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妆状元

第 4 部分阅读

    在关边不但可以看见过往昼舫里的一举一动,还可以听见曼妙的歌声,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来此散步。

    夏舒低着头漫游东水关,并未留意川流不息的画舫,直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发现徐燕燕正站在画舫上向她招手,按着画舫停了下来,舫里并没客人,徐燕燕好客地拉她上了画舫。

    两人坐在船头,面前摆了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壶热茶、几样小菜,还有一个飘着轻烟的香炉,就着月光和挂在船屋约六角灯,在若隐若现的灯光下聊天。

    “你有心事!”徐燕燕仔细端详夏舒的脸蛋。

    “担心……考不上状元。”夏舒紧张地避开徐燕燕的视线。

    “你永远都不可能做状元郎。”徐燕燕冒失地说。

    “燕燕姑娘为何出此言?”夏舒脸上难掩不悦和不解的情绪。

    “因为你是女人,而郎是男人。”徐燕燕嘴角勾出笑意。

    “是崔巧巧告诉你的?”夏舒马上联想到崔巧巧,那个大嘴巴的骚蹄子。

    “是我的眼睛告诉我的。”徐燕燕指出。“做我这一行,每天接触不同的男人,看多了自然就能从男人的外表一眼分辨出好坏,虽然你穿男装,声音也刻意压低,但你终究没有男人的喉结。”

    夏舒沮丧地说:“难怪崔巧巧一眼就识破我的伪装!”

    “你要提防喻令浩,他收了崔巧巧的钱,很有可能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多谢燕燕姑娘相告。”夏舒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何不请欧阳公子保护你?”徐燕燕建议道。

    “我宁愿请章公子关照。”夏舒倔强地说。

    听到夏舒近乎生气的回答,徐燕燕困惑地拢聚了眉头,然后低下头啜茶,一边喝一边陷入沉思,对夏舒舍欧阳公子选章公子的决定感到不解,不是她看不起章公子,而是要对付喻令浩这种无赖,钱才是最好的武器。

    欧阳公子毫无疑问地是女人心目中的金龟婿,为何夏舒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在崔巧巧生日那天,她不只一次发现夏舒的神情态度跟欧阳公子有莫大的关系,每当崔巧巧纠缠欧阳公子时,她的眼神就会冷若寒冰,一旦欧阳公子拒绝崔巧巧,她的眼神就会活泼快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特殊因素,不禁引起徐燕燕强大的好奇心。

    徐燕燕放下茶杯,冷不防地问:“我猜你的心事和欧阳公子以及崔巧巧有关,对不对?”

    “何以见得?”夏舒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你和欧阳公子一起去游瘦西湖?”

    “还有章公子和我的丫鬟。”夏舒撇着嘴说。“而且很倒楣地遇到崔巧巧。”

    光是看到这种表情,徐燕燕心中有谱,便柔声说:“崔巧巧从瘦西湖回来之后,逢人就炫耀欧阳公子送她钗头凤。”

    “她根本是藉机勒索……”夏舒气急败坏地诉说。

    “显而易见,欧阳公子对她并没意思。”

    “难讲!”夏舒冷哼一声。

    “依我着,欧阳公子在意的人是你。”徐燕燕挑明地说。

    “欧阳凌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怎么可能会在意我?”

    “他的眼睛不知道,但他的心却有所感觉。”

    夏舒脸红到耳根,她一直不愿承认欧阳凌对她的态度很特别,因为她无法以女性的心情面对他,她怕自己会迷失在他迷人的外表下,八仙楼的那一幕,对她而言,恍如昨日那般清晰,到现在她仍无法释怀,无法原谅他。

    “若不是因为他看不出来你的真实身分,否则他一定早就向你求婚了。”

    “我不喜欢他。”夏舒努力以冷静而坚定的口吻说。

    “为什么?”徐燕燕难以置信地张大眼。

    碍于燕燕是仙女,夏舒不便说出八仙楼的事,含蓄地说: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欧阳公子对崔巧巧的百般勾引无动于衷,足以证明他非好色之徒。”

    “坦白说,我会来到夫子庙,并非是为了结婚,而是逃婚。”

    夏舒仔仔细细地将她到夫子庙的前因后果交代一番。

    听完夏舒的故事,徐燕燕斩钉截铁地说:“照你这么说,欧阳公子正是让你和你娘得到幸福的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想再谈他了,我们换别的话题好不好?”

    “瞧你凝脂如玉,我想你女儿身的模样一定比崔巧巧更美。”

    “燕燕姑娘你过奖了,我并不如你想像中的美。”夏舒脸上娇羞万状。

    “船上有女装,不如你换个装,让我瞧瞧。”徐燕燕怂恿道。

    为了证明自己胜过崔巧巧,夏舒不知不觉掉入陷阱。

    在东水关遇到夏舒之前,徐燕燕的画舫曾在秦淮河和乘坐画舫欲往桃叶渡的欧阳公子相遇,并且打了声招呼,因为当时欧阳凌的心情不好,不愿多谈,现在她总算知道他闷闷不乐的理由……趁着夏舒换装之际,徐燕燕要船家火速驶往桃叶渡。

    在徐燕燕费心打点之下,夏舒辫发云乌,罗衫翠绿,有别于仙女的打扮,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让过|qi|shu|wang|往画舫上的人都忍不住朝她多看几眼,甚至有几个和徐燕燕熟识的客人,将画舫挨近,想要登船拜访,但都被夏舒的难题打败。

    夏舒隐名自称惜春,听人说秦淮河的客人中多诗人墨客,她想以文会友,但想上画舫的人必须写一首诗,诗中须将她名中一字与他名中一字相结合才行,由徐燕燕将纸条递给她,她来决定合格与否。

    过了好一会儿,徐燕燕笑嘻嘻地将署名“凌”的字条交给夏舒。

    蜜菊植幽崖,擢颖凌寒飙,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

    夏舒看了很满意,也没问清楚就请徐燕燕引这位凌公子上画舫,待来人一踏上画舫,夏舒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去帘幕里,并将六角琉璃灯里的烛火熄灭,心中暗暗责骂徐燕燕摆了她一道。

    欧阳凌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感到纳闷,但也不便表示意见。

    “凌公子请坐。”夏舒刻意将嗓音拉高,避免使欧阳凌产生怀疑。

    “我不姓凌,我姓欧阳,单字一个凌。”

    “欧阳凌这名字很耳熟……”

    “不满姑娘,在下来自京城,外号酒公子。”

    “原是京城三公子之一,久仰大名。”

    “姑娘懂诗,想必胸中有文墨。”欧阳凌赞美地说。

    “我胸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将来要喂奶的胸部。”夏舒有意刁难。

    在看到他文笔的那一刻,和看到他上画舫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从滚烫的热锅掉到冰冷的寒窟;她认定他晚上不睡觉,流连秦淮河是为了寻花问柳,搞不好连崔巧巧在瘦西湖出现,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这可恶的男人,多亏她精明,一眼就看出他有色狼的尾巴,不像惜春和燕燕被他英俊斯文的外表所骗,否则她现在恐怕早已经傻傻地喜欢上他……呸!只有笨女人才会喜欢他,而她是聪明的女人,绝对不会为情所困。

    欧阳凌一脸尴尬,不知为何这位叫惜春的美人竟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细想了一下,不难发现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说话的语气跟夏舒相似,都是字字带针……着他直勾勾地打着她的脸,脸上带着沉思的神情,虽然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带纱,但她还是担忧他的目光能穿透这层半透明的遮掩物,她赶紧打断他的思维,以娇柔的声音问:“欧阳公子在想什么?”

    “刚才从我乘的画舫看过来,总觉惜春姑娘着起来有些面熟!”

    “面当然要煮熟了才能吃。”夏舒吓一大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惜春姑娘很幽默。”欧阳凌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生起气来像母老虎。”夏舒真想一巴掌打掉他好看的笑容。

    “惜春姑娘说话的语气很像我一个朋友。”

    “哪……哪个朋友?”

    “他叫夏舒,夏公子。”

    夏舒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不过她仍以稳定的声音问:“他说话语气是怎么样?”

    欧阳凌不假思索地说:“喜欢跟我唱反调。”

    “这么说,欧阳公子不怎么喜欢那位夏公子。”夏舒试探地说。

    “不,我一点也不讨厌他,我反而烦恼他讨厌我。”欧阳凌一脸难过。

    “欧阳公子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

    “我不知道,就拿十天前在瘦西湖来说,他想送支金步摇给他母亲,但他手头不便,我好心帮他,他却大发雷霆……”欧阳凌伤心地说。“好像我做什么都会惹他生气。”

    看他如此郁结,夏舒心痛不已,猛然觉得很惭愧,崔巧巧故意为难她,而他帮她排除阻碍,她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气他买钗头凤给崔巧巧,她实在该被捉到衙门打一百大板,可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在我看来,夏公子根本不配做你朋友。”夏舒自责地说。

    “坦白说,我愿做任何事让他高兴。”

    夏舒一时无法出声,他的话暧昧到让她脸红。

    这阵沉默令欧阳凌感到不安,急着说:“我知道这句话很容易让人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其实我也是这么怀疑自己,甚至因此无法成眠,所幸今晚遇见惜春姑娘,看来只有惜春姑娘能救我。”

    “我要怎么救公子?”

    “惜春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可否让我至姑娘府上拜访,并向令尊令堂提亲?”

    “你有没有说错?我和你今晚第一次见面,你就有了成亲的念头?”

    “我承认我对惜春姑娘一见钟情,不,应该说是我虽没看清姑娘的面容,但我对姑娘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欧阳凌越说越肯定。“我想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缘定三生。”

    从他的眼眸中,夏舒看到款款深情,这令她感到紧张、害怕和莫大的欢喜,虽然她一向视成亲为畏途,但她承认这一刻她有些心动,不过这件事来得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现在乱得无法思考……“欧阳公子你太冲动了!”夏舒感觉到恍若梦中。

    “我是真心的。”欧阳凌一脸坚决。

    “婚姻是以父母命和媒妁言为主,惜春无法自己作主。”

    “所以才要惜春姑娘带我登门拜访令尊令堂。”

    “改天我再告诉你我家在哪里,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不要让我等太久。”欧阳凌近乎哀求。

    “时间很晚了,请欧阳公子早点回夫子庙歇息。”

    “惜春姑娘怎知我现在住夫子庙?”

    深吸一口气之后,夏舒气定神问地说:“科举将至,过去有很多状元都来过夫子庙拜孔圣贤,所以我猜欧阳公子应该也是来沾染福气……”

    第五章

    黎明的曙光渐亮,钟鼓齐鸣,大殿传出洪亮的佛语。

    昨天夜晚下了一场大雨,把连日的酷热一扫而空,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自从那晚以女装和欧阳凌在画舫相遇之后,夏舒对欧阳凌就采取避不见面的态度,她要心情在完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想清楚未来该走哪一条路,虽然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决定,可是她对成亲一事仍感到不安……她对成亲心存疑问,放眼现实,处处可见男人三妻四妾,但她相信没有一个女人甘愿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地想她该去探探欧阳凌的口风。

    刚洗好脸,惜春一脸愁容地端着托盘进来,夏舒一边扎紧帽带一边问:“怎么一大早就愁眉苦脸?”

    “欧阳公子最近老是往蔻香阁跑,找一位叫徐燕燕的仙女。”

    “我认得燕燕姑娘,她是一个好姑娘。”

    “看情形,欧阳公子可能喜欢上燕燕姑娘!”

    惜春忍不住偷瞄一眼小姐,她以为小姐会面露忧色,但她失望了,她不敢相信小姐竟然是一脸快乐,这怎么可能?是她看错了眼?还是另有隐情?

    “他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我是替小姐关心,平白多了一个情敌出现。”

    “我才没有喜欢欧阳凌……”夏舒话还没说完,惜春就打岔。

    “欧阳公子昨晚淋了一身湿回来,现在病倒在床上。”惜春眯细眼缝,想要看清小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表情,她不信小姐真能无动于衷,惜春甚至敢以人头跟老天爷打赌,小姐绝对喜欢欧阳公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夏舒脸色迅速转白地问:“请大夫来看了没?”

    “小姐干么那么紧张欧阳公子的病情?”惜春一脸促狭。

    “我关心他是因为我不希望住在死人的隔壁。”

    “小姐你的嘴好毒!”惜春佩服地说。

    “他到底病得如何?”夏舒脸上写满焦急。

    “我不知道,小姐说过,我若再去欧阳公子的房间,就打断我的腿。”

    夏舒一时问哑口无言,看着惜春笑得像狐狸似的,她知道惜春早就看穿她的心,眼睛一瞪,只好摆出大小姐的架子,指使地说:“今天天气很好,你把被子拿去洗。”

    惜春抱起被子,边走边埋怨。“被子啊被子!可怜你也成了受气包……”

    算好惜春应该已经走到后院的井边后,夏舒赶紧打开房门,一个闪身,进入欧阳凌的禅房,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来他睡得很沉,刚才的开门声并没惊醒他,她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让他好好歇息,但她的双脚却已不自觉地走向床边。

    他的脸很红,前额浮着一层汗水,双眼仿佛是受到紧皱的眉毛压迫才闭起来,看来他睡得很痛苦,但他依然英俊不凡,这时她的手禁不住伸出去,她想抚平他的眉头,她终于了解到自己有多爱他。

    她的手指像有魔力般解开他双眉的纠缠,然后一股欲罢不能的冲动使她的手指沿着他的鼻梁一直往下滑,来到她最喜欢的薄唇,它们是那么干涩,仿佛快要枯死,她低下头,虽然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这么做,但情感却不容许她收回。

    她以她湿热的唇滋润他的唇,这个举动令他肩膀动了一下,随后缓缓地睁开眼睛,但眼神却是呆滞而迷蒙的,声音嘶哑而无力。“惜春姑娘!”

    “我在这。”夏舒差点忘了冒用惜春名字一事。

    “你终于来了。”欧阳凌努力牵动嘴角想露出笑容,但还是失败。

    “我该走了。”夏舒不敢久留,怕露出马脚。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欧阳凌吃力地捉住夏舒的手。

    “欧阳公子你快放手,男女授受不规。”夏舒轻而易举地拨开他的手。

    “我好痛苦……”欧阳凌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你哪里不舒服?”夏舒毫不迟疑地以手心摸了摸他的前额。

    “我的心。”欧阳凌使出全身力气将她的手拉至胸口。

    夏舒吓得睁大眼睛,目光探索着他的眼眸,怀疑他已经清醒,不过他的眼神恍惚蒙眬,看起来像在作梦,但就在她凝神观察之际,他的双臂忽然像老鹰展翅,出其不意地将她挤进怀中,好像深怕美梦消失似的。

    这个姿势使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口,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又狂又急的心跳声,同时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强壮的肌肉,她感觉好舒服,如徜徉在海上“惜春……”欧阳凌满心欢喜地发出呓语。

    “你病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夏舒不情愿地抬起头。

    “你真的长得好像夏舒!”欧阳凌冷不防地冒出来。

    “快放开我!”夏舒扭着腰挣扎。

    “别走!”欧阳凌双手乱抓,意外地抓断夏舒的帽带。

    如瀑的长发泻了下来,夏舒一时手足无措,担心欧阳凌会发现真相,但以他现在头晕眼花的状况,哪有思考能力,只有柳下惠才会在美女面前思考,他不是柳下惠,他是个病人,而且还是个被相思和感冒折磨的病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只手环在她腰后,另一只手环在她颈后,将她的脸拉向他,吻着她的唇,并用舌尖软化她……:“噢……”夏舒呻吟着,这声音表示她完完全全地降服了。

    这时,环在她颈后的手移到她胸前,他好想抚摸女性柔软丰润的胸部,却意外地发现碰触到的居然是硬邦邦的胸部,他正感到奇怪,甬廊突然响起急遽的脚步声,按着脚步声很快地停在欧阳凌门口。

    “小姐,章公子和大夫来了!”惜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吃过午饭,夏舒放心不下,再次去探望欧阳凌。

    欧阳凌坐在床上,枕头竖立在他背后,十指交叉放在他头后,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气色好,而且十分快乐,仿佛藏了一包糖果在被子里似的,脸上有一股掩不住的秘密笑容。

    夏舒拉了一张椅子到床边坐下,她一直告诉自己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一见到他,她却胆怯了,脸上的线条比僵尸还要僵硬!

    着到夏舒的表情,欧阳凌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他的记忆中,上一次跟夏舒见面自然是瘦西湖那次。因为在画舫上,他没认出夏舒就是惜春;在今天早上,他病得不知她来看过他,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我就不会来看你了。”夏舒佯装神色自若地问:“听说你淋了一天的两,为什么要去淋雨?忘了带伞吗?”

    “唉--”欧阳凌吐出长长的叹气。

    “我娘说叹气会减少寿命。”这是变相要他保重。

    “谢谢你的关心。”欧阳凌似笑非笑,看得出来他有心事。

    “你有什么烦恼?”夏舒好奇地问。

    “我得了不治之病。”欧阳凌一脸幽幽。

    “你快死了!”夏舒大吃一惊。

    欧阳凌爆出笑声,他相信很少人在听到夏舒的毒话之后,会像他这样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这使得原本为情所苦的情绪,一下子好了不少,他自我嘲笑地说:“比死更难受,我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夏舒脸都不敢有太多表情,免得被他看出破绽。

    “前些日子,我在燕燕姑娘的画舫上遇见一位姑娘,说来奇怪,虽然我和她是初次见面,但她却让我有了成家的念头。”欧阳凌正色道。

    “恭喜你。”夏舒咬字不清地说。

    “可是她并没马上答应,她说她需要几天的时间考虑,我足足等了她十天,她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连燕燕姑娘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欧阳凌大惑不解地说:“我不懂,她明明对我有绵绵情意,为何要让我受这种煎熬?”

    “会不会是欧阳公子自作多情?”

    “不会的,我有自信。”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想等是唯一的办法。”夏舒的脸上固然流露粲笑,但内心却暗骂他自大狂,居然把她当容易上钓的笨鱼,这使得她本来想请燕燕姑娘安排明天与他会面的念头打消,她决定再折磨他十天,以示薄惩。

    “我的想法跟夏公子一样,就算等到发白齿摇,我也不后悔。”欧阳凌以下定决心的口吻说。“今生,除了她,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男人要有三妻四妾才能突显身分和地位,更何况欧阳公子是鼎鼎大名的酒公子,就算有七妻八妾也不为过。”夏舒刺探地说。

    “像我爹那么有钱有势,却只有我娘一个妻子,并无妾群,两人感情好到连鸳鸯都会嫉妒他们。”欧阳凌骄傲地说。“专情可以说是欧阳家的遗传。”

    “两个月前在八仙楼……”夏舒有意吐槽。

    “我保证,婚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欧阳凌连忙举手发誓。

    “你干么向我发誓?”夏舒煽了煽眼睫,企图遮掩眼中闪烁的光芒。

    “对不起,我一时不小心把你当成她。”欧阳凌毫不讳言。

    “她跟我长得像吗?”夏舒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欧阳凌目光毫无一丝杂念地梭巡夏舒的脸庞,研究似地说:“面容像,身影像,口气像,你俩简直像龙凤双胞胎。”

    夏舒不知道现在该大笑还是大哭好?他的眼睛竟然比瞎子还不灵光,她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这么说,我要回去问我娘,我家是不是有搞丢过一个女孩?”

    “今天早上我作了一个好梦。”欧阳凌孩子气地说。

    “梦到什么?”夏舒饶富深意地挑了挑眉。

    “惜春姑娘来到我梦中。”欧阳凌的声音充满兴奋。

    “看你一脸色迷迷的样子,八成梦境不干不净。”夏舒冷声揶揄。

    “这个梦很奇怪,似真又似假。”欧阳凌一脸陶醉地说。“我梦到我正吻着她,她不但没拒绝,还发出呻吟,然后我朝她的胸都摸去,不料感觉像摸到铜墙铁壁般,这时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不知为什么我的头被狠敲了一下,我就昏倒了,醒来后看到大夫和章庭云……”

    夏舒一脸躁红。“拜托你别再说下去了,我的手已经变成鸡皮了。”

    当时,一听到惜春的警告,她整个人彻底清醒,发现他的手在她缠了五层布条的胸都上摸索,令她大怒,握紧拳头,朝他神志不清的脑袋捶下去,一拳将他打到天竺国,然后草草将长发胡乱塞进帛帽里,打开门,顾不得惜春惊讶的眼神,冲回自己的禅房,反锁门……

    这天晚上,夏舒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蔻香园。

    蔻香园并不在秦淮河的闹巷中,没有依山,也没有傍水,乍看之下是一间普通的房屋,门前有一桂花篱,平常来往的客人不多,住在屋里只有两个女人,徐燕燕和她瞎眼的亲娘,燕燕十岁那年,燕燕的姑姑以需要打杂人手为由将她们骗到秦淮河,以两百两卖给鸨娘。

    燕燕并没埋怨,她是个认命的女子,知道唯有卖笑卖身才能养活娘,而秦淮河是她的希望,她虽不貌美,不过她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歌喉,让她得以在秦淮河立足,直到三年前,她终于用辛苦攒下的两千两赎了身,重获自由。

    但她还是要养活娘和她自己,所以买下蔻香园,继续挣钱营生。

    她鲜少接客,一来是她已不再年轻,二来是她自己不愿。但是只靠唱歌,她的生活大不如前,多半是仰赖姊妹垂怜,不然她早就带着娘投河了。

    一见到夏舒,她立刻关心地问:“欧阳公子可好?”

    “很好,大夫说过两天他就可以跟马赛跑了。”夏舒打趣地说。

    “都怪你,害他差点死在我家门口!”徐燕燕没好气地说。

    “我又没叫他在雨天罚站!”夏舒轻声反驳。

    “他是为了得到你的音讯才使出苦肉计。”徐燕燕羡慕地说。“只有爱才会使人如此疯狂,若不是你再三叮咛,否则我早就一五一十告诉痴心汉了。”

    “谢谢燕燕姊没说出我的真实身分。”夏舒不好意思地道谢。

    “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真怕找会被雷劈呢!”

    “不会的,燕燕姊好心会有好报。”

    “嘴巴真甜,就冲着这句话,我去沏壶好茶。”

    说真的,夏舒没想到欧阳凌会拿自己生命做赌注,赌燕燕会出卖她;虽然她很感激燕燕守口如瓶,不过这种差点丧命的结局,着实让她吓出一身冷汗,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测验他的心意了。

    他是爱她的,她不应该再为难他,她打算回报他的爱。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到的不多,她首先想到的是告诉他她的真实身分,不过她不想马上回复女儿身,她想陪他上京科考。她有一个愿望,就是能考上状元,如果她不能当状元,那么她一定要当状元夫人。

    除非他考上状元,否则她还是不会嫁给他,她会一直等到他考上为止。

    一会儿变男,一会儿变女,这件事必须暗地里进行,她想蔻香园是个好地方,燕燕会替她守住秘密,所以她今天特地来找燕燕商量。

    徐燕燕端着茶壶走进来,劈头就问:“你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人家想燕燕姊,特地来看燕燕姊。”夏舒客套地说。

    “少肉麻,我看你是想借蔻香园跟欧阳公子私会。”徐燕燕说话一针见血。

    “燕燕姊你好讨厌!”夏舒窘迫地红着脸。

    “那天在画舫上,你们说了些什么?”徐燕燕逼问。

    “很多,不过重点是--他向我提出成亲的要求。”夏舒难为情地说。

    “我懂了,你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所以他才天天来蔻香园等你的消息。”

    “我对成亲一事有很深的恐惧感……”夏舒深深叹口气,仿佛吐出多年来的积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对于徐燕燕的经历,夏舒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在徐燕燕眼中,夏舒如同温室小花,毫不了解表面风平浪静的秦淮河,里面却是惊涛骇浪,夏舒多留在秦淮河一刻,就多一分被吞噬的危险……“这事就像赌博,你只能凭直觉押宝。”徐燕燕劝导地说。“欧阳公子对你用情很深,我想你会是最后的赢家,你应该趁早答应他,不要再犹疑了。”

    “他病刚好,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是答应他的好时机。”

    “你放心,我会把蔻香园布置的像新房一样。”

    “我没打算和他那个……”

    “那个是哪个?”徐燕燕一脸调侃。

    “燕燕姊你别糗我了,我不会和他上床。”夏舒严肃地说。

    秦淮河多变,仙女们为了从良,看到金龟婿不兴守身如玉,奉生米煮成熟饭为圭臬,徐燕燕灵感地说:“你看清楚,我这屋子就两间房,一眼就看到床,男人看到床很容易产生冲动,万一他想要,你怎么办?”

    “我会把他手和脚剁下来,丢到河里。”夏舒认真地说。

    看到夏舒眼中透着杀气,徐燕燕发现夏舒性子古怪,越推她,她反而越往后退,所以徐燕燕不再多嘴,双手合十地说:“看来我得到庙里去烧香,求菩萨保佑欧阳公子平安。”

    按着,两人又有说有笑地聊了一阵子,直到两人都有睡意了,夏舒这才起身告辞,往夫子庙的方向走去,但她并没料到背后有个人影跟着她……

    酒公子欧阳凌在雨中站在蔻香园门外一事,自然是轰动整个秦淮河。

    几乎是每个人都以为欧阳公子喜欢年纪大的女人,初听传闻,崔巧巧简直气炸了,躺在床上一整天不起,同时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抽丝剥茧,她不相信徐燕燕迷得了欧阳公子,她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她派人守候蔻香园,来人回报有个书生走进去,但进屋之后,他却听到两个女人的对话声,谈了些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有听到欧阳公子四个字,之后他跟着走出蔻香园的书生,一路跟到夫子庙,塞了几文钱给看门的小和尚,得知书生名叫夏舒…………崔巧巧越想越生气,不毁掉夏舒,她誓不为人。

    备好一桌酒菜,叫人把喻令浩从夫子庙的被窝里挖出来,在等待的时间中,她从奁匣子取出一包药粉,倒入酒壶中,轻轻摇晃,从她美脸的眼眸射出一股阴险的毒光……在听完崔巧巧的哭诉后,喻令浩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不是笨蛋,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觊觎欧阳凌的女人,但他是个狡滑的狐狸,当着崔巧巧的面,大骂欧阳凌没眼光,然后收下崔巧巧的银票和吹烟管,拍胸膛保证--今晚让夏舒破身。

    喝了三杯酒之后,喻令浩脚步轻飘飘地走回夫子庙。

    走着走着,喻令浩忽觉胯下的欲望蠢蠢欲动,一股欲火几乎就快要喷了出来,他需要找个女人发泄,在夫子庙里,正好有个现成的女人……蹑手蹑脚来到夏舒的窗外,舔了舔手指,将纸窗钻出一个洞,插入吹烟管,一阵迷烟飘了进去;见时间差不多,他蒙住脸,走到门口,门是阖上的,他正烦恼该如何打开门时,手一个不小心碰到门,门没落闩,一堆便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夏舒不在床上,她的书僮躺在另一张床上。

    夏舒是女的,书僮当然也是女扮男装。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是女的都好,更何况这个|qi|shu|wang|书僮总是用鼻孔对着他,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今晚正好让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他一面脱惜春的衣服,一面毛手毛脚,他正想坐到她身上,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心想应是夏舒,他决定先躲起来,等夏舒闻多了迷烟,身子一软,他再来个一箭双雕!

    茶喝多了,夏舒一晚上达跑了几次茅厕,一进房,她感到头有点晕,但没有起疑,一个转身,看到惜春衣不蔽体,吓一跳道:“惜春你怎么穿这样睡觉!”

    见惜春没回答,她走近推了推惜春的肩膀。“惜春!惜春!”

    还是没回答,夏舒感到一阵头晕,坐到惜春身旁,手按在太阳丨穴上揉着,喃喃自语:“奇怪?怎么睡得这么死!”

    突然,夏舒被两条巨臂从后抱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夏美人,好久不见!”喻令浩色迷迷地说。

    “放……放开我!”夏舒想大叫,可是喉咙发出的声音和身体其他部位一样虚软无力。

    “放就放,反正你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喻令浩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喻令浩迫不及待地站在夏舒面前宽衣解带,他虽然受到迷丨药控制,但手脚还是很灵活,一下子就脱个精光。

    “你无耻!”夏舒想闭上眼,但她又怕他乘虚而入。

    “今晚真幸运,一次开两个花苞。”喻令浩伸出魔爪。

    “你别过来,不然我要大叫了。”夏舒别过苍白如云覆的脸颊。

    “你若是叫得出声早就叫了!”喻令浩反手扯下夏舒束发的绳带。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扮男装?”夏舒胃痛得翻搅。

    “今晚,是崔巧巧告诉我的。”喻令浩手指爱抚似地划过夏舒的眉心。

    “别碰我!”夏舒眼中燃烧着怒火,但她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

    “我不仅要碰你这,还要碰你那。”喻令浩手还打算往下移。

    “拿开你的脏手!”一阵鼻酸,泪水夺眶而出,同时也挤出一道力气,夏舒忿忿地将喻令浩推倒在地。

    喻令浩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空气中的迷烟变薄了许多,他随即拉下面巾,一个大步将夏舒甩到她自己的床上,邪气地说:“今晚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夏舒像受到惊吓的驴子般踢脚。

    “你再不听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喻令浩威胁。“你若乖乖顺从我,我保证会怜香惜玉,若你再这样,痛死你活该!”

    夏舒反过来警告他。“如果你敢非礼我,欧阳凌一定不会饶了你。”

    “他才不会要一只破鞋,而且我会说是你勾引我的。”

    “他不会相信你的。”

    “我现在哪有空管他,我只想管你。”

    喻令浩一个欺身,将夏舒压在身下”眼看着他的嘴对准她的唇而来,她想偏过头,但下巴被他抓牢,这一瞬间她只想咬舌自尽,忽然一阵门撞击墙壁声传入,眼泪如雨般滚落她的脸颊,她知道她得救了……

    蔻香园之约,让欧阳凌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

    他试着不去想“拒绝”这两个字,他满心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只要她一点头,他立刻派人到夫子庙,请夏舒也到蔻香园,他要把他的喜悦分享给夏舒,他敢打赌夏舒一定会祝福他娶到美娇娘。

    该把眼皮闭上了,他命令自己快睡,就在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一声尖叫,他毫不考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