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栋无限惋惜地说:“是啊,邪门了,在这摆得好好的,竟然不见了。少的那一块,是我祖爷爷的祖爷爷的,他是个举人,辗转投奔到康熙皇帝的十三子胤祥门下,一同辅佐雍正登上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老人家隐居于此,留下了我们家族这一脉,他过世后,十三爷让人用和田玉为他打造一个排做工精巧,举世罕见,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字是十三爷亲笔写的。牌位丢了,我爹痛心疾首,经常说自己是个罪人,要祭祖,找不到牌位,就等于没了根了。”
三爷挪着步子进来,颤颤巍巍地用扫把挑去墙上的蜘蛛网。袁家兴凑到他跟前,大声问:“三爷,您还是一个人在这住吗?”
三爷用手撑着耳朵,顿了顿,说:“我在这住。”
袁家兴问:“您一个人住?”
三爷伸出两个手指,说:“俩人,阿狗也搬过来了。”
袁家兴又问:“他人呐?”
三爷说:“不见了,两天没回来了!”
柳文栋搭上了腔,说:“家兴,你问他在哪做什么,柳阿狗是我们家族的败类,除了我爹,没人管他死活。”
袁家兴说:“也怪我病急乱投医,实在是没办法,我就花钱请他帮我打听我爹是怎么死的。没承想找不到他了。”
柳文栋目光躲闪,说:“你怎么能找他呐,别找了,肯定是拿着钱跑了呗。他这人,你是不能信的,花钱找他帮忙,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袁家兴说:“钱没了就没了,不打紧。这柳阿狗在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起过一件事,说的是你爹的坏话,我本不应该在人背后嚼舌头,可我猛地觉得这话得跟你说说。”
柳文栋怒道:“他得了我家这么多好处,竟然还说我爹的坏话,太无耻了!他都说了些什么?”
袁家兴说:“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柳湘年不让我参加一年一次的祭祖大典,让我很没面子,他不让我祭祖,他自己也祭不了,他的脸面丢的更大。看他怎么跟柳姓人交待’。我听的时候只觉得他是在发泄怨气,没发觉有什么,刚才我猛然有了一个想法,他会不会跟牌位丢失这件事有关?”
柳文栋说:“你学他说话学的还真是像。呀,说不定,是他偷去了牌位!”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以戏谑的口吻,说到第二句,猛地一击掌,义愤填膺。
袁家兴说:“倒不一定是这样,也不一定不是这样。”
柳文栋怒气不减反增,说:“我非撬开他的嘴,把牌位找出来不可!”
袁家兴的眼角收缩了一下,说:“你知道他在哪儿?”
柳文栋立时反应过来,说:“我不知道。”
袁家兴说:“我以为你知道呐。”
柳文栋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以为我知道?”
袁家兴说:“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么激动做什么。”
柳文栋说:“我没激动。”
袁家兴问:“那你这是做什么?”
柳文栋说:“跟你说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不漏缝隙,这么说话很累,像小孩子斗嘴似的。一阵密不透风的唇枪舌剑之后,两人大笑,自嘲说都这么大了还玩俏皮这一套,鸡皮疙瘩掉落了一地。三爷翻出来两颗黏糊糊的糖果,一人分给他们一颗,哄他们说别吵嘴了,他们小的时候,三爷就是这么安抚他们了,如今他老糊涂了,还是用这一套。祠堂一侧有个低矮的屋子,那是三爷住的地方,虽然破败,好歹可以遮风挡雨。屋里有两卷铺盖,透着一股湿霉的味道,一卷是三爷的,另一卷不消说就是柳阿狗的。
袁家兴使了个眼色,说:“你扶三爷去门口晒晒太阳。”
柳文栋依言将三爷搀了出去,示意袁家兴动作轻些,袁家兴指了指耳朵,意思是声音再大,三爷也听不到,等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时,袁家兴扭了扭脖子,蹑手蹑脚地在屋里翻找,除了在柳阿狗的床铺下面木板之间的夹缝里找出了些碎银子,其它就没有什么收获了。他把东西都复归原位,出去后冲着柳文栋摇了摇头。柳文栋情急之下手上一用劲,三爷吃痛不过,浑身哆嗦,柳文栋赶紧松开手,为他揉着痛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