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暖泪从她眼角溢出,逐渐失温,最终坠落??
我并非第一次看到顾夏哭泣的表情,因为她总是爱上不爱她的人,在情感中兀自受到伤害。
「栞栞。」她哑着嗓子唤我,还带有浓浓的鼻音。
我轻轻搂住她,抚摸那不断起伏颤抖的背部予以安慰。高中夏季制服衬衫的衣料很薄,她的体温缓缓透入我的手掌,令我舍不得将之放开。
望着公车外如同描绘草图线条模糊的窗景,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昔日有关顾夏与美术社的曾经。
三年过去,我和她彻底断去联系,却因为昨夜的一通电话,搭上了清晨的第一班公车前往她所在的地方。
我与顾夏高中时期同为学校美术班的学生,相较几乎从未干预我日常的父母,她的双亲对於她报考美术班存在诸多不满。他们认为艺术偶尔欣赏就好,潜心钻研属於不合成本的投资,她的行为不过在浪费青春生命。
顾夏纵然承担着家人的不理解,在学校依然开朗活泼,总是笑脸迎人,而且对谁都十分温柔。然而她有一个更不能向家人阐明的真相,那就是——
「栞栞,我喜欢女生。」
高二上学期某个冬季午後,我与她并肩坐在美术社办里享用午餐,她忽然那麽对我说。
她的眼神流露着落寞与无助,「妳会觉得我很恶心丶想疏远我吗?」
「怎麽可能。」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妳愿意对我坦诚。」
在那之後,我陪着她捱过每一段不顺遂的恋情。
顾夏很容易一见锺情,举凡田径社高挑亮眼的学妹丶新搬到她家对门温文儒雅的女大学生,又或者书店里高冷美艳的店员,我无法在她们之间找到共通的特性,不过都会听到她以雀跃又羞涩的口吻描述她们有多麽迷人。过一阵子,她又会皱着一张可怜的小脸对我撒娇,讲述自己在暗恋与追求过程饱受多少委屈。
「算了,我只要栞栞,栞栞对我最好了。」
每回失恋,我会短暂地成为她的选择,直到她又陷入下一段无果的爱慕。
然而,高三下学期,在准备指定科目考试期间,她喜欢女生的事情被她父母现了。
那阵子她都顶着哭肿如核桃的双眼到学校,不再与谁亲近更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考试前一天晚上,她捎了一封信息给我,内容仅有「栞栞,谢谢妳」几个字。
我感觉到不对劲,反覆拨打了电话尝试联系她,但她的手机关机无人接听,本想着或许考完试可以与她好好谈话,未料隔日竟在前往考场路途中得知她跳楼的消息。
据说是从她家阳台一跃而下,受了重伤陷入昏迷。
我多次至医院请求探视,但都遭她父母拒绝,他们认为她必定在学校交到了坏朋友,才会误入歧途甚至选择自杀,与她交情不错的我亦为罪魁祸之一,是害死她的凶手。
後来,顾夏换了医院,下落不明。
也在我尘封的记忆中彻底沉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