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倾语栞小姐吗?」
昨晚一位陌生女性使用电话联系我。
「是,请问妳是?」
「我是横山护理之家的工作人员。」她简单自我介绍又接着说明拨打电话的目的,「在这里接受治疗的顾夏小姐有东西委托我们转交给妳,不知您是否能提供我住家地址以利包裹寄送?」
「我可以亲自过去一趟吗?」我并非怀疑对方为诈骗机构,而是单纯想要见到顾夏一面。
「我们这里在山上交通不便,您确定吗?」
「嗯,麻烦妳告知我详细位址。」
结束通话,我捏着写有护理之家位址与电话的纸片,感受恍如梦境般不真实的情况。
原来,顾夏还好好活着;原来,她没有忘记我。
今朝晨起,我搭乘三个多小时的客运,又徒步走上崎岖陡峭的山路,在体力即将耗罄时,我终於看到深藏於林间的护理之家,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我在柜台找到了联络我的小姐,她递出一只半开纸张大小的盒子给我,沉甸甸的,我无法猜出里面装有什麽。
「请问我能与顾夏会面吗?」我明白护理之家有一定的探访规范,因此也只能试着争取与询问。
柜台小姐面有难色地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
「不方便的话,改天也无妨。」我了解他们的为难深知不能勉强。
当我捧着盒子准备转身离去,柜台小姐突然叫住了我。
「倾小姐,请跟我来吧。」
我以为她会带我前往顾夏所待的房间,她却一路走出後门步入山林,将近十多分钟我们抵达绵延的满天星花田。
「这里是?」我左右顾盼,不见柜台小姐之外的人影。
「倾小姐,对不起??」她神色歉然,「其实顾小姐在上个月初过世了,她画完刚才交给您的那幅油彩,就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由於她的双亲迟迟不肯接她回去,我们只好将她的遗体火化,并把骨灰洒入她生前最常散步的花田。」
我怔怔地望着怀里的盒子无法回话。
「虽然我不知道您与顾小姐的关系,不过医生或志工陪伴她说话时,她总是会提到您,然而每当我们有意为她找您过来,她又都摇头婉拒。」
「她是什麽时候被送来这里的?」
她想了想,「??约莫是两年半前,我们得知有名自杀的女学生从昏迷中恢复,但由於身心皆受到严重冲击,短时间内无法回归原本的生活。」
「谢谢??」我抱着盒子的双臂已经开始颤抖,近乎拿不稳。
「您需要静一静吗?」或许是长期观察不同患者,她细心的察觉我状态不好,「我先回护理之家。」
我独自面对一整片繁盛而哀愁的花田。
一朵朵丶一簇簇,满天星灿漫绽放,但都呈现苍凉的纯白,且聚在一起,又各自孤立。
我小心翼翼揭开盒子的上盖,一幅色彩斑斓的画作出现在我眼前。
画里,有她,有我,美丽的花田,和一句话。一句,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得到的话,就那样浅浅地印在角落。
——我爱妳。
触摸早已乾涸的颜料,感受表面细微的凹凸,那一笔丶那一画,饱满而具有重量。
然後,我想起她的眼,那双经常潸然落泪的眼。
多年不见,她依然清楚将我的轮廓绘出,代表我曾映入她瞳孔深处。
——顾夏丶顾夏??
我於内心叫唤一个再也不会回应我的名字。
爱她,是我埋藏於青春最深的秘密,如今那份情感与她一起葬在了这里。
我轻轻阖上眼帘,终於明白她不断与人交往,其实只是一直在等我。
而此刻,她就静静躺在花田,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