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武林七宝传

第十三章 青灯幻灭(一)

    悲风大师笑道:“不错,正是明道宗明施主。这人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他武功卓绝,见识不凡,我与他仅有过一面之缘,也为之心折。十几年前,他不过武功初成,既无名望,更无地位,居然能够统领邪派一些小门小教,互相应援,在他的号召下,邪派终于同气连枝,渐渐形成气候,从此不再受尽正派人士白眼。”

    叶知秋疑惑地问道:“这么说来,明道宗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悲风大师缓缓道:“世上的事,哪有绝对的好与坏?所谓正邪,只在人心而已。在邪宗看来,明道宗是救他们脱离苦海的大英雄,然而正派人士眼里,他却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正邪之争,哪有风平浪静,不伤人命的,几年光景下来,江湖中人大多卷入这场争斗,死的死,伤的伤,几年死伤的人数,比之过往十年还要高了数倍,其中不乏邪宗人士的师门兄弟,也不乏正派中人的亲人戚属。我且问你,这人到底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白十八想起死去亲人,眼眶微红。

    叶知秋道:“他救人危难,本是在做好事,可也因此,闹得天下大乱,因他而死的人不在少数,如此看来,是非功过,倒是难说的很了。”白十八心中不忿道:“这魔头作恶多端,你却只说‘功过是非,倒也难说’,哼!你倒还真是客气。”他不知叶知秋十岁起便跟随悲风大师,而今已有三年,那正是少年性格成形最佳时期,悲风大师禅心坚定,为人又冲淡随和,叶知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学得几分。

    冷无双护师心切,说道:“哼!江湖本就是血雨腥风,今天杀了别人,明天被别人所杀,咱们跑江湖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脑袋挂在脖子上?自己本事不济,却怪别人杀人如麻,是什么道理?”

    悲风大师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旁人互相残斗,那是旁人的事,那时亲手死在明道宗手下的武林人士,亦不在少数。我师父玄空不忍见武林屠戮,便与明道宗相约棋盘山谈兵论道,言明胜者便是‘天下第一’,那时先师颇有微名,料想明道宗也不至于不到。”

    白十八道:“玄空神僧武功出神入化,比起明道宗那魔头也不妨多让,大师说令师只有微名,那是过谦了,若是连玄空神僧服那魔头,那江湖上还有谁敢不服。那魔头对‘天下第一’的名号垂涎已久,想来非答应不可的。”

    悲风大师道:“先师慈悲心肠,于第一的虚名倒不放在心上,名为论道,实则是借机劝化明道宗,好让他迷途知返,从此放下屠刀,不再滥杀无辜。”

    白十八叹道:“令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着实令人佩服,却也因此受了那魔头毒手,令人惋惜。”

    悲风大师道:“你这可说错了!我师父并非死在明道宗手上。”

    白十八奇道:“江湖上都传,玄空神僧十年前死于棋盘山一役,怎么,难道令师竟还在人世?”

    悲风大师道:“先师确实在十年前死于棋盘山,却并非死于明道宗之手。白施主不必着急,前因后果,贫僧自会言明……十年前棋盘山一役,双方事先言明,人数不宜过多,可各带自己徒弟跟随,却不能带帮手。先师此举,非是示弱,只是怕双方一言不合,又打杀起来,到时好心却成坏事了。”

    叶知秋道:“玄空大师真是心思细密。呀!莫非明道宗不守信用,暗中埋伏下杀手?”冷无双听他诋毁师父名声,正要发作,却听悲风大师言道:“明道宗素来自负,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是不屑为之的,何况十年前明道宗已是武学巅峰,天下间任何人都不在他眼中,他要杀人,又何需暗算?”

    叶知秋道:“也许他怕了玄空大师,又也许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那也或未可知。”冷无双听他越说越是离谱,脸色渐渐阴沉。

    悲风大师道:“你小小年纪,这么想也难怪。但明道宗若是这样的心胸,也练不成那身绝世的武功,这些道理贫僧也是这几年才想通……小叶施主不要打岔,听贫僧慢慢道来……当年我与先师到棋盘山时,山顶上只有两人。”

    叶知秋道:“一人定是明道宗无疑,另一人……另一人是这位冷无……冷前辈吧。”他本想直呼其名,但想他虽是敌人,此刻却也安分,何必惹恼了他?这才生生改口。

    悲风大师感叹道:“正是!一晃十年,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情形却牢牢记在贫僧心里,片刻也没有忘过。那晚明道宗见我师徒二人来到,拿出早已备下的水酒,说道:‘贵客远道而来,明某不胜心喜,特备水酒数盏,以表心意。’”

    叶知秋本想说:“酒中怕是有毒吧!”但看冷无双脸色,终于忍住。

    悲风大师好似知他心意,摇摇头道:“贫僧怕他在酒中下毒,因此水酒一滴也不沾。好在贫僧是出家人,本就不饮,否则临阵退缩,倒叫他小觑。先师却是不以为意,酒到杯干,不住称赞:‘好酒,好酒!明施主倒不是小气人,请人喝的酒都是佳酿。’

    “明道宗道:‘这是京城太白楼四十年的谪仙红,天下仅剩十坛,大师若是喜欢,便多饮几杯。’先师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果然又豪饮几杯,转眼喝了数盏,但凡一盏酒水喝光,这位冷施主便又添满,贫僧朝他取酒方向看去,十个乌黑酒坛排排摆在那里,想来天下间剩下的十坛谪仙酒都已在此。

    “贫僧担心如此喝下去,纵是酒中无毒,要是喝醉了也坏大事,连忙劝阻。师父却说道:‘不碍事,你也喝些吧!’我见师父喝了不少,却仍是无恙,便知酒水没有问题,但耽于清规戒律,仍是不饮,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师父也是少饮为妙。’

    “师父哈哈笑道:‘你既知是空,喝与不喝又有什么分别?嘿嘿,你道行未够,喝不得这琼枝甘露,可惜,真是可惜!’二人哈哈大笑,转眼又喝了不少。明道宗道:‘有酒无肴,岂不无趣?大师此来既是谈兵论道,那么我二人论道助酒,岂不妙哉。’师父笑道:‘本当如此。那么明施主想论什么道?’

    “明道宗笑道:‘咱们既是习武之人,不妨先切磋切磋武道。明某有一疑惑,正想向大师请教。’师父笑道:‘以明宗今日修为,居然还有不解之事?’只听明道宗正色道:‘人体真气如一潭深水,存于丹田气海,行走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明某想知道,水即为流动之物,可有法子如喝水一般,吸他人之真气,收归己用?’师父奇道:‘无怪乎明施主不解,原来你所思所想,已非寻常武道。’

    “明道宗笑道:‘事在人为,这天下许多武功,岂是从来就有的?’”

    众人吃了一惊,悲风大师这是在说‘阴魔吸气功’的由来呢!

    只见悲风大师似陷入深深的回忆,于众人反应都无动于衷,娓娓续道:“贫僧在一旁听得心惊,要知贫僧自十岁起修习内功,练至三十年,方算有所成,若真有此功,不是省了不少事吗?却听师父摇头道:‘明施主欲论武道,可却忘了世上还有天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道损强补弱,损有余而补不足,实为平衡之道,以明施主武功,练此功法却是恃强凌弱,恐怕难成。何况吸人内功之事,闻所未闻,更是妙想天开而已。’

    “明道宗道:‘大师此言差矣,不知大师可听过‘玄天乌金刀’?’

    “师父笑道:‘敢情明施主是炫耀来了,乌金刀为武林七宝之首,老衲怎会不知?老衲更知,玄天乌金刀此刻就在尊驾手中,不知对否?’

    “明道宗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贫僧见他从背后长形匣子里取出一个包裹,打开来与众人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七尺长刀,精钢所铸,光彩逼人,宝刀虽未出鞘,却已是阵阵寒意袭来,不问可知,匣子里的宝刀定是销金断玉,锐利无匹,玄天乌金刀名列武林七宝之首,确非侥幸。只听明道宗道:‘大师可相信神兵择主之说?’

    “师父道:‘老衲相信万物皆有灵性,纵是草木山石,也不例外,绝世神兵皆为工匠心血之作,若有灵性择主,何奇之有?只是世上的宝刀宝剑,老衲见过不少,而神兵却无缘见到,今日老衲倒想开开眼界。’

    “明道宗笑道:‘玄天乌金刀就在此处,大师竟可拿起试试。’说罢,从匣子里取出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往前一推。贫僧只见那刀漆黑如墨,心中想:‘武林七宝之首的玄天乌金刀原来就长这样。’却听师父念了句‘阿弥陀佛’,也不推辞,伸手便取。哪知师父手一碰到宝刀,便即缩回。”

    众人听到明道宗将武林至宝玄天乌金刀让与别人拿起,已是一惊,听到玄空大师欲取刀却缩手而回,更是好奇,纷纷在心中猜测发生了何事。

    要知这武林七宝,每一件皆是世上罕见,绝世仅有,或是神兵利器,或是宝衣护甲。

    相传当年,有一镖局接到一趟镖,镖物正是武林七宝之一的‘霸王鬼面甲’,同行镖物之中,还有十万两黄金,消息传开后,群雄竞抢,不久镖就被劫了,若仅仅如此,那也顺理成章,半点也不奇怪。但此事奇就奇在,劫镖的大盗却只拿了霸王鬼面甲,十万两黄金竟是分文未动。有好事者因此放言,得武林七宝,更胜黄金万两。

    穷文富武,在江湖上闯荡的侠客,大多不愁金银,只因金银有价,这武林至宝却只有七件,其中有些是兵器,有些是甲衣,均为江湖人士人人争相竞夺之物。历来得到七宝之一者,最终都为武林一时人杰,或是名满江湖,或是武功超凡,在武林中呼风唤雨,一举一动,皆是风云变色,星移斗转——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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