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报柳沙满天,千里砂石不复还。祁连脚下胡马止,瑟瑟千沙一点洲。
震奴镇,乃当年那英年才俊的冠军侯大败匈奴之地。此地得祁连雪水灌溉而形成了在一个在广袤的戈壁滩中规模颇大的绿洲。
汉人西行经商游历,西域东进遣使纳贡,皆过往于此。便有人在此地建一小镇,得名震奴。
此时已是二更天,震奴镇内却灯火通明。震奴镇外,一辆残破的马车沿道而行。
不多时,马车便驶入小镇。
只见镇内摊子遍布阁楼林立,街上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酒徒的胡话声,茶楼的说笑声,赌坊的赞骂声。各种各样的人物,各种各样的声音。尽数充斥在柳志的眼里耳里。
柳志面无表情旁若无人地继续不缓不慢地拉着残破的马车,街上的人倒也纷纷避让着。
“哟?这不是那谁谁嘛...怎么?今儿个这是上哪儿弄来这么一个破车呀?”
一名身着华丽绫罗的少年挡着柳志的去路,转过脸朝后面两个一看就是狗腿子模样的人调笑道。
“少爷少爷,他叫柳志,您忘记啦?上个月在那林荫巷里英雄救美的那个柳志啊...”狗腿子甲卑躬鞠膝地朝身前那衣裳华丽地道。
“就是就是,少爷您别小看了人家,人家石头扔得老准了!天上的飞鸟,路边的野狗,水里的大鱼,那是一打一个准啊!”狗腿子乙姿势同上道。
“切,不就靠那点眼力劲打点野味来糊口嘛,贱人贱命。”那少年侧过脸对着两个狗腿子侃笑道,最后四字却提高嗓门对着柳志说着。
“就是就是,就他那样的,只能一辈子当个不入流的猎户。唉,也不知这小子哪修的福,阴差阳错地救了镇上那乔家的闺女。可倒好,人家闺女现在看上他了,三天两头往他那跟狗窝似的破房子跑,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狗腿子乙一脸贱笑地朝衣着华丽少年道。
“啪!”
狗腿子乙极度贬低及讽刺着柳志,本想在他少爷面前混个口齿伶俐的名声,迎接他的却是他家少爷赏的一个极其响亮得耳光。
华丽少年转过身子,一边甩着刚刚扇狗腿子乙耳光的右手,一边朝狗腿子乙骂道:“狗奴才,你这脸是什么做的?打也小爷疼死了!还有,你刚说什么来着?乔家的闺女看上这穷小子了?呸!告诉你别乱说!不然下次打你头上的就不是巴掌是棍子了!乔大小姐怎么会看上这小子?想小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家中更是房屋数十间,良田几百亩。告诉你,在这镇上除了我张二柱,还没有人能配得上乔大小姐!”
“哈哈哈!”
“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却是从开始便驻足围观的人们轰然起笑声。
“笑什么笑?!你们再笑信不信我家少爷打烂你们嘴?!”狗腿子乙被华丽少年狠狠扇了一个响亮得耳光非但不生气,反倒还狗仗人势地指着围观的人群喝道。
“诶我说张少爷,就你家那一亩三分地也好意思说配得上我那乔姐姐?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家铜镜莫不是被你娘拿去挂到门上驱邪避灾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熊样!”围观的人群中一名身穿火红衣裳的少女手中握着软鞭朝衣着华丽的少年笑侃道。这少女生得一副好长相:高挑身材杨柳腰,淡雅柳眉樱桃嘴,乌黑长发水晶瞳,精巧脸蛋雪白肤。
原来,这少年虽身着艳丽,长相却实在不敢恭维。先是矮胖矮胖的身材再是满脸麻子的胖脸,不知他哪来的自信敢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居。
“诶我说疯丫头,本少爷的事儿还轮不到...”
“砰!”
却是那一直沉默着的柳志一个飞腿不偏不倚地踢在张二柱的那张胖脸上打断了他那啰啰嗦嗦的话语,将张二柱踢出六尺远倒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柳志将张二柱倒后又是一个快步朝张二柱跨去,那条瘦却力量十足的脚又是在张二柱的胖脸上留了两个深深的鞋印。张二柱自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种打法?一个不济便晕了过去。
“哟呵?!你还敢动手了?来人呐!少爷被打了!少爷被打了!”狗腿子甲见柳志还动起手来了,朝柳志叱问一声并面朝大街高呼着,自己却不敢凑身迎去。
“谁!少爷被谁打了?!”话音刚落,两名大汉并大力拨开围观的人群,将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硬生生地拨出一条道来。只见其中一名面露凶芒的大汉一个快步一把提起狗腿子甲的衣襟朝他喝问道。
“是他!就是他!”狗腿子甲被那大汉提得喘不过气来,倒是狗腿子乙眼疾手快,一手指向柳志朝大汉道。
“哦?小子,胆儿不小嘛?还敢跟我家少主子动手?”大汉臂劲一提,将狗腿子甲扔了出去朝怀里还绑着熟睡婴儿的柳志道。
柳志转过脸看向大汉,冷声道:“你家主子嘴臭得很,我这替他治治口臭呢。”
“找死!”大汉大喝一声,便挥出一拳,占着自己身材高大居高临下地朝柳志的脸招呼而去。
柳志头颅偏移,便闪过了这厮的一记重拳,左手扼住大汉的手腕,转过身就势一贴,略显消瘦的背重重地撞向大汉那身结实的肌肉,大汉竟一下连退四五步。却是柳志背击大汉时,闲置的右手一记肘击又狠又快地砸向大汉的腹部将大汉击退出去。
这一手,将围观的众人及张家的狗腿子们给震慑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原本除了扔得一手好石子之外的柳志竟然还通晓武艺?不可能啊!张二柱找柳志的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实上张二柱经常带着两个狗腿子仗着贴身保护的两名大汉找很多人的茬,不过不是街边乞丐,便是穷迫人家。撞上柳志时哪一次不是把柳志揍得鼻青脸肿?要说柳志打得过张二柱这人家信,可他却怎么就能在那几个眨眼的时间就把贴身保护张二柱的大汉给打倒在地了呢?要知道那大汉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彪悍啊!
原来,当日梁琪远赠予柳志的那本上不仅著有飞刀的精髓诀窍,还稍稍记载了一些简单地搏击手法,发力技巧。不曾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柳志不仅将彻底地领悟了的精髓,更是将里面所记载的格斗窍门练习得炉火纯青。
“好啊!你小子藏得倒是挺深的哈!既然如此便让我来会会你!”另一名大汉见同伴被看似弱不禁风的柳志打飞出去,按捺不住朝柳志走去,边走边道。
不过三五步,大汉便走至柳志面前,正欲动手,却被一声大喝给叱止了。
“住手!”
一道尽显苍老却声音浑厚的声音响起,大汉虎躯一震,硬生生地止住了朝柳志拍去的右手。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闻得这声历喝,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竺竺..竺竺..竺竺”
一阵奇怪的响声在人们避让出来的人群小道中响起。
却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从人群中缓行而出,身后跟随着两名面色阴冷目光凌人的九尺大汉,从那两双凌厉的眼神中就能得知,此二人绝非善茬!
众人经老人那声大喝后,原本熙熙攘攘无比嘈杂的大街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老人一步三点,一步一点拐杖。穿过人群,止步于柳志身旁。
且见这老人一身粗布麻衣平平无奇,发须眉皆呈银白之色,一张脸经岁月的摧残变得沟壑纵横。虽然如此,老人那双深陷下去的眼却无这等年纪的浑浊幽青,竟是亮得发光,炯炯有神!
只见方才被老人喝止了的大汉,一脸谄笑地朝老人恭敬地问道:“乔老爷子,您今儿个怎么有空上街溜达?咱家老爷可时常念叨您了,还说改日登门拜访,探望探望您老人家呢。”
“哟呵?老夫可不敢让咱们镇大名鼎鼎的张老四张大财主的亲自上门,会折寿的。我年纪大了,身子骨倒也还算硬朗,”老人道。
“乔老爷子您说的哪里话,说到大名鼎鼎,我家主子怎及得上身为震奴半边天的乔老爷子呢?”大汉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咱镇上的另一半的天是由他张老四顶着咯?”老人朝大汉笑问道。
大汉听得老人这话,心中暗感不妙。这震奴镇虽说是一个镇,但地处东西交融的咽喉要道自然是无比繁华,否则怎会已过二更依旧亮如白昼灯火通明呢?地方大了,自然便有豪门富家,这震奴镇倒也不例外。如今镇子大的家族有四个,一个便是这个乔老爷子当年所掌舵的乔家。其余便是镇东赵家,镇北江家,以及这个昏睡在地的张二柱他父亲那个暴发户所掌权的张家。为何称张二柱他父亲为暴发户?张二柱父亲张铁牛前身不过是给人看牛放羊之辈,久经风酸,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日子便倾尽家财挪了祖坟。哪知这一挪不打紧,张铁牛便如日中天般扶摇直上,张家一跃成了原本震奴三大家族之外的第四大家族,张家。观其父子俩的名字便知晓,取这名字的人绝非出自一代豪门,倒像是世代窘迫的人家所取之名。倒真是应了民间的一句话:名贱好养活。
“哈哈,乔老爷子真会说笑,我家主子怎顶得起咱这镇上的天呢?剩下的半边天当然是由镇东赵家和镇北江家及镇上的每一位百姓所顶了哈。”大汉笑道。
乔老爷子听闻大汉这话,不由得暗道:这汉子虽生得虎背熊腰面目粗犷,却也着实会说话,也算是粗中有细外愚内慧。奇了,张老四这到底是上哪儿请的这般人才?
乔老爷子转念一想,便道:“张家若不是震怒的天怎敢在月色沧桑下,灯火华丽时当街行凶呢?”
大汉自知乔家和柳志的那丝丝关系,毕竟,怎么说柳志也是从狼嘴里救了乔老爷子孙女儿的人,怎会让柳志在他的地盘上吃亏受罪?
“误会,哈哈,误会误会。小人得知柳老弟近日习得一招半式,便欲和他比试比试,好点出他的不足嘛。你说对不,柳老弟?”大汉听出乔老爷子有将事情闹大的意向,赶忙随口编出这么一个连黄口小儿都糊弄不过的谎言朝乔老爷子憨笑的同时,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时扫向柳志道。他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当年乔家乔暮云的声名在这一带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乔暮云成名时恐怕他还没出生呢。
“是吗?柳小子。”乔暮云一脸和蔼地朝柳志道,话中大有他说一个不字便要替他出头之意。
“是的,老爷子。”自始至终都未曾讲话的柳志道,就连乔暮云现身都未曾打过一声招呼。并不是他自命清高不拘繁文缛节,而是他今日实在没有这个心情。连见着镇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无心情招呼,怎会有心情再和张二柱他们纠缠?索性就顺了那大汉的意思,以求早些脱身。
“那就好,那就好啊!柳小子,哪日有空到我寒舍一坐,近些时日晓玲那丫头可念叨你了,哈哈。”乔暮云道,话到最后更是豪笑两声,看来对他这个宝贝孙女儿是喜爱得紧啊。
“嗯,一定。小子今日有些乏了,就先行离去,改日一定来找老爷子您下棋,上次输给了你小子我可是整整一夜都睡不着觉啊。哈哈!”柳志笑道。
“嘿嘿,年轻人嘛,要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太过在意。再说,若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败了我这个久经人事的老狐狸,你还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乔暮云倒也颇为欢喜地笑道。
“乔老爷子的金玉良言小子已铭记在心,好了,小子先行离去了。”柳志打着憨憨应付了一声便转身托起那辆残破的车子离去,围观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都还愣着干嘛呢?该干嘛干嘛去。”乔暮云身后一名光头大汉朝围观的众人及张二柱一行五人道。
不多时,原本聚集多人的街口便归于先前那般模样。贩卖的依旧贩卖,饮酒的依旧饮酒,喝茶的依旧喝茶,赌钱的依旧赌钱。
“乔老二,刚刚柳志那小子的身手你注意到了吗?”乔暮云一改先前面对柳志时的和蔼可亲,面色阴沉地侧过脸朝身后那名光头大汉道。
“是的,老爷子,柳少爷当真是个奇才。一个月前他还为救小姐差点害了性命,今日所展现出的这几手,竟懂得柔克刚以硬碰硬!这等领悟能力修行速度在下是自愧不如。若是能将此人招揽旗下,定当大事可成。倘若招揽不下,那只有...要么为我所用...要么...”被唤作乔老二的光头大汉道。话音落时,双手比划出了一个格杀的手势...
“唉...也只能如此了。”乔暮云望着柳志远去的方向暗叹一声略感惋惜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