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一无所获。
只从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只旧笔,已不能书写,不知何故藏于此处。
癸巳,上崩于会宁殿,享年六十四。
临终前的帝王含含糊糊地似乎在叫什么名字,俱珍只隐约听了个“卢”字,难道是卢杞?
伴着嘶哑的不可分辨的声音,仿佛破旧的风箱撕拉作响,德宗皇帝终于闭上了他的眼睛,而他给尘世最后留下的却是无人知晓的眼泪。
皇帝刚咽气,众人只待嚎哭起来,钟楼敲响丧钟便可,却不料俱珍突然勒令众人不得出声,不得离开会宁殿。
他想先秘不发丧,待改了诏书再行大殓。
却在他刚出会宁殿往前朝去的路上碰到了凌准。
凌准身边还有王伾王叔二人,显然他们已经知道皇帝驾崩。俱珍心里一惊,却仍故作无事地迎上去。
“j位大人这是要面圣?”
“圣驾已去,尉大人何须隐瞒,是何居心?”
“哦?圣躬康泰,汝何以得知山陵崩?岂非更是包藏祸心?”
两边的人互不相让。俱珍却暗自悚然一惊,难道遗诏在皇帝身上?
这时一向不说话的王叔拉了拉凌准,“你先去待漏院,我一会儿就到”。
凌准回头看了眼王伾,见他也点了头,便转身离开。俱珍不知这人打得什么哑谜,决意命神策军守好会宁殿,自己同枢密使再行商议。
却不想,派去传唤的人回说,两位枢密使接到诏令已前往宣政殿,而自己也须速速赶往。
皇帝已崩,这诏令只能来自于那个卧病东宫的太子。他们哪儿来的遗诏?
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只能速速赶往宣政殿,心里愈发有不祥的预感。
入了大殿便寻见了一头雾水的枢密使,只见殿内尚有武大臣亲王诸公,虽不比大朝贺,倒也齐全。
等到李忠言与凌准说出要宣读遗诏的时候,俱珍等人随即表示反对,并称皇帝尚在病,不可行此不端之举。
然而凌准直言其弊,方今圣上垂危,宣布遗诏以安众人之心,复抚宇内兆民之意,安得多言?一席话说得百官深以为然,且太子向孚人望,众人殊无异议。
俱珍等人便知大势已去,悻悻然离席而去。
待回到会宁殿,也只得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边离开宣政殿的王伾王叔凌准人,正待换身缌麻为将要到来的国丧做准备。却见王叔将方才的诏书撕毁了。
凌准笑了笑,道,若是俱珍得知这是份假遗诏只怕要气死。
王伾一笑,掏出了另一份遗诏道,卿有何惧,真遗诏亦在吾等掌。
而俱珍此时也得知,宣政殿宣读遗诏时,王伾曾入会宁殿面圣。
俱珍大怒,分明让神策军守住宫殿。可他只说下人不可随意出入,却没说朝臣不可面圣,且王伾有陛下诏谁人敢拦?
自然也没人去翻看真假。
俱珍跌足大叹,到底棋差一招。
而那日入紫宸殿誊写遗诏的正是王伾。
甲午,迁神柩于太极殿。丙申,发丧,群臣缟素。皇太子即位。
永贞元年九月丁卯,群臣上谥曰神武孝,庙号德宗。十月己酉,葬于崇陵。
德宗朝自此结束。
寒风凛冽的九仙门外,发丧的队伍逶迤而去,一代帝皇的陨落便是这样寂寞又喧闹地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躺进山陵深处。
穿着丧f的太子,强撑病t,于九仙门面见百僚。帝国,还需要有人站着撑下去。
即位后的李诵启用了当日一批追随东宫的经世之才,其不乏名臣如韦执谊,人如刘禹锡、柳宗元,锐意改革,史称“永贞革新”。
启用旧臣的顺宗李诵很快就想起前朝号称内相的陆贽,便亲下征召,命其自忠州右迁入京拜相。
而遥远的忠州,陆贽又是什么光景?
陆贽篇
比快马加鞭的征召旨意更快的,是报丧的吏卒。
那日陆贽仍如往常前往官衙协理刺史大人日常事务,难得这两日有点日头,y冷了数月的忠州方才有了那么点人气。
闭门谢客的陆贽回了家都忍不住敞了门,甚至心情颇好地侍弄花c。陆贽如今身子不好,办公的时日已不如原来,不过最后离开衙署的必然是陆贽。
“敬舆!敬舆!快出来,京里来人了。”
陆贽紧了紧袍子赶忙出了屋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京里的旨意了。唯一一次官员赴任带了皇帝的口信聊作安w之外,再无别的,哪怕是训示。
这样远离京兆的地方,有时候让人至少觉得自己跟政治已经是隔绝不闻了。
传旨的并不是官员只是个胥吏,若不是长官转达便是此事应是晓谕天下之事。而陆贽所料不差,这件举国之丧事,忠州,已经是最晚知道的一批了。
这是一份陆贽听过的最简短的诏书,内容也简洁地j乎只要j个字就可以概括。直到身旁的刺史大人来扶,陆贽觉得前年患上的关节病又发作了,像是跪了一个时辰似的,怎么都站不起来。
明明年轻的时候跪在雪地里奏事两个时辰都不曾这样狼狈。
陆贽想自己真的是老了,已经老到没用的地步了。
天子驾崩原本是令臣民震恐不安的事,官员是担心仕途,百姓担心租税政策,却也并不是为了皇帝的死而当真伤心难过。
刺史大人本想同陆贽商量一下如何拟个奏章上京顺便探探情况,但陆贽j乎踉跄而去的样子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贽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刺史大人也觉有些唏嘘,十载光y,没等到回朝却等到皇帝驾崩,新君是否还记得这人也未可知,怕是要老死此地,当真可惜,可叹。
刺史李吉甫正是当年被陆贽弹劾而贬为明州长史,后改任的忠州刺史。见到贬为自己副的陆贽,却仍待之以丞相礼,后与陆贽深j。
离开府衙的陆贽仍如往常一样回家,只是脸se太过苍白,而脚步稍显凌乱,再不复平日步距规整的样子。
待到万家灯火华灯初上之时,陆贽还穿着官f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没人敢劝他,也没人能劝他。
他也许想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想,发呆的样子,和那位即将逝世的帝王隐约有些相似。
似乎支撑着那挺直的脊背的存在已经消失,第二日陆贽便重病不起,不过j日,就已是水米不进了。
陆贽的病来得太突然,忠州蛮荒之地原就缺医少y,连瘴疠之症都赖陆贽的《陆氏集验方》才有所好转。
而清醒时的陆贽只简单写了封遗书,便再没说过一个字,如此从容赴死之态,旁人也知道救不得了。
韦皋曾来看过他,而李吉甫更是时时派人问询,陆贽都知道,只是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