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这里有条河

六,乌云学院

    你想知道

    我心里有谁

    我要怎样

    才能告诉你

    乌云学院和别的学院共用一个球场,共用一个食堂,乌云学院独占一幢四层高的楼,一楼学校领导办公,二楼教学,三楼男生宿舍,四楼女生宿舍,乌云学院不分专业只分几级几班,有人杞人忧天地问老师我们什么专业呀。老师说这个你得问院长,院长公布了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毕业证上的专业到时候空着,毕业时候大家自己想填什么就填什么。乌云学院秉承优良的教学理念,在教学方法上,该院注重自由教育和开放式教育,老师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老师来了下面若有学生就讲,没有学生也可以讲,学生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学生来了若有了老师讲就听,没老师讲就自学成才--该院一贯鼓励学生自学成才,突出学生自学能力培养。该教学理念与方法受到同学们的极大欢迎。

    薛涟要享受他的大学生涯了,从改变形象开始,薛涟把做销售时的西裤衬衫收进包里,去路边小摊买了几身新衣服,颜色鲜亮好彰显活力,薛涟心想我才十九岁,别搞得像三十好几似的!也踢球,宿舍人喊踢球啦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然而薛潋并不会,只知追着球跑,被所有人埋怨和耻笑,威风扫地尊严尽失。这一天下午大家在教室里听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师讲高数,外面正秋高气爽不知引动了哪位同学想踢球的心,只听得教室里嗡嗡一片,四处是呼名喊姓“走不”“走啦”之声。老师虽然还在这,已然和不在一个样,薛涟记得小学时书上教导大家要做到老师在与不在一个样,现在大学真的做到啦!老师很慈祥,等人去了大半稍稍安静下来时伸出嘴友好地问剩下的人:“你们不去踢球啦?”

    “同学...”有人叫薛涟,薛涟就想笑,记得高中时语文老师说过现在若还有人喊同志,那是十足的土包子!这同学同志同根同源,所以薛涟觉得前排这位转过身来跟他说话的女生也是个十足的土包子,浪一点的女生会喊人家“帅哥”,文气一点的会“嘿”一下人家,这才洋气哩。而且薛涟一直都只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女生,觉得她们聪明,聪明的人充满灵秀之气,连眼睛都比一般人更亮,更有神,更易让人神魂颠倒。能到乌云学院来说明这成绩,这智商都不怎么样,当然薛涟不会傻到将这个逻辑按到自己身上来。虽然想了这许多,并没有耗费薛涟多少时间,就在那女生眨了半下眼也就是闭上眼皮还未打开的那么一瞬间,薛涟就完成对她的地位判断和情感定位。“...同学,你怎么不去踢球?”薛涟用鼻子“哼”地冷笑一下,然后做出鄙夷的样子说:“踢球太无聊,那么多人抢一个球,幼稚得很!”女生眉头一展,像找到了知音:“我也这么觉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叫什么名字?”薛涟懒洋洋地把自己的书给他看,书上第一页写着自己的大名,那女生看了,在第二页小心撕下一点点,写了几个字递给薛涟,薛涟接过来低头看了,是三个字:吴漏雪。“我喜欢文学,”吴漏雪不问自答然后讨好地问:“你呢?”薛涟恶作剧的心思上来,想逗逗她:“我喜欢文学女青年。”吴漏雪立马转过身去,过了会儿又转回来:“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儿,那里有可多的文学女青年了。”一来薛涟无事可做,二来不知如何拒绝,便问:“哪儿呢?”漏雪神秘地说:“去了不就知道了。”

    立马到了周六,早上薛涟和所有人一样,正在宿舍睡懒觉,忽听得门外有人喊自己名字,薛涟想假装听不见,经不住吴漏雪砸门一直叫,所有人都醒了,有人就骂:“薛涟你起来嘛,马子叫你还不起?大早上的,烦死人了!”也有人说:“牛逼啊,这么快就搞定一个!”薛涟翻身起床开门,吴漏雪有点生气:“怎么这么久!”一看薛涟穿着裤衩趿拉着鞋,不好意思地侧过身:“你快点我等下再来。”说完往楼上四楼女生宿舍跑去。薛涟仍在梦里,对着那女的背影喊了句:“要去哪儿呀?”

    在食堂吃过早饭,薛涟心情好一些,开始和吴漏雪有说有笑。众位看官一定很好奇,吴漏雪长什么样呢?后来男生晚上无聊给班里女生做了个排名,前三名众说纷纭难分上下,吴漏雪是一致通过的第五名。第五名能有多好看,好好回忆一下自己当年班里的情况吧,对,你想得没错,就是那个谁的样子,一模一样!和第五名一起走路挤公交也不算太丢脸,薛涟于是变得坦然,一路雄姿英发,胡吹乱侃,把吴漏雪逗得花枝乱颤意迷心开。等到了目的地,吴漏雪都快觉得自己就是薛涟的女朋友了,目的地是工大。

    吴漏雪通过老乡会了解到工大是本市青年文学集散地,办几个杂志,定期举办一些读书会,诗文赛,有时候还搞聚会,搞得风生水起像模像样。今天是漏雪第二次来,参加一个什么研讨会。薛涟跟进去一看,那是一个合班教室,乌央央的坐一片人,有男有女好几十个,正听讲台上一男的在说:“好,现在讲最后一个事情,浪者杂志已经申请获批了,但原主办人因内部原因不好继续搞了,在座的哪位同学愿意接过这面大旗?”薛涟坐下来一听这来晚了呀,站起来冲漏雪说:“走吧,人家讲最后一件事了,跟咱没关系!走,走!”讲台上那人见后面有人站起来,嗓门立马提升十分贝:“好,后面的同学,非常感谢,请到前面来!”

    薛涟知道他是误会了,赶忙又坐下,然而众人的眼光都辣辣地看过来,漏雪也笑,推他:“去呀,快去,叫你呢!”薛涟硬着头皮上去,上面那男的非常热情,伸出手来紧紧地握:“这位同学看着面生呀,哪个学校,怎么称呼?”薛涟说:“我叫薛涟,乌云学院的。”

    “好,乌云同学,不对,薛涟同学,讲两句!”

    “讲什么啊?”薛涟愣愣地。

    “你刚接管了浪者,说说你的想法。”那男的轻声地说

    “我没想法呀”薛涟撇撇嘴。

    “那就喊喊口号,什么都行!”那男的继续提醒,生怕薛涟一声不吭。

    薛涟心想这要是不说点什么是不让下去了,于是扬了扬拳头,恶狠狠地吼了两句:“在我的带领下,一定要把,把杂志发扬光大,像读者一样辉煌,像青年文摘一样名扬天下!”所有人啪啪鼓掌,薛涟在掌声里回到座位,漏雪看着他盈盈地笑,薛涟知道她在幸灾乐祸。讲台上的声音继续传来:“好,我们再讲最后一件事情!”

    中午薛涟跟着漏雪,和漏雪的两个文学社熟人一块吃午饭,其中一个熟人说:“你们怎么想的?现在杂志多吃力不讨好!这东西本来就靠名气,新出杂志要混出知名度来不知道多难,现在好多有名气的都蔫了,都上网了,谁还看这些个。”漏雪笑着说:“那得问问这位大侠了,大侠,你怎么想的呢?”薛涟本不想说话,见漏雪问就摊出想法来:“走出这个门谁认识我呀,上哪里找我去?我就当没这么一回事!”吴漏雪一副夸张的表情说:“你怎么这样呀,那可不行,答应了的事!”薛涟继续厚着脸皮:“我只是陪你来的,你爱文学,我可不爱,我只爱文学女青年!”薛涟看看那两个熟人,她们也该算是文学女青年吧,自觉失口,埋头一心吃饭。那两文学女青年相视一笑,其中一个说:“要不这样,我们来帮你们,死马当成活马骑,实在不行再换车!我叫死马无情!”另一个咧嘴也笑:“她叫司马无情,我叫欧阳无敌,我们学校离你们不远!”薛涟看了一眼漏雪没说话,漏雪便解释说:“这是她们的笔名!她叫史长芩,她叫欧小娣,师大的,中文系,大二了!”薛涟点了点头说:“哦,那我们同时毕业。”下午几个人随意逛了逛,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薛涟言出必行,果然就当没这回事一样,整日的跟着宿舍的几个练足球,渐渐就忘了个一干净。这一天几个人又在草地上跑,一个叫侯天安的过来教训薛涟:“你跑得倒是快,就是没基本功,明天开始跟我练吧。有了基本功,还得有意识,瞎跑可不行!--你马子来了!”

    薛涟扭过头来,果然见漏雪有些怒气看着他:“不是说足球幼稚吗,怎么还踢?”薛潋嘻嘻一笑:“没办法,总得做点什么打发打发,有事吗?”

    “有!事!吗!”漏雪都被气笑了:“你说呢?”

    薛涟莫名其妙低看了看吴漏雪:“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漏雪盯着薛涟看了几秒,确定这个人是真的忘了,怒气消了些:“我知道你不想搞杂志的事,你也说了你本就不喜欢文学,但是你已经接了你就得担当,不然那算什么啊?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带去的,你这个和尚跑了我这个庙咋办?!人家会怎么看我,我还怎么在文学界混?现在不是我帮你,算你帮我,咱们把这个杂志先出一两期,然后再找些看上去客观一点的理由把它关掉,可行?”薛涟看她说得恳切,倒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我什么都不会,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玩的!”漏雪见薛涟松了口风,上前两手搀着薛涟的胳膊:“不会可以学嘛,我先把我知道的跟你说,我也不知道的咱们可以问无敌、无情,她们很热心的,稿子都给了我一些,说让我审,我哪会审!我们要做的就是收集稿子,整理归类,稿子多了可以挑一挑,也就是审了,然后把整理好的稿子送给文学社,他们会去安排印刷出版及费用的事,前期就这样,后面真做大了,也可以自己独立出来,不过也得谈吧,目前还没有谁能做大,都是小打小闹,就是个玩。”

    “我懂了,就是收集稿子嘛!这个容易,明天我让宿舍的人帮忙每人写几个。”

    “所以说你不懂,杂志办得好不好关键在质量,质量好不好在于里面稿子的内容好不好,能不能吸引人看。文学性,趣味性,读后让人觉得受益匪浅又开心充实,这就是好杂志了。随便找几个人写写,满版的小学生作文,谁看?招牌一砸就万劫不复了。”

    “金庸会写,但他稿子也给不到咱们这呀,这个可难!”

    “所以呀!没人给咱投只有我们自己去搜,去挖掘,一面鼓励那些未成名的文学爱好者投稿,比如无敌、无情,一面自己去别人的文刊杂志上去摘选,这都主编干的事了,一个主编的文学素养决定了刊物的水平,这事我可干不来。”

    “那你觉得我行?”薛涟变得激动起来。

    “我想过了,你行!你代表了芸芸众生,我们就走庸俗路线!”

    “我知道为什么作家都要用笔名了。”薛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说什么呢?为什么?”漏雪还是忍不住地问一下。

    “成名以前,写得不好,别人也不知道谁写的,换个笔名接着写。她俩的稿子呢,让本主编审阅审阅!”

    第二天薛涟来找漏雪:“无敌、无情两人的东西我看了,都不行,言之无物无痛呻吟,穷感慨,瞎总结,走路放屁都能悟出一堆人生哲理来!还不如小学生作文哩,她们也号称是才女?”

    漏雪一跺脚:“哎呀你就别挑了!现在都这样,月刊半月刊刊刊催东西填空白呢,世上的道理就这么多,早被人嚼过无数遍了,谁还能整点新鲜玩意来哗众取宠?说别人的不好,要不你来写点?”

    被漏雪抢白一通,薛涟倒愣住无话可说了,自己只是来陈述一种客观事实的,没想到这种事实是不可以说的,一说出来就算是表明了态度,就得为表明的态度承担后果。不用无敌、无情两人,手下竟然无人可用,薛涟觉得好不悲哀,低了头,闷闷地回去,不在话下。

    几天过去,吴漏雪只不见薛涟来找他,以为那日的话说重了,这家伙不会是生气撂挑子了吧,等到上课,主动跑到薛涟身边坐下:“稿子的事怎么样,打算咋弄呢?”薛涟像个总司令一样看了看手下的书记员吴漏雪:“喊上无敌无情,安排开会!”

    会议室设在师大食堂,薛涟吩咐漏雪买了四瓶汽水,所有人都摊开日记本,会议在严肃活泼的气氛中胜利召开,薛涟觉得坐在对面的欧小娣今天有些好看,开口之前先对她笑了一下,然后翻开日记本的一页,递给右边的漏雪意思是传阅一下,谁知她们三个立马头碰头挤在一起看,只见里面一页里字迹还算工整的两段话,第一段是:

    我班新来一个女同学,叫紫嫣,正好坐我旁边。我问她,你妈妈是不是姓赵?她惊讶地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我还知道你妈妈叫什么呢。她一直逼问我,可是虽然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敢说,我怕她打我!

    三个人看完不知所云,接着看第二段:

    (作者在此删除二百字)

    看完吴漏雪先红了脸,把本子甩回来还说了声“恶心”,史长芩一边笑一边拿眼瞄薛涟,只有欧小娣捡起日记本又看了一遍,想了想,似乎懂了,就笑了,接着再看,又笑了说:“这个好,你自己编的?”薛涟觉得小娣更好看了:“我网上抄的,你看明白了?”小娣红着脸点点头:“她妈叫香炉。”薛涟冲小娣伸出一个大拇指说:“她俩还没看懂,等会你给解释一下,我们就走这条路线,网上搜集这些幽默含蓄的情趣文字,刚你们是不是以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所以反应这么大?不错,所以我们要在这些段子面前再加上人物的信息,但又不指名道姓说是谁,譬如乌云学院01级某班的一位同学上初中的时候等等,这样大家会以为这些事真的就发生在周围,会更有兴致来看和聊,从而流传开来。你们觉得呢?另外我们鼓励大家把自己或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写下来投给我们,也省得我们费力找材料了。”

    漏雪第一个就反对:“好端端的杂志怎么尽登这些黄东西?想什么呢,我不同意!”薛涟笑了,说:“我倒是想呢!只是想也没那么多,你知道我为了找这两个段子看了几百个了?这只是我们吸引读者的主料,别的地方还得靠无敌、无情两位大作家投稿,再不够就鲁迅文集里抄两篇,伊索寓言里抄两篇,再来一篇英文的阅读理解,来段古文赏析,要是能找到会画漫画的就更好了。封面就用我的照片,如何?”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用你照片还不如用条狗的呢!”薛涟也笑:“用什么的都行只要是有,大家表表意见,同不同意?”薛涟看了看漏雪:“要是不同意就自己出方案!”大家都不说话,史长芩忽然恍然大悟,咯咯地笑:“好!”漏雪不再说什么,算是默许通过了,于是分工:无敌无情原创写稿子,薛涟负责找段子,吴漏雪负责四处摘抄一些诗歌散文,审稿就不用了,只要是投来的稿一律照单全收。

    如此忙了两周,又是一个周六,吴漏雪和薛涟最后再过了一遍:第一页是心灵鸡汤,不知道漏雪哪里抄来的,第二到八页便是欧阳无敌和司马无情两位大侠的原创,接着是由薛涟摘抄编辑的荤段子,这个栏目并不叫“笑话与幽默”,而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整整十段,接着是现代诗三首,然后是脑筋急转弯,古文赏析,历史文摘,果然还有英语的阅读理解。凑凑十几页有了。封面用史长芩披头散发披个白床单站在草地上的背影照,挺好!

    浪者杂志首期算是正式定稿了,薛涟说:“那你送过去把!”吴漏雪说:“不一起吗?”薛涟说:“我还要审稿哩”漏雪有些不高兴:“尽指挥别人!”过了几天薛涟又在楼下跟着侯天安几个踢球,吴漏雪拿了一本杂志兴奋地来找薛涟:“出来了,出来了!”薛涟接过来翻了翻,顺手递给边上不知道谁:“好的,知道了”接着踢球,漏雪走到薛涟面前:“你咋一点都不兴奋呢?”薛涟不解地看着漏雪:“里面的内容我知道呀,兴奋个什么?”吴漏雪不再理他,扭身走了。原来踢球的几个坐草地上围着看起杂志来,哈哈地笑,任薛涟怎么喊都不起来。

    浪者杂志一个礼拜就卖光了,一个月内加印两次,空前地成功。接下来的一个月,浪者收到的投稿似雪片一样飞来,有的人很愿意留下自己的名字:某某学校某某系几级几班某某某如何如何了,薛涟按照规定,把名字隐掉,那人看了仍不失兴奋:“看,这是我,是我!”第二期的段子五十多个,浪者已然成了段子集锦,然而卖得更紧俏。后来更是收到了那种小说,薛涟挑了些稍有情节的,并把太露骨的做了些改动,也刊出来了,完全不顾吴漏雪的反对。吴漏雪非常生气,一天在教室里对薛涟大发脾气:“好好地一本文学月刊,被你做成带颜色的杂志!”薛涟摊摊手:“没办法,大家喜欢啊,你看卖得多好!你不喜欢吗?”吴漏雪涨红脸,做出鄙夷的表情骂了声:“无聊!”薛涟被骂出了斗志,跑到吴漏雪身边的凳子上坐下,转过来面对着漏雪,漏雪脸又一红:“你要干嘛?”薛涟说:“我来跟你讲道理。”吴漏雪说:“你讲!”薛涟说:“存在即合理,对不对?”

    “不对,也有人犯法,犯法就不对!”

    薛涟一下就愣住:“好,好,好,我就不说我对,你就说说我怎么不对!”

    漏雪说:“因为上面不允许。”

    “为什么不允许?”

    “因为不对!”

    “怎么就不对?”

    “因为下流!”

    “怎么就下流,这不是人的本能吗?”

    “因为身体吃不消,伤肾!”这是一个苍龙的声音,来自市文化部的陈主任。那日薛涟和吴漏雪争执不下,第二日薛涟就被请到了文化部。“你搞得那个杂志我看了,不能继续了,得整改!”薛涟张嘴正要说话,陈主任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年轻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人的渴望永不停息,而身体的精元却有限,越老越有限。”陈主任一面说,一面扶了腰:“这些东西在暗处就会自我蔓延,你把它放在阳光下,更加助长它的气势,会让人失去平静没法正常读书干活,让社会失去次序变得混乱动荡,四处起昂急按,人人怀孕,这还了得!我们并不是扼杀它,你也杀不掉,它是杀不死的,它永远旺盛,所以我们要抑制它!”由于文化部的干预,那种颜色受到了严重打击,低俗才逐渐繁荣起来。浪者收到一组组凸胸撅腚的照片,一串串似乎很幽默再想又很无趣的冷硬笑话。薛涟也失了兴趣,在“生命难以承受之重”这一栏刊登了一篇愤青的文章便停刊不办了。那文章薛家河看了,觉得文理虽不甚通,却也能略讽时弊,便抄录下来,贴在此处:

    你安了八寸长的眉,隆了两尺高的鼻,染了一头多彩发,画了一张樱桃嘴,你左顾右盼,还问这样美不美?

    你撩了头发,觉得这样可爱,你学人家唱歌,唱的都是什么鬼?

    你指点江山你得意忘形,你指挥若定你谈笑风生,你放屁插音乐,你抽烟讲笑经,你空前绝后,你是古今第一人。

    你甩着脑袋,觉得这样很屌,你学人家说话,全是装逼乱弹琴!

    为了填空虚也好,为了博名利也罢,个个着急暴露自己。

    你才高八斗,你黔驴技穷?你歪瓜裂枣,你倾国倾城?

    当真是

    此间正奏靡靡乐

    谁家又起金银台

    矫揉造作看不厌

    不爱粗鄙莫进来

    薛涟他们四个经常聚一块吃饭庆祝,有时还喝点酒,有一次欧小娣趁无人问吴漏雪:“你和薛涟是不是一对儿?”漏雪愣了一会不知怎么回答,小娣不依,便问有没有牵过手,漏雪摇了摇头,有些难受起来,见小娣一个劲地问,便知道了她的意思,虽心里有些不甘,奈何终得表个态度:“我们是在一起办杂志的,自然走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外人就以为我们是一对,我心里是有他的,还抱着幻想,所以不好向别人特特地说明我们并没关系;现在想来,由来他对我是一点意思都没的了,只是别人当着我面说我是她女朋友时他竟然不分辨!这让我痴想妄想了一段时间,渐渐明白过来,他虽不喜欢我,却很享受我是他女朋友的这个虚荣,我虽有些恨他,可他终究只是没做什么而已,而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我找的他!”吴漏雪说到这,忍了忍眼里不争气的泪水花:“我知道他喜欢你,你跟他不跟他都是你的事,我和他没有关系!”

    原来薛涟自见过无敌、无情之后,心中难免活动起来,单论脸蛋,无情、无敌相差不大,都属中等水平,而无情身材修长呼之欲出,自去年史长芩来到师大,学校超市的纸巾销量竟翻出几番,影响之巨可见一斑。尤至如此,谁不喜欢?只是薛涟觉得还是步步为营骑驴找马比较好。便把爱情的矛头指向了欧小娣。

    这一天史长芩和欧小娣坐在大班教室里上古典文学课,讲台上戴大框眼镜的男老师三十多岁,自己摘了一篇曹子建的洛神赋,正铿镪顿挫情到浓时,讲台边上的的一闪门被窃窃地推开,走进一捧花少年来,讲课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少年,力道千钧,少年似乎摇摆了一下,勉强站定,萎缩的目光却倔强地向人群中搜寻,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讲台上老师走过来:“同学,找人哪?”少年点了一下头:“我找欧小娣。”已经有很多人听见了,老师火上泼油一般大喊一声:“欧小娣!”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欧小娣。欧小娣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却无端招来这么多人盯着看,她早认出进来的是薛涟,觉得有些诧异,略想片刻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史长芩:“找你的!”随着老师如雷的一声大喝和众人一道道闪电般的目光,欧小娣惊呆了,怔了许久,缓过神来依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地看着薛涟隔步一个台阶走上来,花递过来,木木地接了,看着薛涟转身离去。“课堂送花,下不为例!”这是老师的声音,“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这还是老师的声音。旁边史长芩怎么冲她笑,又似乎细细地说些什么,欧小娣浑然不觉。忽然教室开始骚动,再听讲课的声音没有了,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去,史长芩拍了拍欧小娣的头:“魂兮归来!”小娣这才转过脸去看长芩,发现两手里还抓着花,松开手整理书本,两人走出教室,不多远看到薛涟了,坐在楼下的长凳上,发着呆。史长芩笑着用胳膊撞了一下小娣:“我先去吃了。”已经是午饭时间,薛涟还没回乌云学院是觉得送了花还得说几句话才好。便坐在小娣她们教学楼到食堂路边的石凳上,想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这时欧小娣向他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干坐了几分钟谁都没张口,最后薛涟鼓起了勇气:“嗯,我先回去了!”小娣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