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袁家兴不得相见时,左秋雁常像丢了魂似的,袁家兴回来了,而且还见着了,她的魂儿也就找到了。男女之事,历来最牵肠挂肚的都是女人。“撕心裂肺”,这词儿用来形容为情所困的女人丝毫不为过,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细想,将对痛楚最为敏感的心、肺生生地撕成碎片,地狱之严酷也莫过于此吧。这本是一件撕心裂肺的辛苦事,可女人就是欲罢不能,甚至是乐在其中。难怪女人活不过男人。
左秋雁见天地往袁家跑,似乎是要把失去的光阴全找寻回来。然而,袁家兴的态度并没有软化下来,他每每劝左秋雁尽量少见他,实在拗不过她,则能躲就躲。诚然,在此事的处理上,他没有左秋雁那般地敢爱敢恨,原因或许有很多,比如他自己可以“破罐子破摔”,却不忍将她拉扯进来,或者,他对以后事情的发展没有把握,不敢给她许诺。还有一个冰冷的可能性,他不信任她,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她也不能消除嫌疑,谁知道她如此不厌其烦地接近他,不是抱有什么见不得天日的动机呢?就袁家兴来说,不身在他的处境,是很难理解他的挣扎和煎熬的。尝尽了世态炎凉的人,对热心肠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就像被针扎痛了之后连软草都会躲避一般。
在一个地方生活过很长时间,总会有个特别留恋的所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家里的房屋,而是某个自认为属于自己的地盘,只要身在此处,心里就会踏实,离开得久了,就会分外想念它,一回来,脚步就会听从内心的召唤,总要忍不住靠近它,犹如候鸟归巢。受过西学教育的人称其为“精神寄托”,不管叫什么,它就是个既虚无而又实实在在的东西。
山脚下,小溪旁,荒草之下,嫩芽初发,有飞鸟静立枝头,有鱼虾嬉戏于清水。袁家兴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手里攒着一根枝条在地上划拉着。左秋雁寻觅而来,果然再次找到了他,喜道:“家兴,你果然在这儿?我就猜,你会到这里来的。看到了没,这里没什么变化,都还是老样子。”
袁家兴用脚将地上的字碾掉,感慨道:“可咱们都长大了啊。”
左秋雁坐在他身旁,不无向往地说:“真希望咱们都不要长大,都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多好!对了,家兴,你为我刻的那只石鸟,就是在这里捡的石头吗?”
袁家兴指了指,说:“就在那小溪旁,这里石头很多。我随手捡的,随便打磨了一下,没什么稀奇。”
左秋雁托着腮帮,说:“石头很多,可石鸟就只有一只。”
袁家兴明知故问,道:“秋雁,你找我有事?”
左秋雁说:“嗯。”
袁家兴问:“有什么要紧事?”
左秋雁说:“就这事儿啊,陪你在一块坐坐,说说话。你不想说话也行,就坐坐。”
袁家兴把手里的枝条撅成两段,说:“秋雁,你以后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少见我的好。你是个女孩子,平白惹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这放马场不待见我,你就别跟着瞎搀和了。”
左秋雁说:“我不怕别人说道,我又不是活给他们看的。他们看不惯,我还能不过了?我不是台子上唱戏的,眼睛长在他们脸上,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