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青羽落剑歌长

拾肆 眠纥遗址(下)

    银白长剑带着炫目的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劈向那蛮族的汉子,昆布耳惊呼一声,用双手挡住面门,却丝毫没有止住苏白下砍的动作。

    眼看雪洌剑就要斩入血肉之躯,却在剑刃尚未触及额头的瞬间光芒大盛。他知道剑根本没有接触那个汉子,从剑刃传来的是砍进水里似的感觉。然而,长剑释放出耀眼白光的同时,周围的空气却以诡异的速度扭曲着,原本盘坐在篝火旁的男女老少,跪窝在沙漠上的骆驼,就连沙丘的形状都发生了奇异的转变——就好像一副画着风景象的纸被人用手肆意地蹂躏着,画上的人脸被揉的不成样子,那样的谲诡,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破。”苏白从口中轻声道出一字,眼神却是愈加凝重起来。

    俶尔,扭曲诡异的像如同摔碎的菱花镜般乍然裂开,像中的人们身首异处,七零八落,就这样悬浮在空中,从四面八方地环绕着持剑之人。然而下一刻,周遭的一切都化成了晶莹细碎的粉末,由下至上,灰飞烟灭。

    “果然是幻境。”苏白低低道,却依然不敢放松紧惕。

    话音方落,便有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细细分辨,不知有多少骙骙骏马踏着飞沙声势浩大的疾奔而来。那些都是经过精心驯养培练的的葵蹄马,专用来扫平恰昂鹿大沙漠上的蛮族部落,当年摄政王赤夜为此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轰隆隆的马蹄声愈来愈近,苏白才发现自己竟处于高空的位置,脚下便是苍茫无边的沙漠,然而他却没有坠下去。心道应是施此幻术的人想要让他看什么东西,便又衍知此时此景只是过去发生过的景象,并非现在。

    既然那人有让他看的意图,他便顺其意而观之罢。

    当蹄声充牣耳畔,他才终于看清了这群马的来头。

    每匹马的背上都乘骑着一名骑兵,骑兵全副武装,坚硬不催的盔甲闪烁着冰冷铁血的灰色暗光。整个列队排成方形,每列各二十人,领首的一人,整齐划一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苏白顺着列队朝近的方向看去,发现不到百丈外有大批牛皮帐篷密集在一处,却是格外冷清,既没有牛羊也没有人,但亦没有落败长久无人居住的景象,与百丈外的踏尘铁骑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白心中了然,明白了幻像中的这一幕是何时光景。

    军队在聚落的帐篷外停下,领首的骑兵翻身下马,持着大刀一步一步走向最外端的一顶牛皮帐篷。他用刀尖挑开那顶帐篷,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但苏白清楚地看到帐篷里面空无一物。他又挑开另一顶帐篷,里面依然空空如也。骑兵拿着刀的手垂了下去,他取下沉重的头盔,朝着严阵以待的骑兵团冷冷地笑了笑,双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那边的骑兵立即翻身下马不约而同地分为五队向不同的方向穿梭在几百顶牛皮帐篷中。

    苏白位于半空,下方首领的话语他定然听不见,但凭口型他能肯定地判断出,那人说的是: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五队骑兵在杂乱分散的帐篷堆中逡巡着,确仍然找不到任何东西。终于,一队骑兵在靠近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其中一名向正前方的帐篷大刀一挥,帐篷被劈开了一个大口子,牛皮翻卷下来,露出里面拥挤一团的格霍尔克人。

    那名骑兵从里面扯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妇女,重重的撂在了地上,紧跟着的几名骑兵又从里面揪出二十多个妇孺,却没有一个成年男性。与此同时,另外几队骑兵也在靠近中央的位置找到了躲在帐篷里的女人和孩子。将他们扯出庇护的港湾暴露在明晃晃的利刃铁蹄下。孩子们吓破了胆哭闹着直往女人的怀里钻,一时间旷远的沙漠之中尽是些孩童连续不断的痛哭声。

    领首的骑兵像是有些不耐烦,当下便立即切落了一个孩子的头颅,鲜血从腔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就近的一顶帐篷上,抱着那个孩子的妇女愣了片刻,突然抛下孩子没有头颅的身体便一头撞向首领,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殊不知要刺杀的人久经沙场反应迅猛,他伸手一劈女人持刀的手,另一只已经携着利刃狠狠地看向女人腰间。

    女人的两截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鲜血从切口处喷泉似的涌出。她的面上依然保持着捅向首领时的决绝狠厉的神情,拿着小刀的手却放松了。

    两具犹自温热的尸体像是点燃冲天炮竹的火石,两百名骑兵像是疯了一样向手无寸铁的妇孺展开了杀戮。殷红的血溅满了帐篷,浸入黄沙中,无尽无止,汲取着格霍尔克人滚烫的血液。

    当那些屠夫的大刀终于饱尽鲜血,他们的脚下已然是残骸遍布,血流成河。所有帐篷里已经没有一个鲜活的生命,这场屠杀终于就此终止。

    苏白在半空中早已是怒气汹涌,恨不得在这群禽兽到达帐篷之前就一剑端了他们,明知只是幻境,却还是止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那个正稳坐在龙椅上的摄政王,简直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恶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