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皇城惊梦

烟雨

    烟雨

    (31+)

    一年后,陆将军府又添喜事。

    花瑶生了个儿子,南柯有了个弟弟,叫陆南杨。

    陆南杨出生后,南柯跟着柳三秋又跑了一趟陆府,说起来,那也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见到陆槐。

    果然,跟所有人说的一样,她看到的那个男人高大威猛,长相俊朗,剑眉星目,刚正不阿,和娘亲很是般配,确实称得上郎才女貌,只是不说话时,给人感觉很严厉稳重,可说话时,又让人觉得文质彬彬,而微笑时,更是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他待南柯极好,用柳三秋的话来说,仿佛视如己出,倘若不是那金家老爷子从中作梗,南柯现在也会是个出身名贵的大小姐。每当醉酒,柳三秋都会这样为她打抱不平,不过,南柯都把这些当作是玩笑话,并每次都拦着柳三秋发酒疯,跑到金家做些什么偏激的事。

    陆槐平时甚少言笑,只有在花瑶面前才会露出那副鲜为人知的模样。可以换句话说,如果他是得了一种不苟言笑的病,那么,花瑶就是他的解药。

    皇城,陆府。

    南柯正眼巴巴的看着眼前这个呼呼熟睡的肉团子,伸出小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蛋,嗯……手感极佳。

    “看来柯儿很喜欢弟弟呢。”柳三秋瞅着她那可爱的小动作说道。

    熟睡中的陆南杨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用手捏他的脸,两只小手有意无意的软软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示意不要闹。

    好可爱……南柯脸上泛起一丝莫名奇妙的红晕。

    两姐弟的互动融化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对了,孩子有名了吗?”柳三秋问道。

    “有的,我和将军此前商量过了,顺柯儿名字中间的南字取一杨字,叫南杨。”花瑶笑着回答道。

    “南柯南杨,这一听就是一对姐弟,甚好,甚好。”

    “是了,这也是希望日后的他们冥冥中有个联系,知道作为娘亲的我很爱他们。”

    “你的苦心他们怎可不知,话说回来,孩子都快满月了,酒席的事情办好没?”

    “已经吩咐下人着手去办了,该弄的都弄了,该请的也请了,对了三秋,到那天,你和柯儿也来吧。”

    闻言,柳三秋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那天来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况且金家老爷子又在,若是再惹出什么幺蛾子,那我可就是个罪人了。”

    柳三秋明白自己的身份,倘若真的去了,还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议论纷纷,诟病花瑶呢,所以还是知趣些,别去添堵了。

    花瑶见柳三秋如此推脱,也知道她在忌讳什么,心里虽有憋屈,但自然也不强求,只是有些失落的应道:“那好吧。”

    ……

    昼夜变换,朝夕更替,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逝去,南柯也似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在时间流水的灌溉下,慢慢长大。

    这些年里,南柯慢慢的对阁产生了感情,她觉得在这里大家就是她的亲人,而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四岁时,知雨带她出去玩,路过一户人家,闲聊那会儿,那户人家见小娃娃可爱,便送了南柯一只小鸡,知雨告诉她可以收下但不能告诉三姨,她开心的应下了,正处于孩童爱心泛滥时期的她如获至宝,给小鸡取名‘花花’,并每天都尽心尽力的呵护它、照顾它,体会到了做人娘亲的不易。

    五岁时,花花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大公鸡,被不知情的柳三秋做成了烤鸡,摆在了南柯的生日宴上,当众人纷纷都不敢下筷时,只有柳三秋和南柯吃得津津有味儿,事后经知雨告知,柳三秋才知道坏事了,她威胁并警告众人谁都不许说出去,所以至今南柯都不知道她的花花去哪了,每当问起,若水便说它跟着邻家的母鸡飞走了,南柯只得叹气感慨,这是鸡大不中留!

    六岁时,柳三秋开始抓着南柯练舞,她发誓要把南柯培养成像她娘亲一样出色的女子,除此之外还让南柯接触书籍,学习琴棋书画,势在必得的把她调教成大家闺秀,可惜南柯资质实在是差,她在现世时,只会耍些腿脚功夫,哪会这些绣花枕头,所以也怪不得柳三秋说她,没遗传到娘亲的一点天赋才情,所幸在所有舞中,南柯还是有些能够掌握的,比如说剑舞,南柯在其中就很出类拔萃了,其余的都是蜻蜓点水,会一点点,半知半解罢了。

    七岁时,南柯已经学会偷偷溜出去玩了,而且一玩就是一天,特别是柳三秋在督促她练舞的时候,她总是脚底一抹油就溜出去了,有一次,她跑到一条小巷边,听见细细碎碎、缠缠绵绵的戏曲声,她循声而去,竟发现有个大四合院子,院子里架着台子,底下是一排排的板凳,地方大是大了,可惜就是人少得可怜,除去戏班子的人外,客人几乎就一老头和一孩童,看上去甚是凄凉,还未等南柯走进去一探究竟,身后怒发冲冠的柳三秋就已逮着她回去了,之后被看得严严实实,再没机会去那里。

    八岁时,柳三秋急匆匆的领着南柯外出,乘马车到一个偏远的镇子上,那是个秋天,柳三秋告诉她,她的牡丹姨去世了,南柯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却好像没有真正见到过。

    柳三秋看到南柯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忘了,于是只好慢慢帮她回忆道:“你牡丹姨她喜静,不爱说话,大前年的生日宴上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经柳三秋一提醒,南柯这才想起,对,她是见过的。

    南柯默默回想,她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个女子,身形消瘦,气质娴静,左额有一大块红印,长得像极了花中之王牡丹,但南柯也不算真正见过,因为那时就听三姨说牡丹姨体弱多病,早已告退回乡下安养,若不是想来见一见旧时好友的女儿,才不会长途奔波,以免累坏身子,只是那时匆匆一见还是隔着帷幔,所以不太记得,而且那时也不知道,这不仅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到了镇子上,通过向别人再三打听,这才找到了牡丹的住所,到了那里,看见的却是一所墙角有些坍塌的茅屋,走进去,屋里已经有些残败了,到处是蛛网灰尘,问了问街坊邻里,半天才知道,牡丹的坟墓被埋在了哪座山头上。

    柳三秋谢过那家人的告知,寒暄了几句并塞了点钱给他们,南柯在马车上看着,不用问也知道,定是三姨得知这家子的人见牡丹姨可怜,便帮忙埋了她的尸骨。

    南柯暗暗的叹了口气。

    像做歌舞青楼这一行的,那个不是身世可怜的,入青楼的,不是被人拐了,就是被人卖了的,入歌舞的,不是孤儿,就是贫苦的,两种虽有些不同,但相同的都是要被鄙夷唾弃的,牡丹无亲无故,死后能有人帮忙处理后事,柳三秋当然要感恩那家人。

    等到了那荒凉的山上,见到了牡丹的坟墓,柳三秋的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南柯还从未见过柳三秋哭的模样,毕竟她一向都很强势的样子,让人遐想不出这样一个女子哭的时候究竟是副什么模样,现下,让南柯看到了,却竟是说不出的感伤。

    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外表再坚强再厉害的女人,内心深处都是柔弱的。

    “牡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若不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现下,阿瑶嫁人了,你也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阁,不是说好我们三姐妹都要好好的吗,你倒好,一声不吭的就撒手人寰了……”

    柳三秋一边哭一边说着,悲痛的同时又含有责怪,伤心之意触及南柯,南柯缓缓走上前去轻抚她的背,想不到在这里她也有要对别人说节哀顺便的时候。

    “三姨……”

    “忘了柯儿也在这了。”柳三秋吸吸鼻子,擦了擦眼泪,道:“哭成这样,倒要让你给笑话了去,来,快来见过你牡丹姨,跟她说说话,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下面孤不孤单……”

    南柯听话的点点头,走到牡丹的坟前跪下,乖巧的说道:“牡丹姨,您还记得柯儿吗,我们大前年见过的,我怕您不记得了,所以先跟您说一下,柯儿很想您,三姨娘亲也很想您,我知道,您肯定也舍不得我们,放心好了,我会替您好好陪着三姨,守着阁的,牡丹姨,愿你泉下有灵,庇佑我们。”

    说完,南柯敬重的在牡丹坟前叩了三个响头。

    这是柳三秋万万没有想到的,只觉得这孩子长大了,愈发的懂事了,很是欣慰。

    伤心过后,柳三秋开始了祭拜仪式,摆果盘,上清香,烧纸钱,接着又说了几番叙旧话,而南柯在一旁的草丛里摘了两株白色小花放在坟头,双手合十祷告:牡丹姨,这株花虽不胜牡丹,却也是柯儿的一片心意,愿你在黄泉之下一切安好。

    事后二人清了清坟前的杂物,理了理坟后的杂草,便离开了。

    一晃眼,整整五年过去,南柯对这个异世的事情知晓的差不多,也可以说,已经是非常的熟悉了。

    这个异世被世人称为龙洲,在龙洲上有许多国度,其中最大的三个国度分别是:云岚、齐宣和大漠,其余均为小国、附属国,不值一提。云岚国位于龙洲的南方,正是南柯现在所处之地,齐宣在北,大漠在西,东方海口,一望无际。

    云岚姜姓,齐宣穆姓,大漠复姓独孤氏……南柯软绵绵的趴在床上翻看着自己所整理的资料,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真糟,刚睡醒又开始犯困了。

    叩叩几声敲门音。

    “柯儿,该起床用早膳了。”若水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好,我马上就来。”南柯应道,随即把资料一股脑的叠好,压在枕头下,洗漱干净,打开房门,深吸一口空气,感慨着: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大厅。

    阁一大家子正在其乐融融的用膳,画面看起来非常温馨。

    柳三秋坐在正首位,南柯则挨着她的右边坐下。

    突然,柳三秋对她开口道:“柯儿,今日不必练舞了。”

    嗯?南柯差点被饭噎到,没听错吧,三姨今天终于要大发慈悲,要给自己放假了?!

    柳三秋看着南柯一脸感动的看着她,心想:难道自己平时是虐待她了吗?听到不用练舞便摆出这副表情?正经的咳嗽一下,柳三秋继续说道:“是,你没听错,今日三姨有事要出去一趟,所以没工夫督促你罢了,赶明儿得闲还是要补回来的。”

    “哦……”听到最后一句,南柯刚展现出开心笑容的小脸蛋立马就变回正常了,并小声嘀咕着: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众人见之皆笑了。

    不过还好,尽管只有一天,南柯也心满意足了,此前被阁里的大家伙们看得密不透风的,连出门口的机会都没有,一想到这,南柯就觉得这一天还真是有够奢侈的。

    那么今天她又要干点什么呢?

    忽然南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直奔一条巷子走去了,待看到了一座四合院,这才停下。

    没错,她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戏班子。

    在现世时,记忆中的父亲曾经为自己的梦想离家出走过,爷爷骂他枉为人子,竟为了这么个狗屁东西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而那样东西,此刻,就摆在南柯面前。

    她曾经怨恨父亲,更怨恨这个带走她父亲的梦想,可当她想要去好生领教这个梦想的厉害之时,却不曾想,她会同她父亲一样,被它的美丽灼伤了眼睛。

    也难怪爷爷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她虽如爷爷的愿当上特警,可暗地里却经常跑去看戏,并且一看就是一天,流连忘返。

    或许是因为换了个世界,也换了个心情,南柯想在这里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她不想再走任何人给她安排好的路,她只想按着自己的心走,找到最终归家的路。

    但这里……南柯用手指擦了一下长凳,突然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心里抓狂:这也太脏了吧!这是多久没来客人了啊!就没有人打扫一下的吗?!

    冷静下来,南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老人和孩童的位置,嗯……还算干净,于是屁颠屁颠的走过去,挨着他们坐下。

    “爷爷,您是这里的常客吗?”南柯疑惑问道。

    两年前,见这爷孙在此,两年后,竟也在此。

    只见老人看了她一眼,接着叹气道:“唉……算是吧。”

    “那这里平时都像这般,没什么客人吗?”

    “是啊……现在再也没人会来这里了……”老人无奈的摇摇头。

    南柯怔住,摸着下巴心想:不应该啊,戏曲在这里难道就这么不受欢迎么?

    “说起来,算上我们爷孙,你可能是最后一位来看戏的人了,再过半个月,这戏班子就要离开皇城了,你这小娃娃碰巧得很,刚好赶上他们这最后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