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投晓站在镜子前看着脸上的伤，自己已经好多年没被人打过了，王浩轩那小子居然真的下了狠手。莫投晓自诩不是一个暴力的老师，被打第一拳的时候还劝人冷静，被打第二拳后就直接对着王浩轩的肚子给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再给一个耳光长长记性。莫投晓当他的家教有小半个学期了，相处的还不错，王浩轩原本跟他称兄道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显得格外焦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骂人甚至要动手。莫投晓试探过好多遍，王浩轩始终不肯透露一点点消息，直到昨晚，不经意听见王浩轩要收拾什么人他才觉得必须要阻止，结果就成了这幅光景。
莫投晓下楼，一楼的餐厅已经是受灾现场。
“你在干嘛？”莫投晓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这个料理机太高级了，我本想着榨杯果汁谁知道它爆炸了？”方归按着正在往各个方向出果汁的料理机回应。
“你放手，把它关啦，我来！”莫投晓抢过料理机，把里面几乎是灰色的糊状液体倒掉，松了口气。“你放那么多东西进去当然会溢出来啊！你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我没做过饭。”方归有些内疚地擦着台子回答。
莫投晓看了方归一眼：“我来做早饭吧，你一边呆着去。”
莫投晓忙活了十几分钟，端出两碗阳春面：“料理机你自己去洗干净了，我不会管的，也没果汁喝，想喝自己去买。”
方归点点头，犯了错误以后表现的格外老实：“对了，你之前的学生有被欺负的吗？我感觉那个丁昊为人很敏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好。”
“有不少，但大多数或者怕丢脸或者怕报复都不会主动跟老师说的，你先注意他最近跟什么人来往，发现了不对，比如受伤，焦虑之类的再从这点入手去谈。还有。”莫投晓看着方归突然严肃起来，“不论他说什么不要偏听偏信，也别搅和进去，安静当裁判就行了。”
“好复杂啊。”方归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十几岁的人把很多简单的东西都看得很重要，也许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争一口气甚至比生命都要紧。总之，别掉以轻心，也别关心则乱。”莫投晓起身，抓了背包就出门了。
方归看着一桌子碗筷，以及被拆成零部件堆在水池的料理机，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走进厨房一步，然后乖乖去洗碗了。
莫投晓按时敲开王浩轩的房门。
“你还敢来？”王浩轩一副又气又怕的样子，勉强自己用鼻孔看人。
“我这个礼拜钱还没结，干嘛不来？”莫投晓把王浩轩推到一边去，自顾自进了房间。
王浩轩的肚子还隐隐作痛，有些后怕地也坐到书桌边。
“今天先不上课，你说说最近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想挨打是吧？”莫投晓把拳头伸到王浩轩肚子旁边，王浩轩往后一缩：“好，我说。你答应不告诉我爸，还有那个谁。”
“行，我答应你。”
“我有个女朋友，谈了挺久的了，她上个学期因为一些原因辍学了，我托我爸的助理给她找了份工作，我本来以为都到这份上了事情就完了，结果不知道她怎么了，说是要回去继续读书，如果她回去了，那我……”王浩轩抓了一把头发，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我能问问你女朋友为什么要辍学吗？是辍学还是开除？”莫投晓完全不理会王浩轩的焦躁。
王浩轩沉默了一下，开了口：“我有一回出去跟人撑场子，一不小心把网吧一个女的耳朵打聋了。因为她向来跟那个女的有过节，闹过不止一两次了，学校就把这事算在她头上。”
“她知道这事是你造成的吗？”
“我觉得她可能猜到了，因为我爸爸让人帮忙解决了一下，所以她当时也以为是自己打人的时候失了手，没想到前一天那女的已经被我打伤了，她那时候心甘情愿接受了处罚的。但自从丁昊跟她认识，她就开始闹着要回学校。”
“你女朋友跟丁昊什么关系啊？”
“我不知道，只是我朋友说看见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
“你这恋爱谈的不怎么样嘛。”莫投晓笑着调侃了句，对这群纨绔能干出什么事一点都不惊讶。
“我早就跟赵笛分手了！我也赔了那个聋子钱了！还给赵笛找了工作，她当时那个成绩就算回去读书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王浩轩对着莫投晓大声强调。
“你认识丁昊吗？”
“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操！”王浩轩情绪激动了起来，而一旁的莫投晓只是平静的翻开课本，淡淡地说：“下次见赵笛的时候叫上我一起，我帮你解决。”
王浩轩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莫老师：“不是吧？”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莫投晓笑起来，一张娃娃脸显得十分亲和。
方归上课的时候有意无意看向丁昊，想观察他的伤势，但又不好过分心里就有些着急。一下课，就把丁昊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算先旁敲侧击问问。
“你身上的伤，没事吧？”方归试探性地开口。
“没事，谢谢老师。”丁昊低着头，两只手扣在一起一幅十分不安的样子。
方归突然有些心疼，想到莫投晓的话，不再追问丁昊不愿说的伤势，而是换了个话题，也不禁把语气放的更加平和：“这次找你来也是想了解一下关于你申请特困生的相关情况。你家里是只有妈妈有工作？”
“是的，我妈妈带着弟弟在外打工，我和我爸在这里。”
“你父亲……”
“原本在工地工作的，不小心受了伤，不能工作了。现在就是靠补助生活，我偶尔打点零工什么的。”丁昊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把洗的发白的校服紧紧抓住，脸都有些发红了。想来这种困难的境地很容易伤害到少年人的自尊，特别是在身边幸福美满的同学的对比之下，想要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想法变得可贵又迫切。
方归有些不忍心再问下去，开口劝导道：“没关系，老师这边会尽力给你争取补助的，你也不要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感到自卑，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对了，你知道我的电话吗？最好记一下，有什么事就跟我打电话。”
“我知道的老师。”
方归一时无话，又把话题转回唠家常上：“那你最近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呢？都可以跟老师说的。”
丁昊摇摇头，又顿了一下，问：“老师，我的成绩能不能考虑转到a班去读书？”
集英是个私立学校，a班是普通家庭哪怕成绩再好都不能去的班，说白了，就是校方用来巴结投资方和领导的工具，最好的资源给了a班，a班背后的那些家长也就有好的资源给学校，集英能在市里这么出名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种模式。所以听到丁昊这个要求的方归有些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丁昊好像看出了方归的为难之处，起身说：“没什么老师，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就是随便问问。谢谢老师。”
方归回过神来：“啊，没事，你回去上课吧。”
方归下班的时候，莫投晓还没回来，他反复琢磨丁昊为什么想去a班，琢磨他那一身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本想着从莫投晓那问问关于他学生的消息，谁知道他到半夜都没回来，方归刚搬进来不过两天，不好多过问，刚准备带着一脑袋问号睡觉去就接到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