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不含世间半点杂尘的眼,如果说世间的圣人的眼是历经沧桑、透过重重迷雾,前可观历史,后可知未来。那么这少年的眼,则是吸引着诸天万物,普度众生,所有的人,都可在他的眼中找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
佛教中有一种神通名为天眼通,修炼之后有不可思议的效用,即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凡夫之眼。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见上不见下。因有此碍,故求天眼。
天人之眼。远近皆见,前后、内外、昼夜、上下悉皆无碍。然虽见和合因缘所生的假名之物,不见实相,故为得实相,而求慧眼。
罗汉慧眼,能看破假相,识得真空,不被境所惑动。见众生尽,灭一异之相,舍离诸着,不受一切法,智慧自灭于内。但慧眼无所分别,不能度众生,故求法眼。
菩萨法眼,能彻了世间和出世间的一切法门,令此人行此法,得此道,然不能遍知度众生方便道,故求佛眼。
佛之佛眼,使人由原来的浑浑噩噩的芸芸众生变成一个大彻大悟的人——佛,这叫普度众生;佛光普照之下,所有的人,都会被其所折服,唤醒其内心的真、善、美。
一眼万世,神农瑾被少年目光所照,顿了一下,似乎大彻大悟,她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再是那种淡淡的,毫无生气之感。
“劳烦两位在阁楼小住一日,待我了结此间之事,再与二位细谈。”神农瑾说道。
“好!”
居无常笑了一声,向着阁楼走去,那少年跟在他身后,又是低下了头,不紧不慢的。
......
翌日,当阳光重新从山巅跃出,青河城开始迎来了第一丝光明,青砖緑瓦,碧水远歌,丝竹之声从雅舍飘出。世间纷扰,能得一时清闲,何乐而不为。
人生天地间
忽如远行客
疾风骤雨渔家夜
扁舟海客信还生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
尘世繁杂犹如黄沙漫漫
世事凋零好似百草枯黄
......
风钺顺流而下,白马跟在他身后,清脆的马蹄声让行人纷纷避让。其实这条路上本就没什么行人,谁没事会去乌水巷子,那是个贫民窟的世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时间还早,王小二来到‘张老汉’家的时候,两人正在收拾东西,一个不大的包裹放在床上,二人围着炉子,端着面碗吃得酣畅淋漓。
“两位这是要走啊?”王小二进门便看见了两人的装束,不由开口问道。
张老汉点点头,道:“奔波多年,已然是累了,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
王小二点点头,笑道:“我可是来蹭面的,张老伯可不能舍不得。”
“你还敢吃我煮的面啊?”
张老汉笑着反问了一句,手下不停,已经拿过了一个陶碗,给王小二捞了一大碗面,浇上浓郁的骨头汤,放了两块巴掌厚的卤肉在上面,撒上了葱花芫荽端到王小二面前。
“这可是老汉新煮的卤面,以后就要靠着这个维生了,尝尝味道如何。”
王小二吸着扑面而来香气,竖起了大拇指道:“张老伯的面,那肯定差不了。”
渔夫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条板凳,放在地上,简短的道:“坐!”
王小二点点头,大大的吸了一口面,边吃边坐了下来。
影子背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包袱跟在两人后面,三人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嘱托,“十年之约,我在西湖静候佳音,望珍重!”
神农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微颔首回礼,她身边的那个男童,顿住身形,也跟着转身。其眼神飘忽,似乎在盯着某一处,又似乎直入苍穹之上,包囊万物。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影子紧了紧背后的包袱,略带喘息的问道。
“叫你别带那么多东西,非不信。”
神农瑾看着影子背后那个硕大的包袱,有些无奈的道:“你呀,就差把我们在的房子抗走了。”
影子嬉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小姐您用惯了的,我这样带在身边,到了别的地方,你也就不会觉得不适应了。”
“随你吧,不过等我安顿下来,自己去游历两年,这事没商量的余地。”
“小姐......”
神农瑾却是对身后的恳求声视而不见,和那男童向前走去,影子无奈,跺了跺脚,只得追了上去。
“大哥,你非去不可吗?”风无语拍了拍马脸,看着正在磨刀的钝三刀,开口问道。
钝三刀试了一下刀锋,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刀入鞘,抬起头道:“大漠风光,我已是想念了很久,而且这是赴约,自然不可失期。”
“你不是说有机会让我去边塞见识一下吗?为什么又不准我去了?”
钝三刀把包裹挎在身上,翻身上马道:“这青河城之事还未完全落幕,你自然得留下来,处理后事了。”
“不是有神农瑾姑娘吗?这里哪里需要我的。”
“她已经把手中的所有权利都移交,至于你该听谁的差遣,自己去府衙里看,想来新上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钝三刀解释了一句,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上路了。”
“那你要去多久?”
“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三五十年,说不准。”
风无语看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马,无奈的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装束,向着府衙走去。
“客官,您要去哪?”
僧随意的抛出一锭银子,道:“你的船我要了。”
那人慌不择忙的抓住银子,生怕它飞了,僧却是不管不顾,摇动这小舟,离开了渡口。
小舟顺流而下,快逾奔马,却是平稳之极,僧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萧王府,叹了一口气,等其转过头时,眼中的惆怅之色已经完全的褪去,坚毅之色浮现在他脸上。
一碗面下肚,三人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向外走去。贫民窟的人都是天蒙蒙亮便是出了门,一直要忙碌到夜幕降临才会回来,所以三人走在破旧的小巷子中,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哒哒哒!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让刚登上桥的三人直接是停了下来,只见一人一马从桥的另一头走来。
白马,黑衣。
王小二上前一步,道:“你已经知道了?”
“嗯!”
一个字从风钺的黑纱中传出,随即便是沉默。
“也好!”
王小二点点头,道:“那我就不用了多费口舌了,赶早不赶晚,既然此时碰上了,那就此解决吧!”
“好!”
风钺松开了缰绳,缓步上前,手中斑斓古剑微微探出一分寒芒。
王小二也不知怎么的,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也闪出了一把斑斓古剑,被他立在眉心前。
两把古剑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风钺手里的古剑,泛着幽光,就如同的一身的黑衣一样。王小二手里的剑,却是白如莲花,虽不耀眼,给人的感觉却是,此剑纤毫不染尘。
“他们......”
惊讶声同时从渔夫和张老汉口中传出,二人眼中闪过一连串的惊疑,最终都还是隐入了眼眸深处。
两人肃穆而立,死死的盯着前方,似乎打算凝神静气,把两人的对决刻录在脑海,不肯放过眼前这绝世难见的时刻中的一丝一毫。
哒!
风钺脚步一顿,手里的古剑回鞘一分,王小二也是垂下了手中的长剑。
错愕的一幕并没有让人等多久,一个少女低着头,手里挎着个花篮,欢快的唱着歌谣登上了小桥。她猛然的抬起头来,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桥上有四人,随即她的歌声夏然而止。
少女皱了一下眉,小心的避开了渔夫和张老汉,看到站在桥中央的王小二,眼里闪过丝厌恶,不过随即她又高兴起来,快速的小跑几步,来到风钺面前。
“哈哈,风秀才,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你买的马吗?好像挺老的,你不是被人给坑了吧!”
少女打着招呼,凑近风钺道:“那个小混混最喜欢打劫别人的钱财,你要小心,不过你报上张老伯的名字,他就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
“你看,今日我摘了好多花,天气这么好,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晚上去找张老伯,他煮的面可是比你煮的好吃多了,到时候又跟你唠,我可还等着你的故事呢。”
阳光从屋檐上爬出,落在了小桥上,一时间明亮了这阴暗之地。少女嬉笑着一步踏出,与此同时,一角碎银从空中掉落而下。
那角碎银在空中翻滚落下,阳光洒在上面,反射着细碎的光芒。光芒落下,在石阶上不停的弹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叮叮咚咚!
碎银在石阶上翻滚着,跌跌撞撞的沉入青河,溅起了一抹水花。
那袖中亮起的刀光已经隐去,只有碧绿的河水上泛起的道道涟漪,远远的传开,一直飘出了乌水巷子,直至消失不见。
一块巴掌大的羊皮卷被河水卷着奔向东边,不过它似乎并没有飘入大海的想法,被泡的涨起的羊皮卷放过了几次后,便是缓缓沉入了青河。
上面似乎隐约写着几个字。
时间:七日之后。
地点:乌水巷子的小桥。
目标:......
浪花卷过,那枚羊皮卷彻底消失在了人的视线中,上面的还写着什么,无人得知......
大江东去浪淘尽,男童悠悠开口,道:“我叫......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