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狗把银票揣好,狡黠地说:“你跟我做这买卖,而且出这么大的价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要是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糊弄你,显得我不实诚。为表示诚意,我会给你准备一些货真价实的东西。准备,是需要时间的。”
袁家兴说:“我可以等,只怕时间不等人啊。你我都清楚,这放马场里的人可一门心思地想要对付我呢,我若是遭人暗算,剩下的钱你可就拿不到了。说不定啊,你拿了的也不安稳。”
柳阿狗大为吃惊,说:“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哈,这放马场的人自作聪明,还以为你还被蒙在鼓里呐,殊不知他们花了大本钱折腾出来的这套把戏早就让你给瞧穿了,真是可笑啊。这样,最多两天,我再来找你。”
袁家兴说:“如果我一定要你现在就说呢?”
柳阿狗说:“那我只好主动把银票退还给你了,总比说了之后再被你强行夺回去的好。”
两人僵持了片刻,彼此会心一笑。袁家兴翘起大拇指,说:“够谨慎!我等你消息。阿狗,初次见面,我还有份礼物要送给你。喏,这把刀子陪伴在我身边多年,是一个知己送我的,我把它转送给你吧,留作防身用。”
柳阿狗把匕首接过来,仔细把玩,将上面的纹路、刀锋看得清清楚楚,随后退还给袁家兴,说:“君子不夺人之美。我肯定是算不了君子,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不过说实话,这东西放在我身上没什么用,假如哪一天我真是遭遇了不测,带着它倒成了给别人准备的了。”他此时绝难料到,在以后的某一天,就是这把匕首将他从绝境中解救出来。
袁家兴不再勉强,说:“真心喜欢呐,就拿着,别跟我客气;要不想拿,我也不会硬往你手里塞。总之,自今日起,一切保重。”
柳阿狗说:“既然你拿我当自己人,那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你的秘密我知道了,我也有个秘密说给你听,我让你知道我的把柄,这样,你就可以更相信我的诚意了。我们柳家每年都有祭祖大典,这你也是知道的,所有柳姓人都有资格出席,可柳湘年呐,他吞了我爹的家业,就因为我去他家里闹了一场,他就逮着机会削去了我参加祭祖大典的资格,你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我实在是气不过,于是,我就把祖宗的牌位悄悄地拿出来了,哈哈,这下子轮到柳湘年出丑了,而且每年都要出一次大丑。我把那牌位藏在一个山洞里了,回头带你去瞧瞧。”
袁家兴说:“这是你们的家族事,跟我没关系。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就算是我栽了,这个秘密也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那晚,柳阿狗喜滋滋地出了袁家大门,身上揣着那么一笔巨款,他格外地小心,把银票藏好之后,他在深更半夜跑到荒山坡上,仰天大笑,笑得泪流满面。多年之后,他向人说起那晚的情形,说自己决意力挺袁家兴对抗放马场的其他人,一是为钱所动,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袁家兴在谈话中拿他当人看。袁家兴跟他讲:“好男儿应快意恩仇,真汉子当替天行道。现在这放马场里藏了脏东西,我们应该联手把它挖出来,惩恶扬善,宣扬正义。事成之后,倘若放马场容不下咱们,那咱们就骑马走江湖,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自那以后,柳阿狗依旧混迹于这放马场里为数不多的乌烟瘴气的场合,与周遭之人或吹牛或斗嘴,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多长了个心眼儿,从看似随意的谈话中搜寻他想要的东西。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得心应手,因在他所处的场合里,人的状态很松弛,防备之心自然也随之松懈,而他又很会引导话题。他只旁敲侧击,从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与他讲话之人却如炫耀般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倘若只从那些街头混混口里套话,得到的东西不尽可信。柳阿狗寻得机会与老太公和柳湘年家的下人们搭上了话,又与苏家武馆的弟子们攀上了交情,并很快与其混熟。他简直就是个交际的高手,三言两句便能掌握对方的喜好,并能不着痕迹地投其所好,继而,各路消息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耳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放在柳阿狗身上最为贴切,与袁家兴做了“买卖”之后,他已然在心里自诩为“买卖人”了,众所周知,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