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林姐好像也倚在门框上过,那次是和老爸商量丧酒的事。搁以前肯定不准姐姐在奶奶面前说这些晦气话,慢慢地也想开了。我挨着奶奶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奶奶的胳膊,老爸坐在马扎上拿着剪子给奶奶剪脚趾甲,奶奶低着头闭着眼,我们安静地听燕林姐说完。
“哎,叔,俺那家子前一嘣拉咯几十箱子酒想卖,这不生意不好,还剩咯二十多箱子,搁咯也是毁,等俺奶奶事儿上用管不?”
“嗯~”老爸放下剪子,吹吹磨下的灰,问“啥酒?”
“就是那啥,40多块钱一瓶,咱这村里都用三十多里来!”
老爸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看燕林姐“那管!”
燕林姐听老爸同意,嘴一咧,又冲我解释道“咱这不是自家有么,啥也得提前准备哈!”
我抬头也冲姐姐笑了下,小张楼当家的是宝林哥,做主的是老爸,我一未出阁的女娃娃,其实是没有说话的份儿的,也是家里人惯着我。
说起小张楼是宝林哥当家,还发生了个连爸妈都气愤不已的事。奶奶卧病在床三个月左右,妈妈听爱华姑姑说,宝林哥在外跟人说不让奶奶在小张楼出殡,老爸听了叹了口气“哎,不在小张楼出殡咋行啊!”打了电话问二大爷,他说现在小张楼宝林当家,咋出得问他,这是他的地方儿,老爸只剩苦笑了。老家不仅是奶奶的,更是全部王家人的,哪能是宝林哥自己的。没想到宝林哥平时总是给人一种窝窝囊囊的感觉,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做出这么有魄力的决定。想起敏捷姐结婚时我们和敏捷姐夫的几个兄弟姐妹坐一桌吃饭,对方先牵头介绍,宝林哥介绍我们是把坐在边上的抱着二哥儿子喂虾的我给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道歉加鞠躬生怕我生气。我在纳闷的时候老爸打电话给宝林哥,倒没直接质问他,瞎聊了几句就挂了。老妈打电话给爱华姑姑,让她给老爸讲宝林哥干得啥事,老爸前面没说话,后面反问了两句“给钱?场地费?”听到这五个字我也楞了,即使钻到钱眼里也不能拿老人的事儿赚钱啊,宝林哥喝多了都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爱华姑姑是宝林哥站里的顶头上司,连我都知道他俩不对盘,宝林哥不至于这么傻,但爱华姑姑不至于拿这事开玩笑。
现在我们人在小张楼,就是不知道老爸有没有给他钱。要我看来,就算这事是真的,要钱,给!还能在奶奶身上要几回钱。
”各位亲友!啊!先让咱县里来里客儿先吃!人家路远!啊!县里来里亲
友!抓紧坐下!”大佬知用自带扩音器的嗓子安排着吃饭次序。
我熟悉的人都去流水席那坐下,村里的人除了王家的、两个舅爷爷家的,其他我也基本不认识,就坐在门前草垛子上愣愣地看着人们。
想到舅爷爷们,感觉还是蛮亲的,因为住在县里,基本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在舅爷爷家里见几面,梁寨离金陵还有十几里路,奶奶这两个弟弟身体不如奶奶硬朗,一年也就几次会慢悠悠骑着三轮车去小张楼和奶奶唠唠。走得近的是大舅爷爷家,也是因为小爱姑姑和老爸在一个医院里。姑姑人很随和,笑眯眯地,上小学的时候,最喜欢小爱姑姑来接我,爸妈一忙她就带着我吃好吃的,我从来没见她生过气,哪怕我和哥哥们拿棍子搅屎完都不会训我,她会很温柔告诉我女孩子干这些就不漂亮了。因为姑姑的工作有老爸帮忙说话的,姑姑一直很感激,每年走亲戚都带很多东西,姑姑总说自己不太懂什么好,买的不好别介意。老妈每次看她拿的东西都生气,姑姑是不懂油是调和油好还是玉米油好,但她拿的都特别好,米都是新米,油都是好油,能看出来姑姑拿东西都是捡这一类里最贵的,所以总被妈妈说不会过,姑姑听着就呵呵地笑。
刚才心内科几个护士姑姑告诉我,可能小爱姑姑来不了了,她们去手术室喊她一起走,但姑姑还在手术台上,大手术,没个几小时下不来的。
也是因为相处时间长,对于小爱姑姑的感情远比要小姑来得深,这个场合能看到她的身影,我那浮躁的心情能平复不少。姑姑在我小的时候离过一次婚,后来我上小学四五年级,姑姑经人介绍嫁给了外县的一个有钱有势的离异男子,刚开始挺好的,后来姑父事业不行了,在金陵街上开了化妆品店也不行,卖过保险、给人开车,然后就酗烟酗酒。整个家就姑姑在养,女儿在上小学也很少去接,听说家里水电费人家上门来要都不会给。姑姑现在的日子就是上班、准备各种医学考试,小时尚放学就去手术室外间写作业等姑姑,姑父成个月都不回家。姑姑本来不会告诉我们这些,而是我研究生成绩不理想难受很久,天天在家找事,姑姑为了劝我带我回她家住了一晚,那一晚我难受地一宿没睡。后来,爸妈又从时尚嘴里哄出一些事情。但上一次见姑姑,她还是那么随和,“三哥三嫂,老幺回来了啊!又瘦了!赶紧吃点嫩爸爸妈妈做里好吃里饭啊!”
唯一一次见小爱姑姑哭是舅奶奶生病。舅奶奶生病住院,我们一家人听说赶紧到病房看看,就看见舅奶奶捂着肚子直喊疼,“哎呦!哎呦”叫的人心疼。尤其舅奶奶身形比奶奶小了两圈,属于精瘦精瘦地小老太太,人在病床上一缩,更显得可怜。小爱姑姑躲在旁边换药室里哭,我走过去递纸巾给她,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道理都懂,事儿摊人身上谁能受得了。小爱姑姑反而安慰我:“老幺,我没事,她这个病就是疼,我看她疼我难受……”最后几个字都是哽咽的,小爱姑姑在手术室见过无数病患,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啊。那时候就在庆幸,奶奶没有经历过如此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