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弧的雾

旧时代(三)

    这一生为谁刻下伤痕,只为记录那破旧的历史。

    阿婆这一生是苦命的一生,有点儿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祥林嫂是一个受尽封建礼教压榨的穷苦农家妇女。阿婆亦是如此,在抗日战争爆发的时候,正是阿婆降临的那天,其父是抗日的兵,共产党的兵,也是阿婆从小喜欢却不愿提及的人,因为其父亲在前夕遇到其母亲时,两人就钟意了,可是就在母亲临盆的时候,大部队需要转移,父亲也“狠心”得抛下了母女俩。据说,阿婆还有个妹妹,想必也是过得如此这般罢。

    阿婆没事儿的时候最喜欢看当地的采茶戏,采茶戏,是流行于江南地区和岭南一些省区的一种汉族戏曲类别,产生年代大多是清代中期至清代末年,种类繁多,各地特色鲜明。这时候,金文莉已经十四五,却被遣送外地打工,这就是那个时代的那个地方,就像语文书上的大眼睛女孩儿。金文莉从小没书读,这也不仅仅是经济条件的原因,但却是主要原因,在一个大家族中,重女轻男,女子无才,仅仅是想让家中男丁更有出息。不为之后的赔钱货担忧,只好做出牺牲与选择。那种求知欲的望眼欲穿却只剩在早工中叹息,只盼望多挣些钱,寄给阿婆,也许这就是那个时代,那个地方,那个教育的弊端吧。好戏上演,阿婆看着这些方言戏曲及手舞足蹈,那也是目不转睛。赣南自古盛产名茶,广大茶区和乡村,向有民歌性质的采茶歌和民舞性质的采茶灯活动。明代中晚期,在安远县九龙山一带茶区,由采茶歌、采茶灯发展成为采茶戏,其始祖剧目是九龙山摘茶。因此,俗称“茶灯戏”、“灯子戏”,又因它的角色过去一般是由三人(两旦一丑或生旦丑)组成,故又称“三脚戏”、“三角班”,至二十世纪中叶统称为采茶戏。

    采茶戏的舞台语言是当地客家方言。它载歌载舞,气氛轻松活泼,语言幽默风趣,融民间口头文字、民间歌舞、灯彩于一体,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其剧目多以喜剧、闹剧为主,很少正剧和悲剧。题材上多以下层群众、尤其是手工业工人、艺匠的日常生活为表现对象,其中又以男欢女爱的情戏所占比重为大。其音乐唱腔属于曲牌体,以茶腔和灯腔为主,兼有路腔和杂调,俗称“三腔一调”。伴奏均为民间乐器,主要有勾筒(二胡类)、唢呐、锣、鼓、钹和笛子。人物通常由二女一男组成,女的叫大姐、二姐,男的叫茶音。三人中仅男的(生或丑)有行头,一般是头戴罗帽,身穿三花衣,腰系白堂裙,脚穿灯龙裤。表演时姐妹对唱,茶童手摇纸扇插科打诨。其舞蹈主要运用矮子步、扇子花、单袖筒及摹拟动物形象。这些动作皆来源于劳动生活,形工十分独特。矮子步:双腿前蹲,脚跟提起,趾尖落地向前移动,被人誉为“东方的芭蕾”。它是根据上山曲腿,挑担压肩时的形体而创造的;扇子花是根据摘花时,一手摘茶一手用扇子不停地扇风,免得茶叶藏熟,以确保茶叶纯正而创造的;单袖筒是根据摘茶时,右手摘茶,左手持巾时而擦汗时而遮阳,时而作茶篮盛茶而创造的。摹拟动物形象,主要有:猴子撒尿、猴子洗脸、蜻蜒点水、懒猫抓痒、鸡公啄米、画眉跳架、乌龟扒沙、狗牯摆尾等。其中矮子步和摹拟动物动作,均为丑角刻画人物所用,它是赣南菜茶戏最具特色的地方和精华所在,故有“三角成剧,小丑当家”之称。

    阿婆最喜欢的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七仙女下凡,那时候家里还未买上个电视机,阿婆喜欢在同人小巷中带着正有四五岁的金弧。他瞪着大小不一的眼睛,因为从小喜欢看太阳,可能是强烈的紫外线把眼睛刺坏了吧。他好奇着看着电视,也好奇的看着光盘从cd机里进进出出,也许这一切仅仅都是好奇,好奇这国家文化遗产的艺术性,也许只是好奇家里为什么没有这些东西。老一辈儿的活儿,老一辈儿的遗产,这也是老一辈儿的青春。

    为什么阿婆喜欢看这些个古代凄美爱情,可能她也渴望过她曾经渴望不到的东西,却只能把渴望寄予给下一辈儿,阿婆看得情浓时,总是轻抚着金弧。金弧从小很乖,不哭闹。

    阿婆每晚都要讲故事给金弧听,今晚也不例外,“还记得早晚阿婆给你讲了个什么故事啊?”阿婆有点儿故意的看着金弧,好似就知道他答不出来似得,只不过金弧有些记性不好。半天,金弧也没坑上一声,自打出生便是如此,连第一声啼叫都是憋着,后面还是给拍哭的。“好了,不难为弧弧了,昨儿个讲的是人猿的故事,我们就是人猿变得”听起来很有道理却显得光怪陆离的故事却是给小金弧从小的养分。这次,阿婆讲的故事却有些感伤,因为却是在叹息中讲过的。虽然还没讲到一半,金弧就睡着了,但还是把它讲完了。讲的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阿婆小的时候,母亲也去世的早,就被地主家拿了去使唤,不停地使唤,似乎从未停歇过。而且还动不动就吃鞭抡锤的,即使有些吃食也要忍着把手头事儿做好,那时就像一颗枯草,在沙漠中寻求生存。最后才被押嫁给阿公,却无半点儿嫁妆,排场倒不显得生硬。直到阿公去世后几年,阿婆父亲才突然出现,新中国成立后,阿婆父亲受到了党的勋章,过上了好日子,身边无子,只有两女,便唤了过来。阿婆父亲叫邹延廷,授予上尉,在上海有套房子,在公家吃公粮还是好了些。阿婆叫邹英,其妹叫邹兰,俩人再次相遇却是与父亲重逢,阿婆没有文化,只好一路问火车在哪儿,也在火车一路问上海在哪儿。到了上海,也见有接头的人,阿婆脑子好使,将名字告诉能使字的人写在纸上贴在衣角处。阿婆虽贫苦却是个心细干净的人,样貌上却也不比那些所谓的黄花闺女差。之后的日子,便是邹先生表示的事儿,飞机,香港,上海,广州,台湾,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却像倒豆粒般干脆。可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去的也是如此,没想到那几年正闹文革,把邹先生家给抄了,家道中落,邹先生一时没闹过便落下来病,逃回赣南后,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到现在阿婆还将邹先生的遗像带在身边,和一些遗物之类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慢,总感觉后边儿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去做,于是,阿婆挑起了家,养活至今。泛黄的老灯泡时不时地闪照在阿婆深邃眼眸里,阿婆似乎还有说不尽的事儿,道不完的话儿,但是也都随着一根拉绳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