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哎呀我*,你说这小张秘书得多能编,哈哈哈哈,我*,这他妈大学生出来就他妈不一样。平时咱县委的文件十个有九个都是张秘书整的。那小词儿整的,哎呀妈呀,黑老鸹也能说出白毛儿来,死人也能说得在棺材里头蹦三蹦。我*,你说他编的,哈哈哈哈,胡书记一着急忘了擦腚他他妈都能往出编。可是把胡书记给糟践毁了。哎呀我*,哈哈哈哈哈。当时我们几个乐的不行,雷老铁他大小子一口酒差点全他妈喷我脸上。哈哈哈哈哈——”刘卫东说完兀自笑个不停,几个人里只有李旺田没心没肺地跟着一边笑一边拍打着小方桌的一角。
高景瑞倚着被服垛子眯着眼睛象征性地跟着附和干笑了两声,却看着对面“勘探队”的几个人。却见司机战士自顾自喝酒,火柱,宋团长,和小陈都眉头紧锁,看着笑得有点失态的刘卫东和李旺田二人。过了一会儿,刘李两人才觉出有点尴尬,方才止住了笑声,端起筷子来紧叨了几口菜吃。
“恩——,看来这个胡书记我们有必要好好拜访一下了。”火柱突然冒出来一句。
“恩,师父,明天也听听冉老和徐老那边什么情况,这么看来,我们还是别着急上山吧。”小宋看了看火柱和小北京说道。
“我同意!先接触一下这个胡书记。没想到啊!咱们在东北局和军区开了十几天的会,又是看资料,又是听报告的,还没咱这一晚上听到的新鲜事儿多。这还真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小北京油腔滑调地附和着。刚说完,有紧跟着自言自语道:“哎——,老火,我琢磨着总局费了半天劲要去苏联找的那个人说不定就跟咱们这趟任务有关呢。”
“总局的事儿有总局的人安排,我们地方局不插手,不讨论,不外泄。这不是咱们局里的规定吗?”说完却又满脸好奇地跟小北京问道。
“哎?陈老弟啊,你这华北局和总局两头忙乎,知道这次到底派谁去的不?不会是我们局的那个母夜叉吧?我可真有日子没见着她了。”
小北京却假装严肃的晃着脑袋答道:“不插手!不讨论!不外泄!”。说完却冲着火柱一边笑一边点头。
“除了这个胡书记,县上还有一个人,咱们也一定要见一见。”小宋沉默了半天开口说道。
“嘿嘿,吴神医那老爷子今年八十六,还硬朗的很咧,一个礼拜有六天就在县医院老专家门诊坐诊,你们想见呀,我看指定能见得上。”靠着被服垛子的高景瑞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火柱几个人,一边微笑着说道。
这时候刘卫东和李旺田已然酩酊,只自顾自地叨菜,互相敬酒,已然都是家长里短的村里的事情了。高景瑞却一直保持着清醒,他本也喝不了大酒,另外他的清高也让他刻意地保持着清醒。他总觉得他应该比刘卫东和李旺田两个人对这个“勘探队”了解的更多,虽然人家的任务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小宋几个人这时只是微醺,等高景瑞说完,却都一起望向了他。火柱及时端起来酒盅,朝着高景瑞说道:“高会计,来!我们几个敬你一杯!陈老弟,小宋,小刘,来!咱们一起敬高会计一杯!”说完,只一仰脖,“兹喽”一声,一盅烈酒已然下肚。只把一个空空的盅子底儿朝着高景瑞。
高景瑞却也不含糊,端起酒盅来,跟小北京几个人让了让,也是一饮而尽,只是喝完就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一张白脸上面两大片的绯红,小北京几个忙不迭跟着干了酒盅里的酒。喝完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刘卫东和李旺田这时候却秃噜着舌头冲着高景瑞叫道:“哎呀我*,老——老——老高!酒量见——见——见长啊——,来!来!来!我们也跟你整一个呗!来——,再——再——再走一个!”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这时只有大头和二小坐在外屋地烧火灶前面的旧蒲团上,两人的娘伺候完了这桌子上的八个人就赶到高景瑞家跟高景瑞老婆还有几个村里的老娘们儿一起招待天津来的赵工了。
大头就觉得肠子都悔青了,他真后悔没听二蛋的话跟着招娣先去老范头家,要是一起去了,现在估计都已经又在招娣家吃上第二顿了。二小则在旁边不住地埋怨着大头:“刘大头!你可真是我哥!我亲哥!你说我咋这么服你呢?你说你,你不就是嗔人家招娣比你强吗?人家说东,你非说西,人家打狗你就非撵鸡。让我还跟着你一起吃瘪。咱爹的规矩,多前儿且没吃完咱俩不能上桌儿,你看咱爹喝的,哪还想起咱俩来?娘也不在,这咱俩得等到啥时候啊?”
“你磨叽啥,你愿意去你就去,反正我不去!”大头不耐烦地顺嘴说着。
“这大黑天的我咋去?刚才听爹又说的红毛赖歹的事儿,我咋敢出门?明天讲给二蛋和狗剩子听,准保能吓死他们。准保把狗剩吓的哭鸡尿嚎儿的。嘿嘿嘿嘿嘿”二小一边埋怨却又一边想着把狗剩子吓哭的样子,不禁转饿为喜,两个小巴掌都不迭地拍到了一块儿。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娘回来咱俩肯定就能吃上了。”大头话音未落,外屋的棉布帘子一掀,大头和二小的娘就迈步进来了。看着蹲在外屋地上的两个孩子,忍不住问道:“你两跟着吃饭啦?”
大头和二小两个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娘,俺爹的规矩,且不下炕,俺俩不上桌。”
二小这时候小声凑过去跟他娘说道:“娘,俺爹又喝多了。你得给劝劝。”
“这个老鳖犊子,自己喝大酒,也不想着点孩子。又欠收拾了。”大头娘嘟嘟囔囔地掀开了里屋帘子,进去正看见刘卫东、李旺田两个喝的天昏地暗的。就高景瑞一个人在跟几个人闲谈着吴神医的事情,看着炕上的客人也不好发作。紧走了两步凑到坐在炕沿的刘卫东旁边,佯装着是扶上一把,手底下却暗暗发力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他的大腿内侧狠劲地一掐,手腕子一转再一拧,要不是隔着一层老棉裤估计真要把肉都快掐掉了。这一下掐的狠劲足以直接掐死两只鸡或者一只兔子,劲道十足得天地能为之动容,日月也为之变色,就连刘卫东的酒劲居然也一下子掐的全醒过来了。
大头娘这一连串干净漂亮的动作都是在小黑方桌的下面一气呵成,所以在刘卫东惨叫了一声“哎呀妈呀!”之后,炕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起诧异地看着他。刘卫东本来就怕老婆,又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就不好发作。一张黑脸涨的黑里透红,红里发黑,就跟刚搭到铁砧上待锻的生铁一般颜色。却又不得不装着一副东北大男人的气魄。“嘶——”一个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若无其事又颐使气指地对老婆说道:“啥事儿啊?你咋才回来呀?”
“没啥事,进屋看看你咋样?你吃饱了?”大头娘不阴不阳的答道。
“嘶————哎呀,哎呀,哎呀,吃饱了?”刘卫东还没从疼的劲儿里面恢复过来,却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老婆。
“喝好了?”大头娘还是不紧不慢地问。
“嘶————喝——喝——喝,喝好了?”刘卫东看着老婆的脸色也不知道是该答还是该问。
“大头呢?二小呢?你两小子呢?”大头娘这才切入正题。
“哎呀妈呀!!!瞧我这喝的!咋把他两小王八蛋给忘了捏!”刘卫东猛地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了外屋地上大头和二小还蹲着等饭吃呢。
“赶紧!赶紧!你找两碗把这剩菜都叨吧叨吧,给两孩子盛饭,吃饭啊!你说这咋说的,把这两小兔崽子给饿着了。”刘卫东后悔不迭,一边催促着老婆赶快给孩子盛饭盛菜。
“是啊!是啊!孩子没吃呢?这怎么话儿说的。赶紧让孩子上炕吃饭呗。”小北京也跟着劝。
大头娘转身从外屋就寻了两只青色的大海碗,看众人都已酒足饭饱,也不客气就满桌子给两个儿子挑菜,菜倒没有几口,两大碗全是炖的鸡肉、兔子肉、熏肉和半肥不瘦的猪肉片子。一边跟几个客人客气着说:“嗐,小孩儿上啥桌子,这桌边都是给爷们儿坐的。俺们娘们儿小孩儿啥的就在外屋地吃就中。”一边却不忘挖苦刘卫东说道。
“客人你们也别见笑,俺们这穷山沟子里头,男人见着酒都跟不要命是的,那喝起来就跟不花钱是的,没了命的造!结婚前啊!见着酒比见着娘还亲,结婚后啊!见着酒比见着媳妇儿亲,这再往后啊!见着酒比见着儿子亲。这辈子啊!就这出息啦!”这一通话连着炕上的李旺田和高景瑞也一起数落了,就见高景瑞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李旺田虽然也醉了,可好赖话还能听出来,就把手里的酒盅轻轻地放下,老老实实地把两只手掖到了盘坐的双腿之中,低着头看桌上的酒盅,一声儿也不言语。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李二蛋带着妹妹一早就跟着招娣三姐弟尾随着招娣他爸、徐二爷和冉九爷两个老头去招娣的姥爷——老范头家里去了。
打从说话懂事算起,这几个孩子的脑袋里装的故事都是围绕着明安山的奇人轶事和奇闻怪谈。这些故事里面,耳熟能详的奇人有那么几个。他们就是县城里头的神仙大夫吴神医,齐家沟的阴阳先生邱瞎子还有他爹老邱瞎子,南水泉的老猎户丁阎王,铁匠炉的通灵大仙儿崔寡妇,最后一位就是这位近在眼前老范头儿了。
吴神医八十多岁了还能在县医院里坐诊看病,但是年纪大了,腿脚没从前那么好使唤,就只坐诊也不下乡了,因此孩子们是很少有机会见到他的。那年狗剩子发了高烧去看他,招娣跟着见过一次,回来说吴神仙一把白胡子,前头大锛儿了,后头大勺子,还有点谢顶,就跟年画里头那拄着拐杖的南极仙翁是的。吴神仙看看狗剩子也没给治,只说这病不叫病,到齐家沟找老邱家一问就好。
老邱家祖上就住齐家沟,老邱瞎子也死了有年头了,他儿子邱瞎子这些年给人算命打卦看风水发了财了,可是死活也不愿意往县里头搬,就一直住在齐家沟,离南水泉有个二十来里地,一年能在这营子看着一两次就算不错了。邱瞎子今年也五十多奔六十的人了,自己也没儿子,就仨丫头,头两个都嫁到了外头。就老丫头跟她爹亲,于是邱瞎子干脆就招了个倒插门的女婿,这女婿算是李二蛋的堂叔伯亲里头的一个二叔。这个二叔年前年后的都会到李二蛋家看看,带着邱瞎子的老丫头——算是李二蛋的二婶子。听说,打从前年起,年年有城里人坐着小轿车来拜访邱瞎子了,李旺田问起来他这个二叔“这些个开小轿车的城里人都是些啥人?”的时候,李二蛋的这个堂叔伯二叔和二婶子只是说“有省府的,也有北京的,大官儿,大官儿,官太大,大到俺家老爷子都不让说,也不能说啊。”。
老猎户丁阎王十年前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也没埋在自己家在南沟的祖坟茔地里头,却是埋到了大北梁上,就在那棵通往明安寨的老槐树下面。那坟包子孤零零的在树下面,又像是镇着明安寨的邪气,又像是守着明安寨的秘密一般。村里人对丁阎王的死都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问也没有人愿意提,渐渐的好像就变成了没有人愿意知道一般。但是李二蛋知道最近这几年,每年到了丁阎王的忌日,县里头的胡书记都会来给丁阎王上坟扫墓烧纸结,然后到他丁三伯丁四叔家里坐坐。有一年就跟着司机,另外几年还带着一两个外地人。一到丁阎王忌日那天的晚上,要是夜里起了风,风从山上往营子里刮的话,都能隐隐地听到风中有“呜——呜——”哭声,村里的老人儿都说这是黄皮子仙儿在给丁阎王哭坟呢。
黄皮子仙儿年年都给丁阎王哭坟,那哭声细听起来如泣如诉,悲而且伤,直催人的肝肠。让人不禁感叹这黄皮子仙儿虽不是人倒是比人还多了些人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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