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妆状元

第 3 部分阅读

    盖着被子,但她却感觉到视线穿透这些遮掩物,清楚地看见他强壮的身躯,和雄伟的男性象征。

    一股热流强烈地贯穿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感到兴奋,同时也令她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像中邪,却不知邪从哪来?深吸一口气,夏舒下逐客令道:“你快点把茶喝完,滚回你房间。”

    “人家说女人的心情比天气善变,你比女人更善变。”欧阳凌悻悻然地说。

    突然的开门声让夏舒来不及开口反击,是一脸幸福的惜春回来了。

    “小……”一看到房里有别人,惜春赶紧改口。“公子。”

    夏舒背着欧阳凌,眨眼暗示惜春。“你野到哪里去了?”

    “章公子生病,我去照顾他。”惜春走近床边,原先她还以为小姐眼里进了沙子,但一看到欧阳凌额头上有字,她立刻懂了,佯装没事地问:“欧阳公子怎么会在我家公子的床上?”

    “走错房间。”欧阳凌起身走出去。

    “小姐你在欧阳公子脸上写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yin虫。”夏舒自鸣得意地大笑。

    “他会不会跑来杀你?”惜春一说完,隔墙就传来比着雷还响的咒骂声。

    “快把门锁上。”夏舒眼睛露出惊惶失措的惧意。

    “小姐,当心玩火自焚。”惜春摇头叹息,敢在欧阳凌脸上恶作剧,天底下恐怕只有不怕死的小姐才做得出来!

    又过了几天,夏舒和欧阳凌虽然仍同住夫子庙,又只有一墙之隔,但两人都像相隔千山万水,互不相见,就连惜春也被严禁到隔壁串门子。

    表面上夏舒每天都笑脸迎人,不过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自己,她的心一刻也不快乐,她感觉胸口里有一团黑云,就像影子挥也挥不去,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她必须找个惜春先睡着的晚上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秦淮河灯火通明。最大的好处是黑夜如白昼,人来人往,什么都看得见,就算姑娘家夜晚出来散步也很安全,不过最太的坏处也是黑夜如白昼,人来人往,什么都藏不住,想找个隐密的地方都不容易。

    夏舒找了好久,总算在桥下找到一块大右头,坐了一会儿,被蚊子烦得不得了,才想起身,偏偏桥上传来令她心乱如麻的叫声。“欧阳公子请留步!”

    欧阳凌停下脚步。“喻公子找我有事嘛?”

    “你害苦了我。”喻令浩埋怨地说。

    “我什么地方害到你?”

    “我到处找你,找得脚底长泡,耳朵淹水。”

    “这些天我人在扬州,不过找人怎么会找成耳朵淹水?”

    自从醉眼看着夏舒之后,欧阳凌就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夏舒,他甚至有个很傻的念头--,希望夏舒是女红妆;但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觉得有这种念头很龌龊,所以他决定离开夫子庙,远离夏舒。

    本来他以为到了扬州就可以抚平纷乱的思绪,静下心来读书,但情况反而更糟,他睡不好,吃不多,一个字也没读,成天发呆,连胡子也没刮,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他那张清俊的脸蛋却因胡渣而显得更有男人味。

    他想不透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奇怪?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也变得很奇怪,似乎只要一靠近夏舒,他的大脑就会变得不能思考了!

    所以他决定重回夫子庙弄清楚原因,偏偏一下船就遇到喻令浩,他累得一点也不想听喻令浩说话,只想回夫子庙睡觉,但他看到桥下有个熟悉的人影,他的精神突然转好。

    他很想知道夏舒在桥下想干什么?

    不料喻令浩收了崔巧巧的好处,竟当起鸨父来了。“是巧巧姑娘,成天以泪洗脸,哭着拜托我找你,想见你一面。”

    “我来秦淮河是因为仰慕夫子庙的读书气息,可不是来寻花探柳。”

    “我了解欧阳公子志在科举,但男人总归是男人,有时也需要发泄一下。”

    “你这么说有辱巧巧姑娘只卖笑,不卖身的贞名。”欧阳凌当然明白崔巧巧对他有意思,若是在以前,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地接受她的情意,但自从夏舒在他额头上写下“yin虫”二字,他已不这么想了。

    “欧阳公子有所不知,巧巧守身如玉是因为她发誓,只有京城三公子才能梳栊她。”喻令浩说道。

    “请你转告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不敢,我怕我说了,她会上吊。”

    “那你就告诉她,请她把目标放在另外两位公子身上。”

    喻令浩听出欧阳凌口气不耐烦,虽然他知道崔巧巧会责怪他办事不力,但他更怕欧阳凌怒责他多事,讪讪地说:“既然欧阳公子没兴趣,我也只好劝巧巧转移目标。”

    喻令浩拱了拱手,急忙下桥离开。这时欧阳凌忽然从桥上向下探,脸色和声音都充满愉悦地问道:“你要在桥下待多久?”

    夏舒吓一跳,显然她没想到他早就发现她,不过她还是努力装出镇定的声音说:“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管不着。”

    “不是管你,我是想陪你。”欧阳凌快步走下桥。

    “你别打扰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夏舒将视线转向河面。

    自从发现欧阳凌长相英俊之后,她也跟他一样心神不宁,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此刻相见,她竟然没有勇气正视他的脸。

    欧阳凌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走开?不过他感觉到夏舒似乎有心事,他关切地问:“你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或许我帮得上忙。”

    “没有。”夏舒冷冷地说。“我每天吃饱睡足,快乐得像小鸟。”

    “你不但瘦了,而且眼袋发黑,一看就知你吃不多,也睡不好。”欧阳凌的心莫名地一窒,他消瘦的侧面看起来是那么纤弱,显得他像个少女般楚楚动人。

    让他胸中升起一股想搂抱他的冲动……老天!他在想什么?他暗地咒骂自己思想不纯洁。

    夏舒生气地瞪着他说:“我唯一的烦恼就是,我现在耳朵旁有只九宫鸟,你能帮我掐死他吗?”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我马上掐死他。”欧阳凌掐着自己脖子。

    “你别当真,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夏舒急忙拉着他的手阻止他。

    这时欧阳凌感觉到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夏舒手心传到他的手臂,夏舒也感觉到了,便急急松开手,相触的手传了开来,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的心同时都感到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半晌,夏舒打破沉闷地问:“你为什么不要巧巧姑娘?”

    “我不想做“yin虫”。”欧阳凌耸了耸肩,诚挚地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夏舒会心一笑。

    “你是不是讨厌女人?”欧阳凌探问。

    “不讨厌。”夏舒毫不犹豫地说。

    “你也是男人,你为什么没有生理需要?”欧阳凌目光忽然变得深邃。

    “我有没有那种需要与你无关……”夏舒柳眉一蹙,颈间脉动清晰可见,颤着唇问:“你干么紧盯着我的脸看?”

    “你的睫毛好长!”欧阳凌赞赏地说。

    “时间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夏舒落荒而逃似地起身离开。

    “真可惜你没有姊妹!”欧阳凌看着他的背影,嘴巴不停地喃喃自语。

    回到禅房,夏舒钻进被窝,但澎湃的情绪使她了无睡意。

    她搞不清楚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不过,她一方面很高兴他认定她家女孩子会是大美人,但她一方面又很害怕他会看穿他的真实身分,虽然她恨欣慰他亲口说他不再做yin虫,可是她不知道他做不做得到,她需要观察他一阵子……奇怪!她观察他干什么?她朝头很敲一下,恨不得把胡思乱想敲出脑壳。

    她提醒自己,来夫子庙是为了科举,不是找金龟婿。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太阳晒到她脸上才醒来,左看右看,惜春不在房里,夏舒坐起身,双臂朝天花板伸了伸,心想惜春八成在章庭云房里磨墨,这样也好,惜春一颗心全在章庭云身上,自然就会忘记娘交代她的鬼任务。

    洗好了脸,正拿起书准备要看,惜春恰巧走了进来。

    “你一太早跑到哪里去了?”夏舒促狭地问。

    “在欧阳公子房里。”惜春双手像藏着什么东西似地背在背后。

    “你一个姑娘到男人的房里,成何体统!”夏舒忿忿地说。

    “小姐,你是不是在吃醋?”惜春贼眉贼眼的表情。

    “我还喝酱油呢!”夏舒冷冷地反驳。“我是在教你姑娘家应有的礼数。”

    “我现在是男儿身。”惜春嬉皮笑脸地说。

    “臭丫头,你什么时候学会狡辩?”夏舒气愤地拍桌。

    惜春眼神充满困惑,自从遇见欧阳公子之后,小姐就像浑身长了刺的刺猬,只要一句话让她听不高兴,她就竖起身上的刺,一副准备刺死|qi|shu|wang|人的模样,惜春是丫鬟出身,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走为上策。

    惜春返到门口。“小姐你别生气,我去沏壶碧螺春。”

    “庙里有免费的茶水,你居然花钱去买贵死人的碧螺春!”

    “不是真的,先前我洗完衣服时碰到欧阳公子,他叫我到他房里拿的。”

    “我们又不是乞丐,你干么老是向人伸手?”

    “是欧阳公子好心好意送给我们的。”

    “搞不好有毒,快拿去还给他!”

    “只有小姐你才会做三岁小孩才做的吐口水恶作剧。”

    夏舒恼羞成怒道:“你再顶嘴,我就拿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是,我立刻把欧阳公子送的东西全部退还给他。”惜春吓得浑身冒汗,手心一滑,十数张纸散落在地上。

    “这些纸是什么?”夏舒好奇地问。

    “欧阳公子的朋友专程从京城送来的,这些都是今年科举主考官写的文章。”

    夏舒眼睛一亮,态度立刻改变。“快捡来给我看看。”

    “小姐你又不能去考场,不看也罢。”惜春一脸怀疑。

    “你懂什么!这些文章能让我们发财。”夏舒不动声色地说。

    “怎么发?”

    “这些文章极可能跟今年的考题有密切的关系,若让其他考生知道,大家一定抢着要,只要把它们抄个一百份,这么一来我们不就发财了。”夏舒口是心非,参加科举是她的目的,她才不会笨得增加敌人的数目。

    “小姐英明!”惜春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夏舒连忙将纸张压在书下,然后才问:“谁?”

    “章庭云。”一听到章庭云的声音,惜春立刻脸红了起来。

    “欢迎。”夏舒上前拉开门,她知道惜春现在可能连腿都站不稳。

    “不好意思,打扰夏公子看书,我有点事想说。”

    “章公子有事直说无妨。”

    章庭云叹口气道:“刚才喻公子来找我,说明天是巧巧姑娘的生日,邀我去热闹,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喻公子便要我和他一起去邀欧阳公子,欧阳公子却说夏公子去,他才去,不知夏公子意下如何?”

    “好啊,当作是去看蜘蛛精。”夏舒爽快地答应。

    其实她更想看欧阳凌如何闯出盘丝洞?

    这天,春波楼比往常更热闹,莺莺燕燕和文人雅士川流不息。

    席开十桌,能有位子坐的,绝不是一般的俗艳和客倌,崔巧巧严格要求,有名气的仙女和有文采的书生才能成为她的宾客,虽然这要求很过分,但能够一睹酒公子的风采,留下来的仙女与书生莫不感到荣幸。

    喻令浩匆匆跑来通知还在妆镜前化妆的崔巧巧,欧阳公子即将到来,崔巧巧赶紧到门口笑脸相迎,一看到夏舒和欧阳凌、章庭云走在一起,她的笑容凝在唇边,僵着声音和三位公子客套一番。

    待三人走进大厅,崔巧巧压低声音责骂喻令浩:“你干么叫讨厌鬼来?”

    “欧阳公子说夏舒来,他才肯来。”喻令浩无可奈何地说。

    “你去想办法把夏舒和章庭云安排在别桌,让欧阳公子坐主桌。”

    “不成,他们三人像连体婴似的,分都分不开。”

    “我非想办法整死夏舒不可!”

    “巧巧,我真搞不憧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夏舒?”

    “不为什么,讨厌就是讨厌。”

    “人说爱屋及乌,你若想得到欧阳凌,就应该喜欢夏舒。”

    “休想,我一定要叫端水的在他酒杯里涂泻药。”

    这时,崔巧巧和喻令浩两人的肩膀同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两人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回头一看却迎上了夏舒的笑脸。“你们在说我的坏话吗?”

    “承蒙夏公子看得起,大驾光临,巧巧高兴都来不及。”

    “巧巧姑娘,你瞧我嘴多笨,忘了对你说祝贺话,恭喜你又老了一岁。”

    在看到崔巧巧气得眼睛冒火的表情,夏舒高兴地转身离开,崔巧巧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只能对着夏舒的背影龇牙咧嘴,这辈子她从没这么生气过。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也交代好“端水”要做的工作,崔巧巧微笑走进大厅,果然如喻令浩所料,欧阳凌和夏舒、章庭云一同坐在偏桌。

    “欧阳公子你请过来坐主桌。”崔巧巧央求地说。

    “不,我跟夏公子、章公子坐就行了。”欧阳凌坚拒。

    “我的意思是,请三位公子一同来主桌坐。”崔巧巧退而求其次。

    “巧巧姑娘是寿星,三位公子怎好让巧巧失望。”喻令浩赶紧在一旁搭腔。

    “夏公子和章公子意下如何?”欧阳凌虽是问两个人,但视线却看着夏舒。

    “今天寿星是老大,咱们应该敬老尊贤。”夏舒坏心眼地说。

    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这话分明是羞辱,大家莫不看看夏舒,又看看崔巧巧,发现有一股敌意在两人之间交会,有人一眼就看出来,有人都怎么也看不透个中原因…………多亏了喻令浩,一个箭步挡在崔巧巧和夏舒之间,并替夏舒拉开椅子,请他移位列主桌,而欧阳凌和章庭云也跟着移向主桌,这才化解尴尬。

    不少人主动向崔巧巧敬酒,崔巧巧是海量,却故意假装自己有点醉意,打算展开报仇行动,微醺地说:“夏公子,你瞧巧巧多怠慢,竟然没向夏公子敬酒。”

    “我不喝酒。”夏舒不给面子地说。

    “燕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夏公子的酒杯怎么会是空的!”

    徐燕燕是坐在夏舒身旁的仙女,年龄稍长,长于唱歌,若是仔细观察坐在主桌相陪的仙女,不难发现没有一个容貌胜得过崔巧巧,这也是崔巧巧的阴谋,她绝对不会让年轻貌美的仙女抢走她的风采。

    崔巧巧已交代端水在夏舒的酒杯里涂了泻药,只要夏舒一喝酒,便无法继续安坐在主桌,而是蹲在茅厕里,但她的如意算盘没打对,徐燕燕举起自己的酒杯,自告奋勇地说:“是燕燕不对,燕燕招待不周,燕燕自罚三杯。”

    “你喝酒,夏公子喝什么?”崔巧巧狠狠白了她一眼。

    “夏公子若不嫌弃,我代夏公子喝。”徐燕燕征求夏舒的意见。

    “多谢燕燕姑娘。”夏舒以感谢的目光朝徐燕燕颔首。

    “不行--。”崔巧巧拉高了嗓子。

    “巧巧姑娘,不要强人所难。”欧阳凌出声制止。

    “巧巧只是很想跟夏公子干杯。”崔巧巧眼眸泛着泪光。

    “很抱歉,我不会喝酒,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夏舒一站起身,欧阳凌和章庭云也跟着拱手告辞。“我也不会喝酒,我陪你一起走。”

    这时徐燕燕出其不意地将手搭在夏舒肩上,用力一按,夏舒身子一低,坐回椅子上。“在没听完燕燕唱歌以前,谁都不许走。”

    喻令浩立刻打圆场地说:“燕燕的歌喉可是秦淮河的第一把交椅,诸位公子不听可惜。”

    见夏舒没有反对,欧阳凌和章庭云也就坐回椅上,徐燕燕松了一口气地说:“燕燕就献丑了,为大家唱一首梁山伯访友。”

    一听到梁山伯三个字,夏舒立刻联想到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心紧紧地一窒,整个人如坐针毡,低着头猛挟菜,不敢与欧阳凌的视线相遇……

    夏舒从茅厕走出来,正好和崔巧巧狭路相逢,夏舒向左,她也向左,夏舒右,她也向右,由此看来崔巧巧是有意找碴,夏舒被惹毛了讽刺地说:“好狗不挡路,巧巧姑娘你书读得少,大概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喔。”

    “我问你,你到夫子庙有什么目的?”崔巧巧劈头就问。

    “准备参加科考。”夏舒虽不太明白她问这话的用意,却也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骗人!女人是不能进考场的。”崔巧巧嗤鼻。

    “你……神经病!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夏舒面无表情地说。

    “你若是男子汉,就跟我上楼验明正身,你若不敢,就证明你是女人。”

    深吸一口气,夏舒居然露出笑容。“你想怎么样?去跟和尚告密,把我赶出夫子庙。”

    崔巧巧脸绷了起来,她只注意到她脸上可恶的笑容和挑衅的语气,却没有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忧悒。“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夫子庙有什么目的?”

    “避难,我家有个恶婆娘逼我做小妾。”夏舒一语带过。

    “你说谎,你明明是冲着欧阳公子而来。”崔巧巧一口咬定。“我限你在明天以前离开夫子庙,否则我就拆穿你。”

    夏舒挑高眉毛,脸上有股坚持到底的决心,冷笑着说:“我最讨厌人家威胁我,你越要我走,我就越不走。”

    崔巧巧眯着眼睛,仿佛要杀人般瞪着夏舒,她是有这股冲动,但欧阳凌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响起。“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没什么,欧阳公子你有事吗?”崔巧巧换上一脸笑意,含糊地敷衍过去。

    “我见夏公子去没回来,还以为他掉到茅坑里了。”欧阳凌促狭道。

    “人虽没掉到茅坑里,却沾了一身臭。”夏舒意有所指。

    “怎么说?”欧阳凌眉头一皱,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夏舒和巧巧互看不顺“一定是小厮没把茅坑洗净,我会去骂他们。”崔巧巧抢着解释。

    “章公子被灌醉了,麻烦夏公子你去照顾他一下,等我方便后我们一起回夫子庙。”欧阳凌以近似脱离苦海的声音说。

    “我引欧阳公子去。”崔巧巧想制造独处的机会。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欧阳凌迳自地迈开大步。

    “你为什么不拆穿我?”夏舒压低声音问。

    “我才不会在欧阳公子面前说。”崔巧巧冷哼。

    “我懂了,你怕我横刀夺爱。”夏舒饶有深意地浅笑。

    “我会得到他的。”崔巧巧信誓旦旦。

    “我说你不会。”夏舒泼冷水地说。

    第四章

    用过早斋,惜春将碗筷端回厨房,回来时在长廊遇到欧阳凌,只见欧阳凌拉她到一旁窃窃私语,惜春则是边听边点头,然后她就像只快乐的兔子,一跳一跃地回到禅房。一进房门见到夏舒,惜春立刻开口建议道:“小姐,外面天气真好,咱们去找欧阳公子和章公子踏青。”

    “我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去。”夏舒心无旁骛地念书。

    “小姐,看你每天这么努力读书,难不成你想参加科考?”

    “当然不是,我只是藉着读书打发时间。”

    “小姐你难道忘了夫人交代的事?”

    “我没忘。”夏舒抬起头,她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说服惜春,故作严肃地说:“惜春你想想看,我终究是以考生的身分投宿夫子庙,若我不看书做做样子,别人会起疑的。”

    “我懂了小姐的意思,演什么要像什么。”惜春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可是在夫子庙里有一大半的考生都去游河了,小姐关在房里看书,反而更引人注意。”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夏舒不悦地蹙眉。

    “惜春不敢管小姐,惜春是关心小姐。”惜春露出心虚的脸色。

    夏舒挑高蛾眉,咄咄地问:“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瞒小姐,欧阳公子说瘦西湖风景秀丽,想邀小姐和章公子同游。”

    “你很想去是不是?”夏舒眼神锐利地在惜春脸上寻找答案。

    “我想陪小姐去。”惜春难为情地脸红起来。

    “少来了,你的一颗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夏舒取笑。

    “小姐,你到底去不去?”惜春恳求的表情简直像个盼望吃到糖的穷孩子。

    “去,我陪你去。”夏舒不忍让她失望。

    “谢谢小姐。”惜春雀跃地跑出禅房,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欧阳凌。

    一到瘦西湖,提早而来的经期使夏舒感到不适,为了不让欧阳凌和章庭云起疑,以晕船为借口,一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客栈床上,虽然惜春想留下来相陪,但她硬将惜春赶走,要她陪两位公子出游。

    风从微启的窗带来淡淡荷香味,夏舒嗅着花香,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里有一对令人痴迷的眸子凝视着她,她感到一股热流染红她的脸颊,她翻了翻身,却怎么也避不开那恼人的注视,睡得好累,索性睁开眼睛……“你怎么没去?”一看到欧阳凌坐在桌边,夏舒的心微微颤抖。

    “我放心不下你。”欧阳凌关切地说。

    “我只要睡一下就没事了。”夏舒感到胸口一片温暖。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作了一个好梦!”欧阳凌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夏舒“才不,我是被噩梦吓醒的。”夏舒心虚地说。

    “什么可怕的噩梦?”

    “我梦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魔盯着我着。”

    “下次你再着见那个恶魔,你就在梦中叫我,我帮你打跑他。”

    欧阳凌浓眉一扬,显然他听出夏舒话中的弦外之音,不过他没有生气,看着夏舒恍如桃花飘在雪地上的脸颊,简直像极了绝世美女,他的胃一阵紧缩,他知道那个令他慌乱的情绪又来了……他不明了自己是哪一根筋不对?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夏舒,他就会有一股渴望拥他入怀的憧憬?他是怎么了?难道他有断袖之癖?

    看到他的眸光挣扎不安,像飞入蛛网里的虫子,被痛苦纠缠包围,夏舒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的痛苦似是因她而起,但她又不忍心看他痛苦下去,便试着找话题。“欧阳公子,你为什么不远千里来夫子庙读书?”

    “说来话长……”欧阳凌详尽地说明来龙去脉。

    “真希望我也能遇到那位高僧。”

    “为什么?”

    “请他帮我算命。”

    “你想知道自己什么?考运?事业?婚姻?”

    “考运,我只想知道我考不考得上状元。”

    “你的志气真不小。”

    “考上状元,我才能让我娘过好日子。”夏舒以手肘撑起身体。

    欧阳凌毫无预警地走上前,十分体贴地把枕头靠在她背后,这个举动令夏舒感到温暖,一股热焰在体内快速燃烧,她知道自己的脸颊现在一定又红又烫。

    “你脸好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欧阳凌伸手按在夏舒额上。

    “没事,房间太闷了。”夏舒的脸更红更烫了。

    “我去把窗子打开。”欧阳凌慌忙地收手,转过身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但,一个不留神,撞到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砰地一声,椅子倒地,他也脚痛不已,他连忙倾身想扶正椅子,却又笨手笨脚地踢到桌脚,夏舒忍不住爆出大笑,笑得眼泪从眼角挤了出来。

    一拐一拐地打开了窗户,欧阳凌挖苦道:“当心别把下巴笑掉了!”

    “若是我笑掉下巴,你得帮我付诊金。”夏舒赶紧收敛笑容。

    “我才不付,让他变成丑八怪。”

    “那我就让全世界都知道酒公子有多么笨手笨脚的。”

    “算找怕了你!”欧阳凌认输地说。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夏舒不可一世地翘高下巴。

    “你为什么来夫子庙呢?我听阿福说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阿福真多嘴!”夏舒提高警觉地蹙眉。

    “你别怪他,该怪的人是我,是我问他的。”欧阳凌内疚地说。

    夏舒沉思了一下,硬着声音说:“其实我的故事很普通,我娘是二夫人,我爹卧病在床,家道中落,大夫人为了改善经济,逼我娶一个有钱的丑姑娘,我不愿任她摆布,所以逃婚。”

    “原来如此。”欧阳凌信以为真。

    “欧阳公子你呢?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姻缘?”

    “娶一个我爱的好姑娘。”

    “你遇见好姑娘了吗?”

    “没有。”看着夏舒,欲言又上地说:“我怕我这辈子都遇不到。”

    “欧阳公子一表人才,家财万贯,不会遇不见好姑娘的。”

    “遇不见的,因为月老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什么玩笑?”

    欧阳凌凝望着她,眼里闪动一种带着悲伤的黯光,时间似乎停滞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沉重地说:“我喜欢上一个我不该喜欢的对象。”

    “她是有夫之妇?”夏舒感到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比这个身分更糟糕。”欧阳凌目光移向窗外。

    “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夏舒尽可能心平气和的安慰他。

    不知为什么,当她听到欧阳凌心有所属的那一瞬间,她感到她的眼睛仿佛吹进数不清的沙子,但她不准自己流下眼泪……

    第二天,在惜春和章庭云的又拉又拖之下,硬是把夏舒拉下床。

    四个人结伴去逛街,这天正好是浴佛节,街上热闹非凡,尤其是在各大庙前挤满了叫卖的小贩,因为每间庙都会举行浴佛典礼,也就是将佛像放在金盘中,住持用长杓取水灌洒在佛身上,水再流到金盘里,这水就叫浴佛水,相传只要喝了浴佛水,便可以保佑平安。

    夏舒一行人也不免俗地喝了浴佛水,然后朝市集走去。

    不知是人多拥挤,还是惜春别有用心的缘故,才踏出庙门没几步,惜春和章庭云就不见人影,留下夏舒和欧阳凌两人相偕逛街。

    各式各样的摊位都有,夏舒因为口袋里的钱不多,往往是只看不买,但当他们来到一个陈列着珠翠头饰的摊位前,她忽然停下脚步,拿起其中一只镶有荷花图形的金步摇左看右看。

    “我发现你对女人的东西很感兴趣。”欧阳凌有感而发道。

    “我想买给我娘,这次我能顺利逃家,是我娘用她最珍惜的金步摇换来的。”夏舒感伤地说。“这支金步摇跟我娘那支好像。”

    “公子你人帅,眼光好,选这支金步摇送姑娘,我保证没有一个姑娘不对公子着迷。”老板笑容可掏地说,虽然他脸对着夏舒,不过眼角余光却是打量欧阳凌的穿着,心知他是一只大肥羊。

    “老板,这支金步摇多少钱?”夏舒问。

    “这是上等货,五百两。”老板狮子大开口地说。

    “老板你不去当抢匪实在可惜!”夏舒不客气地挖苦。

    “看在公子是孝子的分上,算你便宜,四百两。”老板笑容不变。

    “钱我出……”欧阳凌突然插口,夏舒狠瞪他一眼,摆明要他闭上嘴巴。

    “我不准你当冤大头。”夏舒凶巴巴地说。

    “重点不在钱,让令堂高兴才是最重要。”欧阳凌好言相劝。

    “这位公子说的一点也不错,孝顺才是无价之宝。”老板补上一句。

    夏舒气得眼睛冒火,地无法忍受欧阳凌和老板一搭一唱,这感觉就像他从她背后捅她一刀般,比死更难受,她咬着牙说:“我娘若是知道这支金步摇这么贵,她非但不会高兴,还会骂我浪费。”

    欧阳凌迟疑了一会儿,他知道夏舒其实很想得到这支金步摇,不然他早就掉头走了,而不会杵在这儿不走;再加上欧阳凌从不缺钱,在他的观念中,高兴比钱重要多了。于是他温柔地说:“不要让令堂知道多少钱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欺骗我娘!”

    “我只是叫你不说。”

    “如果她问起呢?”

    “就说忘了。”

    “忘个屁!”夏舒口无遮拦地大骂。

    这时,一管绿色的蝴蝶袖突然伸了出来。“我买了。”

    “巧巧姑娘!”夏舒和欧阳凌同时回过头,看到媚笑的崔巧巧。

    “真巧,居然在这儿遇到你们!”崔巧巧故意装出一脸意外的表情。

    崔巧巧的出现恍如火上添油,夏舒见人就咬。“巧巧姑娘你真没礼貌,我正在跟老板议价,你插什么狗屁嘴!”

    “不好意思,我也很喜欢这支金步摇,再说你又没有要买的意愿。”

    “你凭什么说我不买?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

    “欧阳公子,我这样漂亮吗?”崔巧巧将金步摇插在头上,转身面向欧阳凌。

    欧阳凌紧绷着下颚,嘴唇抿成一条线,显然不愿回答。老板见状,立刻发出赞叹声。“这支金步摇插在姑娘的秀发上,犹如锦上添花,美极了。”

    “我着倒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夏舒反唇相稽。

    “总比有人脸色像狗屎好!”崔巧巧不甘示弱。

    好男不跟女斗,这本是读书人该有的气度,但欧阳凌不明白,夏舒何苦要跟崔巧巧唱反调,有失“好男”的风度?不过,在他们两人之间,他当然是站在夏舒这一边,婉转地说:“巧巧姑娘,金步摇是夏公子先看中,可否请你选别的头饰?”

    “既然欧阳公子如此说,巧巧不敢不从。”崔巧巧一脸委屈。

    “前些天巧巧姑娘生日,在下没准备贺礼,实在失礼,今天巧巧姑娘若有看中意的,就当作是本公子送巧巧姑娘迟来的生日贺礼。”欧阳凌大方地说。

    一股怒气窜上,夏舒气得握紧粉拳,指甲深陷进肉里,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我怎么好意思收欧阳公子的礼!”崔巧巧转悲为喜。

    “别客气,巧巧姑娘可有看中意的?”

    “这支钗头凤好漂亮!”

    老板眼睛一亮,谄媚地说:“姑娘你眼光真好,这支钗头凤不但是黄金打制,而且上面的珍珠取自南海,十分名贵,足配姑娘的花容月貌。”

    “这支钗头凤来头这么大,价钱一定不便宜!”崔巧巧爱不释手地把玩钗头凤,眼神流露贪婪。

    “不贵,只要一千两,可以说是物超所值。”老板敛财地说。

    “老板把钗头凤和金步摇都包起来。”欧阳凌毫不犹豫。

    “多谢欧阳公子。”崔巧巧兴高采烈。

    “我不要你的施舍。”夏舒冷冰冰地说,然后转头就走。

    “夏公子……”欧阳凌想追上去,却被老板拉住。

    “公子,你还没付钱。”老板不识趣地说。

    惜春和章庭云都看得出来夏舒和欧阳凌正处于冷战中。

    在听过欧阳凌的解释之后,竟庭云怎么也想不透夏舒生气的理由,但惜春却抿着嘴唇,不发表任何意见,其实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小姐--吃崔巧巧的醋。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各自在自己的禅房里读书,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其实,连惜春在内,四个人都心事重重,章庭云心系科举,惜春心系章庭云,欧阳凌心系夏舒,夏舒则是心烦气躁。

    夜暗了,风凉了,夏舒的心却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她体贴地为有踢被习惯的惜春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关上窗户,然后独自走向东水关。

    东水关是秦淮河的入口,水道不宽,柳荫扶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