街,喂养迷路的狗。你也许会等到最后一刻才屈服,但终究会屈服的。”这时,皮特将胳膊伸向达纳的腰边,慢慢地从披在她身上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样子难看的武器来。“这是我的第二号保险单。这是弗格斯在他的小组行动之前借给我的。它叫做斯通纳武器,可以射出一大片细针般的小子弹。我只要射击一次就可以把普雷夫洛夫和他手下一半人干掉。”
“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君子。”达纳用一种故意生气的语调说,“你把衣服披到我身上,只是为了让他们在搜查你的时候找不到这件武器。”
“你也得承认你到底……啊唷……也是赤身露体的……”
“请原谅,先生。”军士长巴斯科姆说,“这样一条象筛子似的破锈船为什么引起俄国人的兴趣?”
“我也正好这么想,”斯潘塞接着说,“为什么要这样大动干戈?”
“我想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皮特耸耸肩膀说,“俄国人想到手的不是这条船,而是一种叫做钅拜的稀有元素。这种元素在一九一二年和泰坦尼克号一起沉入海底。据我所知,这种东西经过适当加工,装入某种复杂的防卫系统,就会使洲际导弹象过时的飞恐龙一样。”
军士长巴斯科姆拖长声音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你是说,这东西仍在甲板底下什么地方吗?”
“埋在几吨零碎东西底下,但是依旧在下面。”
“你决不会活着见到这东西,皮特。你们……还有我们谁也见不到。到明天早晨,泰坦尼克号就会彻底毁灭。”普雷夫洛夫的脸上并没有怒容,但却有一点自满的神态,“你果真以为我们没有考虑到意外事故吗?没有对每一种失败的可能制定应变的计划吗?如果我们得不到钅拜,那么你们也甭想得到。”
皮特显得很得意地看着他:“你别幻想有什么骑兵,或者对你来说,有什么哥萨克骑兵赶来救你,普雷夫洛夫。你已经想尽了办法,但你正象美国俗语说的,自己钻进了圈套。你作好了难备应付一切意外,是的,一切意外,就是没有准备好防止上当受骗。我不知道这个计策是怎样制订出来的,但肯定是富有创造性的机智所产生的奇迹。你们全部、彻底、干净地投入了罗网。我很遗憾,普雷夫洛夫上校,但战利品是属于胜利者的。”
“钅拜是属于俄国人民的。”普雷夫洛夫郑重地说,“是你们的政府从我们土地上强行夺走的。我们不是强盗,你们才是强盗,皮特。”
“这一点倒可以讨论。如果这是一件历史上的艺术品,或者一件国宝,我们国务院就会让它搭下一班船到库尔曼斯克。但是这东西作为某种战略武器的主要成份,我们是不会送还的。如果我们此刻处于完全相反的地位,普雷夫洛夫,你也会象我们一样不会送还。”
“那就一定要把它毁掉。”
“你错了。这一种东西并不危害生命,只会保护生命,是决不能毁掉的。”
“你们这种伪善的哲学,只能证实我们的领导者早就知道的事。你们赢不了我们,有一天,在不久的将来,你们那套关于民主的可贵的试验,会象古希腊元老院一样归于失败,只供研究共产主义的学生去研究某一个时代的片段,如此而已。”
“接着说下去吧,同志。你们这种人还必须施展出更多的巧妙手段,才能统治这个世界呢。”
“读一读你们的历史吧,”普雷夫洛夫带着恶狠狠的笑容说,“历史上被那些高等民族看作野蛮人的那些人总是取得最后的胜利。”
海豹队员将普雷夫洛夫、默克、德拉默押上主楼梯到大厅去严加看守起来,这时皮特也彬彬有礼地向普雷夫洛夫微笑一下。
但是,皮特的笑容并非出自内心。普雷夫洛夫说得对,野蛮人总是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五部 索斯比 第六十七章
1988年6月
阿曼达飓风正缓慢而又不可避免地接近死亡。这场飓风在三天半时间里横扫三千英里海面,将作为一九八八年的巨大风暴久久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而且它还要接着施展它的余威。它象一颗超新星最后爆裂而成为黑暗之前的一刹那间那样,突然掉头向东,长驱直下纽芬兰的阿瓦龙半岛,猛烈袭击着从雷斯角向北到普奇科弗之间的海岸。
豪雨从暴风卷来的大量密云中倾泻而下,几分钟之内,接二连三的城镇就淹没在雨水之中。几个滨海的小村子,被呼啸着的山洪冲到了海里。渔船吹上了陆地,船身破碎,变得难以辨认。圣约翰城的街道成了流水奔腾的河床,市区建筑物的房顶被揭走。水电供应断绝了好几天。在营救船只到达之前,吃的东西成了稀罕之物,不得不实行配给。
在有记载的飓风史上,哪一次都没有这样大的威力,所到之处那么远,风速快得那么可怕,造成的损失之大是惊人的,估计损失高达二亿五千万美元。几乎全部摧毁的纽芬兰渔船队占了其中的一亿五千五百万美元。九条船在海上失踪,六条船上的人无一幸存。死于风暴的人数达三百到三百二十五人之多。
星期五凌晨,瑞安·普雷斯科特独自坐在海洋局飓风中心的大办公室里。
阿曼达飓风终于走完了它的行程,完成了它的破坏工作,夺走了它想夺走的生命,如今在圣劳伦斯海湾显得有点精疲力竭了。
战斗已告结束。飓风中心的气象员们已经无事可做。一连七十二小时,他们极度紧张地跟踪飓风,没有得到睡眠,现在都疲惫不堪地挪动两腿回家去睡觉了。
普雷斯科特用血丝满布的疲倦的两眼,凝视着桌上乱放着的图表、资料统计表、计算机读数和半空的咖啡杯|qi-shu-wang|,以及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的纸张,纸上写满了气象员司空见惯的标记和古怪的符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大挂图,默默地诅咒看这次风暴。风暴突然拐弯向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是根本不合逻辑的,在飓风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在有文字可考的飓风中,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反常。
如果它事先作出某种暗示,表示它立即就要偏离原来路线,或者对它这种疯狂行为提供某些细微的线索,他们也许能使纽芬兰人民对这次袭击做好更充分的准备。至少一半人,也就是一百五十条生命可能活下来。如果天气预报方面可以利用的、最细致的科学资料没有被大自然任性的恶作剧糟蹋成为废物的话,一百五十个男女老幼现在本来可能还活着。
普雷斯科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图表,这以后,杂务工将进来,把阿曼达飓风连同它的乱糟糟的路线图擦掉,以备它的还未出现的后代降临时再用。
在全部记号中,有一个个小的记号特别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一个小十字,旁边写着“泰坦尼克号。”
华盛领海洋局总部发来的最后一份报告说,沉船已由两般海军拖船拖着,正在拼命设法,将它从飓风经过的路线之下拖出来。现在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听到它的消息了。
普冒斯科特拿起一杯凉咖啡,象祝酒似的说:“祝泰坦尼克号顺利。”他在空房间里大声说:“但愿你经受住阿曼达的每一次袭击,依然威武不屈。”
他一口喝干这杯陈咖啡,险上露出苦笑。接着他转身走出房间,走进清晨的湿润空气之中。
第六十八章
天刚破晓时,泰坦尼克号仍安然无荡。但是没有理由说明它能继续活下去。飓风虽已离开,但遗留下的惊涛骇浪却围攻着它,它的侧面向着风浪,在漫无目的地晃动。
它象一个昏晕的战士吊在绳索上遭到可怕的鞭打一样,一会儿忽悠悠地升到二十英尺高的浪顶,同它进行搏斗,使它的上甲板上满是海水,随后挣扎出来,勉强直立起来,刚刚来得及迎接新的袭击。
巴罗特金船长正在用望远镜瞭望着,在他看来,泰坦尼克号注定是要完蛋的。它的生锈的船身所承受的压力,大大超过了他认为它可能承受的压力。他看见已经脱出的铆钉和裂开的缝,他猜想船身上涌水的地方有一百多处。他所看不见的是打捞队里那些精疲力竭的人、海豹队员和海军拖船上的水兵,都在吃水线以下黝黑的底层并肩操作,拼命使沉船继续浮在海面。
巴特罗金站在风浪不侵的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的操舵室里。在他看来,泰坦尼克号这天夜间没有沉入海底似乎是个奇迹。它依旧顽强地活了下来,尽管它的船头足足有二十英尺是在海面之下,右舷倾斜将近三十度。
“普雷夫洛夫上校有消息吗?”他问,两眼没有离开望远镜。
“没有,先生。”他的大副答道。
“最糟糕的事情恐怕已经发生了。”巴罗特金说,“我看不出普雷夫洛夫在指挥这条船的任何迹象。”
“你瞧,先生。”大副用于指着说,“瞧那船尾残存的桅杆上面。它看起来象一面俄国的三角旗。”
巴罗特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风中抖动着的那一小片破布。“不幸得很,三角旗上面那颗星是白的,不是作为苏联标记的红星。”他叹了口气,“我不得不设想,登船任务已经失败。”
“也许普雷夫洛夫来不及报告他的情况。”
“时间来不及了。美国的搜索飞机一小时内就要到了。”巴罗特金失望地用拳头猛击一下舰桥平台,“该死的普雷夫洛夫!”他愤怒地咕哝了一声:“‘我热烈希望我们不用采取最后的一着’,他就是这么说的。普雷夫洛夫运气好,他甚至可能已经死了。现在得由我负责摧毁泰坦尼克号及其全部人员。”
大副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他直挺挺地立着:“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先生?”
巴罗特金摇摇头,“给我的命令是明确的。我们必须消灭这条船,不能让它落到美国人手里。”
巴罗特金从口袋里拿出一条亚麻手绢,拭拭眼睛。“叫水兵准备好核导弹运载工具,把船开到泰坦尼克号以北十英里进入阵地。”
大副对着巴罗特金看了好久,他的脸毫无表情。而后他慢慢地转过身,走向无线电话机,命令舵手向北十五度。
三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米哈伊尔·定尔柯夫号船头朝下,进入导弹发射位置,这时,巴罗特金站在雷达兵后面。“看见什么明显的目标没有?”他问。
“八架喷气式飞机,在一百二十英里以西,正迅速逼近。”
“水面船只呢?”
“两条小船,方位二——四——五,在西南二十一英里。”
“那是拖船回来了。”大副说。
巴罗特金点了点头:“我担心的是飞机。十分钟内就会飞到我们头顶上。核弹头装好了没有?”
“装好了,先生。”
“准备计数发射。”
大副用电话发下命令,以后他就走到驾驶室外,站在舰桥右舷侧翼人看着前货舱盖轻轻地移到一边,一枚二十六英尺长的斯多斯基地对地导弹从隐藏着的管道中升向凌晨时分劲风阵吹的天空中。
“离发射时间一分钟……”舰桥上的传声器响起了导弹技术人员的说话声。
巴罗特金的望远镜对着远方的泰坦尼克号。他勉强辨认出灰云衬托下在水平线上爬行着的这条船。他的全身不禁隐约可觉地哆嗦一下,两眼显出一种迷惘的忧伤神情。他知道,他这个船长使那艘孤立无助、死而复活的海轮重新葬身海底,就将在水手中永远遭到咒骂。
正当他抖擞起精神,等待导弹火箭的发动机怒吼起来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把泰坦尼克号化作成千上万融化的碎片时,忽然听到从操舵室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无线电报务员冲进了舰桥侧翼。
“船长,”他冲口说道,“美国潜艇发来一个紧急电报!”
“离发射时间三十秒钟。”从内部通话机传来低沉的声音。
无线电报务员把电报塞到巴罗特金手里,眼里明显地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电报内容如下:
美国龙鱼号潜艇致苏联米哈伊尔·库尔柯夫号。
沉船泰坦尼克号是在美国海军保护之下。你方任何公开的侵袭都将导致立即,重复一遍,立即报复性回击。
美国潜艇龙鱼号艇长 签名
“十秒,以后逐秒计数,”从传声器中传来导弹技术员失魂落魄似的声音,“七秒……六秒……”
巴罗特金抬起头来,好象刚刚收到邮寄来的一百万卢布的人那样,表情爽朗、轻快。
“五秒……四秒……三秒……”
“停止计数。”他精确清楚地下达命令,以免产生任何误解。
“停止计数。”大副向舰桥上的电话重复这个命令,他的脸上满是汗珠,“对导弹采取安全措施。”
【图068】
“好。”巴罗特金干脆地说,脸上现出了笑容,“这样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