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川东,无人的野外。
夜已深,一轮圆月悬挂天穹,群山的轮廓在月光下呈现出巨大的阴影,四野一片寂静。
一只捕食野鼠的猫头鹰在夜空中静静地盘旋,不发出一点声响。一条小河在群山间蜿蜒流过,河上有座桥,桥上有只老鼠,正悠然自得地散着步。突然,一个黑影如箭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中直射向小桥,老鼠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已被衔到了半空中。
在桥下游十余丈远的地方,有块巨大的磐石,石头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和衣而卧、正在做梦的人。
从古洛阳往西三百里,是这个国家的都城:光明城。光明城往南五百里处,是这个国家的灵魂所在地:道之谷。
国家也有灵魂,这是张一丰从自己的师父,一位隐居峨眉山的老道士那里听来的。老道士年龄不详,常对张一丰念叨一些唐宋年间的事,张一丰每每见师父把几百上千年前的事讲得活灵活现的,如同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都忍不住想问师父的年龄,但每次还没等他问出口,老道士便伸出手掌对张一丰说:莫问!
张一丰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老道士说,他是在山下邻近集市的路口拾到张一丰的,那时张一丰只有十个月大,正在襁褓里哇哇大哭。老道士站在路口默默地瞅了张一丰一个时辰,张一丰的哭声丝毫不见减弱,于是老道士便抱起张一丰上了山,并根据道家祖师张三丰的名字给他取名张一丰。
张一丰是在山下学校读的书,读完中学后,老道士告诉他不必去学校读书了,让他呆在山上随自己学习道家功夫。张一丰在山上随师父学了六年道家功夫,虽然道行还很浅,但对道家奥秘也算有了一个系统的了解和认识,此外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道家窍诀,比如布阵:在老道士隐居的房子周围布下一个阵法,让外面来的人走到这儿看不见房子,只看得见一片怪石嶙峋。
张一丰二十四岁这年的一天,老道士向东望了许久后,对张一丰说:道之谷黑气日盛,看来这个国家的灵魂即将面临一次极大的劫难,我要去那里一探究竟,你若觉得山上孤独,不妨去世间走走吧。张一丰意欲跟师父一路去道之谷,被老道士拒绝了。老道士走后,张一丰一个人在山上呆了两三个月,想起师父说的话,决定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光明城南方八百里的地方有座大城市:火城。张一丰本想去道之谷寻找师父,无奈自己不识路,最后东走西走无意中走到了火城。火城顾名思义,很火,火城夜晚的灯光灿若繁星,看得张一丰眼花缭乱。火城的街上有很多外国人,说着张一丰听不懂的语言,他们看上去对火城人都很客气。张一丰走进一家饭店,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好菜后,他瞅着外面一个个看上去很是谦逊的外国人问服务员:为什么那些外国人对当地人那么客气?张一丰记得师父曾给自己谈到过,说以前许多外国人来到这个国家后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连朝廷都不敢得罪他们,更别提普通老百姓了。服务员好奇地瞅了瞅张一丰,问:你是外地人吧?张一丰点点头说:是,我是第一次到火城。服务员又问道:那你是本国人么?张一丰又点头道:是,我住在峨眉山。服务员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国家现在的法律吗?张一丰茫然地摇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服务员笑道:我们国家现在的法律规定,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可以自由地来往于我们国家,但只要到了我们国家,就必须严格遵守我们国家的法律和风俗习惯,否则,他们必将受到严惩,如果有外国人在我们国家犯法后逃到别的国家去了,我们国家的法律规定,这些人必须在三个月内回到这个国家接受法律的审判,如果他们拒绝这么做,那么我们的法庭将根据他们所犯的罪对他们做出缺席审判,判决一旦做出,不管他们身藏何地,我们的执法者都将找到他们然后对他们进行就地执行。张一丰问道:现在还有死刑吗?服务员点头道:有!以前有些犯了死罪的外国人自以为逃到别的国家后就可以免受审判,但我们的执法者最终还是找到了他们,并对他们直接执行了死刑,有些国家曾对我们国家的这种强硬行为提出抗议甚至是制裁,但我们国家严惩人类渣滓的意志丝毫不曾动摇,久而久之,那些国家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这就是你为什么现在会看到那些外国人对我们表现得如此客气。张一丰又问道:那这个国家现在的贪官污吏和巧舌如簧的骗子还多吗?服务员笑道:现在这个国家贪官污吏不敢说没有,但已经极少极少了,一是因为现在的贪官污吏很容易被发现,二是因为现在的制度决定了这个国家对贪官污吏的惩处是极其坚决而高效的。对那些骗子也是同样如此,因此一些老年人常说,现在的社会跟以前比,就如同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张一丰越听越感兴趣,服务员口中的这个国家跟他从师父那里所听到的以前的那个国家,仿佛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张一丰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无奈服务员很忙,所以他只好就此打住。
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年轻外国人走到张一丰旁边的桌子坐下,他见张一丰正盯着他,便含笑点头致意,张一丰也笑着冲对方点头致意。那外国人用汉语问张一丰道:你是一个人吃饭吗?张一丰点头道:是。外国人又问道:那我可以跟你坐一张桌子吗?张一丰笑道:当然可以。外国人于是很高兴地坐了过来。张一丰看着外国人问道:你是哪个国家的?外国人回答道:法国。然后他问张一丰:你去过法国吗?张一丰摇头道:没去过。接着张一丰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对我们国家感觉怎样?外国人答道:我中文名字叫陈敬汉,我很喜欢你们国家,也很尊敬这里的每一个人。张一丰笑道:那你在这儿犯过错么?陈敬汉笑道:你是指犯法吧?张一丰笑着问道:犯错跟犯法有什么区别吗?陈敬汉大笑道:当然有区别,犯错是人人都会犯的,只要不是太大的错,我们就有机会恳请我们所伤害的人给予我们原谅,但犯法就不一样了,一旦犯法就必须接受惩处,这是谁也逃不掉的,无论你是总统还是走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