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悲风大师缓缓道:“我道他在兵器上涂毒,师父中了暗算,哪知师父摆摆手,笑道:‘适才一碰乌金宝刀,便觉身上内力从手上少商穴倾泻而出,不知是何故?莫非玄天乌金刀还真能吸人内力?’
“明道宗笑道:‘不错,除玄天乌金刀的主人之外,天下任何人碰这玄天乌金刀,都免不了被吸去真气。大师已勘破贪、痴二念,适才及时收手,若是持刀之人执迷不悟,死不放手,也只有被吸干抽尽的份。’
“师父道:‘不想世上真有此奇事,可否容老衲再试一试?’明道宗微感惊讶,继而笑道:‘大师请便!’
“这次却不知怎的,只见师父拿起玄天乌金刀,身上却无异状,我以为师父是在硬撑,但瞧他神态从容,却又不像。明道宗也是奇怪,问道:‘大师果然好神通,难道这兵器也认了大师?’
“师父笑道:‘你当它是兵器,它自然便是兵器,我不过当它是一件物事,与这酒杯、酒盏无异,若以平常心拿它,倒不必受损耗内力之苦。’
“明道宗哈哈笑道:‘我虽得此宝刀有段时日,却不知还有此一节,大师既然拿得起这玄天乌金刀,便将宝刀收下,如何?’”
叶知秋等人听他竟将这武林至宝随手送人,都大感惊讶,均想:“这明道宗行事果然出人意表,特立独行,不知玄空大师要如何应对。”
柳一刀暗想:“此事若换作是我,又当如何?我若有此宝刀,岂不如虎添翼?唉!只不知这宝刀认不认我作主人?”虽是在听十年之前的成年旧事,却也患得患失起来。
悲风大师续道:“师父笑道:‘我若收下它,难道将这绝世至宝当成扫把来用吗?尊驾才是玄天乌金刀主人,此等至宝,还是小心收好才是。’说罢将刀收入玄铁刀鞘之中,双手递回。
“接着二人边饮边辩,明道宗的离恨天刀暗含道家三十三重天之数,贫僧原道他出身道教,于佛法不甚了解,哪知他对佛家禅法颇有自己见解心得,先师佛学精湛,舌灿莲花,明道宗却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所说的,并非诡辩,确是精深佛理,贫僧不禁心折,暗想他若不是对头死敌,倒也可结交,时时切磋佛法,岂不是美事一桩。
“过了几个时辰,十坛酒水竟然全数被二人喝光,但看二人情态,除了肚子微微隆起,哪有醉意?明道宗笑道:‘大师内功了得,明某佩服!’师父也笑道:‘明施主也是内功非凡,老衲生平仅见。’明道宗又道:‘喝酒我二人非分胜负,论道也难分高下,此番便算打和,大师看可好?’师父道:‘便依明施主。’
“贫僧这才明白,原来二人刚才貌似喝酒,实则在斗内功,若要将酒气从体内逼出,贫僧原本也做得到,但要像二人潇洒从容地谈笑间运功,不露行功之态,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白十八等人都想:“将十坛成年老酒的酒力逼出体外,那可需消耗深厚内功方能办到,以我们兄弟四人之能,恐怕只能知难而退,悲风大师内功精湛,果然令人佩服,而明道宗、玄空大师二位绝世高人,更是神乎其技,无怪乎他二人能够得享大誉十几年。”
叶知秋听得入神,神思仿佛也随着悲风大师的回忆,一同回到十年前棋盘山的夜里,亲见两大高手畅饮比斗,气魄恢宏,令人不禁神往。
悲风大师闭上双目,沉思片刻,续道:“两人斗完内功,难分高下,师父笑道:‘前番明施主划下道来,老衲已经接了。那么接下来便由老衲出题如何?’明道宗道:‘有何不可,大师请讲。’师父道:‘明施主武功卓绝,老衲服了。只是不知明施主的徒弟成不成气,是否强过我的徒儿?’明道宗道:‘怎么,大师想考较小徒的武艺?’
“师父笑道:‘非也!若是我们之中哪个徒弟强些,那也许是他天资高些,未必便是你我真有本事。’明道宗微感不解,奇道:‘那依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师父笑道:‘现下你我门派都各自有两人,不如比斗三场,谁要先胜两场,便算胜了,如何?这是离恨宗与我门下之间的较量,谁若胜了,就证明那人非但自己了得,所教弟子也比对方出众,如此才当得上‘天下第一’的称号。’
“明道宗道:‘哈哈哈!亏你想得出,好好好!大师说怎样,便是怎样,明某奉陪便是。’
“只见师父忽现愁容,苦恼道:‘只是赌斗须当有个彩头才好,否则胜负又有何趣?’
“明道宗问道:‘大师想赌些什么?这世上任何事物,明某都可取来,大师便是要皇帝老子头上的夜明珠,千年开花的天山雪莲,明某也不在话下。’
“师父叹道:‘你说的这些只是身外之物,老衲志不在此。嘿嘿,若是贫僧输了,这身皮囊,尊驾取走便是,明宗若是输了嘛……老衲只要你从此不再杀人,明施主做得到吗?’
“明道宗摇头笑道:‘明某从不受制于人,大师若非如此不可,那么比斗之事,就此作罢。’贫僧听他如此说道,着实吃了一惊,心中暗自佩服,要知刚直易断,而明道宗贵为邪宗之首,以他当时地位身份,断断不能说出此等示弱的话,贫僧猜想他已是从心所欲,外人怎么想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佛门修禅,是为了明心见性,得证本我,道家道法,贫僧知之不详,但天下道理,殊途同归,明道宗此时境界,不就是如此?贫僧这时才知他为邪宗之首,确是因他有过人之处,绝非侥幸。
“只听师父也笑着道:‘明施主果然好境界,那么彩头之事,老衲便不再提,只是……’
“明道宗道:‘只是什么?’
“师父道:‘只是我们事先说好这是两人门派较量,此次老衲师徒二人秘密前来,未寻帮手,若是比斗中,有邪宗中人到此处帮你,未免对我方不公。’
“明道宗道:‘明某确实与人说过行踪,但邪宗中人倒还卖我几分薄面,我若要他们不要插手,量他们不敢不听。’
“师父道:‘尊驾贵为邪宗之首,几分薄面的话,倒是过谦了,邪宗人士听你的,那是无疑。但若是比到一半,有人经过此地,尊驾武功盖世,以他人生死相逼,老衲慈悲为怀,又不得不救……唉!也罢,当真如此,也只怪老衲倒霉,老天爷要助你赢,又有何话好说。’
“明道宗愠道:‘哼!胜负之数,或未可知,明某又何须老天眷顾才能取胜?总之比斗期间,除你师徒二人外,其余人等,明某绝不以一指之力相加。怎么比法,大师倒说说看。’
“师父笑道:‘好!明宗主快人快语,老衲信你。’”
众人皆都不解,怎么玄空大师要说这许多话,只见冷无双狠狠地瞪着悲风大师,后者笑道:“你当我师父是小心谨慎,是以步步算计?其实不然,那是他下了一个大圈套让明道宗钻呢。明道宗一生自负,不想却上了先师的大当了。他不愿受制于我师父,不赌彩头,哪知师父真正用意,却在后面的话,明道宗拒绝了一次,以他身份,三番两次退缩,气势未免便弱了,正是未输人,先输阵。因此无论师父说些什么,他必应承,这才落入圈套。”
叶知秋疑惑问道:“大师说得是,他答应比试期间绝不不伤人之事?只是这诺言只能困他一时,圈套在何处?”
悲风大师笑道:“你也这么想的?明道宗也是如此,他道比武最多几天的功夫,有什么要紧。哈哈哈哈,却不想十年下来了,比试还未了结呢。”
众人除了冷无双外,都“咦”了一声,一场比武比了十年,当真奇了。
悲风大师续道:“师父见他应允,便即传音入密,对贫僧悄悄说:‘待会我让你跑,你便往山下跑去,事关武林气运,无论发生何事也别回头。’贫僧悄悄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冲贫僧挤眉弄眼,咧嘴偷笑。贫僧暗想师父行事本就不拘一格,常有惊人之举,令贫僧头痛,但临阵逃跑未免太过窝囊,又想师父竟然早就要让我跑,那是自知不敌,又为何要提出赌约,而这事又和武林气运有什么关联?但想师父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便即向他微微点头,以示答应。
“只听师父笑道:‘我们比斗三场,兵对兵,将对将,第一场老衲与明宗主亲热亲热,第二场嘛,就由老衲不成器的徒弟会一会明宗的高足,这第三场嘛……第三场倒是难办,不如这样吧!这玄天乌金刀为明宗主贴身信物,便由我这徒弟寻一地方藏起来,若是冷贤侄能够找到,交回你手中,便算我们输了。’
“明道宗迟疑道:‘想不到大师童心未泯,竟想到这法子,但这法子未免……’我知他本想说用时太久,却听师父道:‘你这可是占了大大的便宜了,若论轻身功夫,我这徒儿哪是明宗主你的对手,还怕他跑到天边不成?‘明宗主’若还是怕‘受制于人’,便由你想个比法,老衲可是绝无不从,如何?’
“明道宗道:‘那倒不必!就这么办!’师父笑道:‘好!咱们一言未定!’二人击掌为誓,随即明道宗冲这位冷施主使个眼色,冷施主将玄天乌金刀用布包起,又放入匣子里,这才交到我手上,这是武林至宝,贫僧拿在手里,心中惴惴,这点师父也未明示,贫僧实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
“只听师父说道:‘明道宗,你可上大当了!’明道宗疑惑不解,问道:‘怎么……’却见师父一步一步走到崖边,笑道:‘明宗主,这第一场比试,就已经比不了啦!为什么?嘿嘿,只因老衲这便西去啦!’明道宗脸色一变,又问道:‘什么?’
“这时贫僧耳旁传来师父密语:‘快跑,千万莫要回头,寻个无人处隐居起来,为师自有法子找到你!’这是师父与贫僧早已约好的,贫僧当时不及细想,施展轻身功夫,转身便跑,却听明道宗、冷施主都发出一声惊呼,贫僧不知身后发生何事,也不知为何,竟无一人追来,居然让贫僧顺利逃下山去。之后山上情形,贫僧就不知了。”
叶知秋心下不解,冷无双也还罢了,明道宗贵为一宗之主,武功又无人能及,遇到什么事会如此惊慌,连比试也顾不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