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投晓看看身边空荡荡的厂房和街道，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人住，杂草顺着生锈的管道长出来，水泥路面都是残缺不全的，到处都能看到大大的“拆”字，抬头看天空都布满杂乱的电线，时不时能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说话声，空旷的环境到处滋生着最逼仄的孤独。莫投晓跟着王浩轩钻进一个小巷里，走到一处平房前敲了门。他很好奇住在这里的小女生是怎么跟王浩轩扯上关系的。
而见到赵笛的时候，莫投晓就明白了，因为漂亮。
赵笛穿着吊带和热裤，因为秋天的到来披了一件长长的衬衫，皮肤白皙，身量苗条，这个年纪的女生还在发育，但也有了自己的风情。赵笛的眼睛很漂亮，而且是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所少见的有神。自恃美貌的女孩结识了富家子弟，然后仗着自己的资本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莫投晓见的多了，他由衷的希望面前的这个女孩，能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蠢。
“这是谁？”赵笛看见王浩轩一点都不惊讶，反倒问起了莫投晓。
“我是他的家教，我姓莫。”莫投晓礼貌地自我介绍。
赵笛皱着眉头打量着莫投晓：“家教？”
“我跟王浩轩一头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传统的老师，听说他被欺负了，跟过来看看。”莫投晓转向王浩轩，“对吧？”
“谁他妈被欺负了？”王浩轩不屑地走到一边，在前女友面前保持着自尊。
“大老远跑来有事么？”赵笛根本不在意王浩轩的反应，只看着莫投晓说话。
“是啊，挺远的，不如请我们进去喝杯茶慢慢说？”
赵笛看了莫投晓一会儿，仿佛是确认了这个一直面带微笑的古怪家教没有危险才让出门来，允许他们进去喝杯茶。
“赵笛，我有话跟你说。”王浩轩一本正经的说话，赵笛才舍得看他一眼。两个年轻人聊起来，莫投晓就走到别处去转转，转到赵笛的书桌前，看到了一本叫人体结构的书，不禁有些好奇，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你干嘛随便动人东西！”
还没翻两下赵笛就把书拿走了，愤怒地看着莫投晓，一脸戒备。
“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有这种书。”
“我回学校了以后打算去读护校，有什么问题吗？”赵笛说着话，把书收好，莫投晓只好识趣的回到王浩轩身边。
“你跟那个丁昊到底是什么关系？”王浩轩终于问了关键的问题。
“什么丁昊？”
“别装了，我朋友都看见了，你们两个，成天混在一起。”
“与你无关。”
“那你最近成天吵着要回学校，不就是他在后面怂恿？”
“我回学校读书是我的权利，你自己做了亏心事，凭什么要拿我的后半辈子去赔！我告诉你，王浩轩，你做的事我都知道，别觉得你爸爸投资了学校你就干什么都没事！”
“你好意思说我，就算你不替我背锅，我以前替你遮掩的那些丑事拿出来说，也不可能有哪个学校愿意要你！你现在好歹还能赚钱养活自己，我够给你面子了，别他妈不识好歹！”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就要扭打在一起，被莫投晓一把拉开，他大吼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这场纷争才按了暂停键。
莫投晓捏捏眉心，按下自己心里对这两个混蛋的不满，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吵架不能解决问题。赵笛，你怎么知道你替王浩轩背了锅？肯定是有什么人或者事启发你的对吧？”
赵笛把头扭向一边，冷静了一下，说：“是丁昊。”
“我就知道！”王浩轩激动地站起来又被莫投晓一把按下去。“你闭嘴！让赵笛说完！”
“他说我不应该这么埋没自己，应该靠自己活下去，他比我困难那么多一样在努力改变自己，他不相信我会做出那么坏的事情。我也觉得，平时欺负一下她也没事，怎么就偏偏那天变得那么严重，后来丁昊去那个网吧帮我问了，原来是你啊，王浩轩，你找人威胁那个聋子，说只要把你说出来就一分钱赔偿都拿不到，我说你那么好心帮我付赔偿款，原来是弥补自己那点可怜的良心。”赵笛冷冷地看着王浩轩，仿佛要把背叛了自己的前男友看穿。
王浩轩被赵笛的诘问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向莫投晓：“你不说你来帮我的吗？”
莫投晓耸耸肩，坐在一边玩起了手机，完全不是要管事的态度。
王浩轩没了支援，只能再次强调：“总之，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了他们都知道是我干的这事，我不能被开除。”王浩轩这话干巴巴地说出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赵笛看见王浩轩拮据地样子放肆地笑出声来，边笑边说：“王浩轩你怕被开除了没面子吧，敢做不敢当啊？你赶紧滚吧，这学我非上不可！”说着就抓着王浩轩的手臂把他赶出门外，两人推推搡搡出了门，赵笛临分别又火上浇油添一句：“孬种！”
这句粗话彻底点燃了王浩轩心里一直压抑的火气，他把赵笛一把按在墙上，赵笛挣扎着尖叫出声：“打人啦！打人啦！”王浩轩正准备下手，巷尾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王浩轩循声看去，一群年轻人带着家伙堵在巷子里，为首的人正是他的好兄弟，李扬，那个一直告诉他赵笛和丁昊在一起的人。
“王浩轩！你家道中落，只有打女人的本事啦！”李扬说完，剩下的人一阵哄笑。
“谁他妈家道中落！你是要造反吗！”王浩轩松开赵笛，跟来的那伙曾经的兄弟对峙。
李扬冷哼一声：“哼，没你爸爸撑腰，谁还愿意跟着你混，又蠢又孬，脑袋跟屁股长反了吧。哈哈哈哈！”
在哄笑声中，王浩轩气极，冲上去打了李扬一拳，可转眼间就被人围住，挨了好几下，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眼看着一根棒球棍就要劈到自己身上，却被人挡住了，混乱间，不知道是谁抓着王浩轩的手硬是把他从人群里拖了出来，从赵笛家的后门窜出去，顺着密密麻麻的小巷越转越深。
直到听不见什么追着打的叫嚣声，王浩轩才停下，一停下浑身的疼痛瞬间袭来，几乎是要倒地的瞬间被莫投晓一把抓住。
“你行不行啊？大少爷。”莫投晓也喘着粗气，但比王浩轩看起来要好多了。
王浩轩顺着墙根坐下，颓然的低着头。
莫投晓也坐下，看着王浩轩被痛打落水狗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家要破产了你知不知道？”
“别他妈瞎说！”王浩轩盯着莫投晓，一脸恨意。
“你爸爸亲口告诉我的，说他要破产了，想起来可以陪陪儿子了，问我该怎么关心你呢。虽然没正式宣布清算，但也快了，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公子，你看看你，现在要钱没钱，要兄弟没兄弟，要女人，呵，我都不忍心说你。你嚣张跋扈的资本还剩什么啊？”
“他们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我都不知道。”
莫投晓原本一脸轻蔑的脸突然严肃起来，对着王浩轩轻声说：“我告诉他们的。”
王浩轩暴起，抓着莫投晓的领子，把他拎起来：“你……”
莫投晓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慌张：“你也看到了，你所谓兄弟义气多可笑，你现在还剩什么啊？王浩轩，我问问你，你现在才十七岁，你将来想干嘛啊？哦，对，你还是能为非作歹然后挥霍你爸那点可怜的养老钱。”
“你闭嘴！”王浩轩对着莫投晓大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今天一天他的自尊受了太多次打击，又转眼间一无所有。
“我闭嘴就无事发生了？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早点认清现实。”莫投晓虽然声音不大，但句句都戳着王浩轩的痛楚。王浩轩双眼通红，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些什么。
“你找什么呢？”
王浩轩松开莫投晓慌慌张张的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找东西，搜索无果，就像被水浇灭的火苗一样没了气焰，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句：“我最喜欢的刀也没了。”
莫投晓看了王浩轩一眼，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整理完毕，拍了拍王浩轩的肩：“还刀呢？不如回去跟我多做两道题。你走不走？我要回家了。”
王浩轩在原地叹了口气，肩膀也塌下去了，好像是彻底卸下了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