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曹辙晰和席霏然沿着街边走,越走越长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走上天桥,他们看到了远处的火车,车厢一节又一节地穿过,没有等待,没有为谁停留,就像感情,总在不经意间就会错过。
席霏然忽然觉得很庆幸,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她最终还是抓住了身旁的人,即使那时用的是气急败坏的语气,即使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喜欢她,即使他答应的有些莫名其妙。
暗恋突然成真,她有些措手不及,习惯了曹辙晰只存在于日记里,突然在那么近的距离闻到他的气息,她还是觉得很不真实,而且她也不确定他是否会让她变得更快乐。
在日记里,她还能找到自我的存在感,刷到自己的存在值,他突然的介入,她觉得她不再是自己的主宰者。
说到底曹辙晰才是被偏爱的人,她无法揣测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可是,覆水难收,她只能听天由命,好不容易才迈出的第一步,她不想半途而废。
下定决心,她告诉自己并没有做错。
突然左手手心被一片温热覆上,席霏然惊讶地转头,却现身边的人若无其事地走着路,侧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
她也认真地走着路,左手却微微弯曲,用同样的力气回握过去,然后轻轻咬住下嘴唇偷偷笑起来。
走下天桥,她感觉到他又重重地握了她一下,她不动声色,用更大的力气回握住他。
曹辙晰终于失笑起来。
对上他笑意正浓的眼,席霏然正色道:“我现原来你挺幼稚的。”
他却不以为然地说:“你终于现了啊。”
换来的又是席霏然的一阵无语。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图书馆……那天,是苏媛告诉你我在那里的?”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多星期,谁也没有提及过在图书馆生的那件事,如今席霏然突然说出,曹辙晰不免也觉得奇怪。
“不是,怎么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席霏然感觉到曹辙晰因为这个问题而不自在起来,好像他还莫名地心虚。
“我就是知道。”对于这样的回答,她知道他肯定是在掩饰什么。他越是掩饰,她就越想知道。
想起在科技馆的事,她故意换成那时的语气:“跟踪我?说吧,什么时候对我有企图的?”
曹辙晰只是笑着,并没有随她胡闹。他突然伸出手,摸着她的头,柔声说:“如果真的是跟踪呢?”
仿佛时间突然定格。
她定定地看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难道真的如他在科技馆所说,他真的很久就对她有“企图”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多早以前?
席霏然呆呆地听着他说下去,知道了其实他不是真的跟踪,但却是有意为之。
席霏然彻底不理他之后,曹辙晰除了正常上下课后,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宿舍。一天下来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做,就喜欢呆呆坐在窗口旁边。
吴迪的床在窗口旁,下面是他的桌子,有一天曹辙晰跟他说:“这阵子能不能把你桌椅借我?”
“那我写作业咋办?”
曹辙晰说:“用我的。”
看着他状态一直不佳,吴迪也就妥协了。
虽说他占据了自己桌子,但这几天以来他也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只盯着窗外看得出神。
吴迪时不时也扭头往外面望,很多时候连个小鸟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何况每次上下课后,走道只有乱糟糟的人群,而他像个疯子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面对这样反常的曹辙晰,吴迪更怀念之前失恋了只会打一整天游戏的他,至少这样他会觉得痛快,而现在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看都像行尸走肉而已。
忽然有一天吴迪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看什么啊?病了?看最后一片落叶?”
他只是说:“我也不知道。”
吴迪终于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何止是病了,简直是精神失常!走,兄弟带你上医院去。”
“有时她会从这里经过。”
“什么?”
曹辙晰不再重复,刚才更像是喃喃自语。
她?吴迪顿时懂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想着曹辙晰刚才的话,他想笑,却现笑不出来。
他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回曹辙晰原本的位置,拿出纸和笔,写了两个字,却烦躁地再也写不下去。
看了一眼曹辙晰,他索性打开曹辙晰的电脑,想要玩一会游戏转移注意力。开机后,他愣了一下,又关掉电脑。
忘了,曹辙晰在认识席霏然后就再也没有玩过游戏。
曹辙晰在窗口坐的第六天,他还是没有见到席霏然的身影。在她还跟他有交谈的那段时光,他经常看到她从这里经过,也现了每次经过这里她都会拉住她的同桌走得很快。
而现在的她好像总是刻意躲避他,再也没有从这里通过过。
他让她讨厌了吧。他想。
又过去了很多天,在他趴在窗口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但这次她走得极其慢,再也没有了小心翼翼的动作,走得干脆,更像是无所谓。
身影在眼前消失了,但他也看清了,她走往的方向是图书馆。
心脏突突跳着,他马上站起来,打开房门,追了上去。走了一小段路,还未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就突然停下。
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慢了下来,兴奋的情绪消失大半。
他该追上去吗?他犹豫。
追上去吧,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快迈出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下。
她不会想看到他的吧。
最后一种想法,扼杀掉他剩下的兴奋与热情。
他终于不再挣扎,转身,走回了宿舍,然后上床睡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这一觉,他又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在头疼得厉害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雨声,他受惊一般下了床,走到阳台一看,阳光却灿烂依然。
走回桌子旁,他愣住,现自己竟然没穿鞋,如果室友在,他们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嘲笑他吧。
只是,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那么担心她。他有些自嘲地笑笑。
穿好鞋子,又走到吴迪的凳子上坐,然后呆。
他最近的精神真的不好,趴着趴着竟睡着了。
怪不得有一次吴迪跟苏媛通电话说:“曹辙晰?他啊,他好像疯了。”
再次醒来,是被雨声吵醒的。这次是真的下雨。
他先是看了时间,从见到席霏然的身影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他怔怔看了会窗外不算小的雨,脑海全是那个远离了很久的身影。
她还在图书馆吗?
她带伞了吗?
她没有被淋湿吧?
有人去接她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想见她。
最后他终于还是拿上宿舍的最后一把伞,打开房门,快步走向图书馆。
席霏然听他一字一句轻描淡写地说完,她知道他肯定省略了很多关于他心情的情节,但心还是被软化得一塌糊涂。
一直以来,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跟自己的日记本相依为命,突然有一天日记里的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打破了她尘封在心底秘密,而她对他的感情仍旧只字不提。
她以为自己隐秘的爱恋很伟大,既被保存得完好无缺,也时时取悦自己,更没有伤天害理。
只是她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所爱恋的那个人会如自己一般地小心。
看着沉默不语的她,曹辙晰有些担忧:“霏然,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左手握紧他的手,对上他的目光,认真地说:“对你的感情,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只是自以为是。”
而他,只是笑。
这下席霏然不乐意了,自己那么深沉的一番话,他倒当做笑话。
“你还笑?你可差点就没有女朋友了。”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席霏然顿时耳根烧得厉害,还好她不容易脸红,不然肯定会暴露她此刻的窘态。
她偏过头,偷偷深呼吸几下,才用略微平稳的语气问:“干……干嘛?”
可结结巴巴的话语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还好曹辙晰没有注意。
“我可以抱你吗?”
席霏然顿时目瞪口呆。
她和曹辙晰虽交往不算久,最亲密的行为无非是牵着手沿着大街走,但用苏媛的话说,他们确实“单纯得要死”。
她记得跟他交往之后的第一次牵手,也是他问出口的。他问:“我想牵你的手,可以吗?”
那时她并没有多想,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
到了第二次他再次问能不能牵她的手时,她才现他会先试探,她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不喜欢别人触碰啊,我记得。”
她纠正他:“那时候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别别扭扭地纠正,却现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还是很难为情。
后来牵手他不再一遍遍重复问她,而此刻变换的内容,他仍旧选择重新问她的意愿。
在一起以来,体贴入微的是他,肆无忌惮的却是她。
面对这样的落差,她不免唏嘘不已。
到底被偏爱的是谁啊。
席霏然“嗯”了声,下一秒就被曹辙晰拉进怀里。
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充满鼻腔,他的心跳声在喧闹的环境下不算很明显,同时上空传来他的声音。
曹辙晰柔声说:“我现在抱的不就是我的女朋友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这句反问句的答案在彼此的心里。她只是抬起双手,轻轻回抱住他。
“喂,”她的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我们在一起的那天,我听别人说你很高兴,是真的吗?”
“真的。”
“说你笑了一个晚上。”
“嗯。”
“可你说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很高兴啊,不,是一点都不高兴。”
曹辙晰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怕如果我表现得太高兴你会突然反悔。”
席霏然在心里偷笑,嘴上却强词夺理:“那我问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你那时为什么犹豫那么久?”
“不是犹豫,是震惊,”这次他回答的倒很干脆,“我只是没想到最后先表白的人会是你。”
她仰起头,纠正道:“最后说在一起的人可不是我。”
曹辙晰没再跟她争论,只是摸着她头,顺着她说:“是我。”
他们没再说话,静静相拥了一会儿,直到耳边听到来自第三个人的声音,席霏然才如梦初醒:现在可是在大街上,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相拥。
她大囧地挣脱曹辙晰的怀抱,说了句“走了”就先一步撤离刚才的地带。
曹辙晰追上她并笑她刚才的举动:“她们说的不是我们,说的似乎是其中一个阿姨亲戚的女儿嫁得太远。”
刚才她安心地闷在曹辙晰怀里,突然一声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吓得睁开眼,看到的是摇着头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两个阿姨。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窘迫会被曹辙晰看穿。
她突然突然想到:刚才就这样推开他,他会不会觉得跟我谈恋爱像偷情?
可她实在不习惯在街头巷尾旁若无人地拥抱。
她知道曹辙晰会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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