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垂下头,低低地抹了一把泪,“虽然我觉得能帮你做事我很高兴,但是,我并不想给你带去任何麻烦。”
“不关你的事。”李博延看她一眼,心烦意乱地解释,“她以前也不是这样,只是,唉,只是我妈催她生孩子,她的病没有好,所以心理压力有点大。”
“哦,是这样吗,有看过医生吗”
李博延点点头,并不想就这件事情多解释。
她叹口气,柔声劝道:“那这样的话你就更要去找她了,别闹得太僵,总归也不是她愿意的事。”
“算了。”李博延摇头,“我以前也是太宠她,所以她才会……算了,我还是先把送你回去吧。”
嘴上说是算了,李博延到底不放心,车行到西乡又立即掉回了头,只是宋沐阳已然走了,空荡荡的房间,连残羹冷炙都没有留下一点。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他以为是宋沐阳,接起来才知道是施念仁,他问他:“宋沐阳还跟你在一起吗我有点事想找她,可电话总是打不通。”
李博延说:“她不在。”
“哪去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施念仁陡然抬高声音,“她不是过来找你了吗”
李博延微滞,他难道要说他们两口子刚吵一架了吗而且只是生意伙伴而已,他有必要在他这个老公面前对他的妻子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关心
施念仁的声音几乎有点气急败坏的:“李然死了,她心情一直不好,你这时候不好好陪着她,你让她一个人乱走什么呀你”
他说得太快,李博延只来得及抓住一个重点:“你说谁死了”
“李然啊,说是她以前的一个同事,跟她关系还挺好的,你不知道”
李博延顿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轰隆隆碾过后只余下一张纯白的笑脸,他和李然的关系自然是没有宋沐阳与她的那么好,但对这个说话有点毒但行事爽朗的女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更何况,他们都曾经一起见证过彼此的爱与悲欢,她怎么会死,她又怎么就死了
哑着声音,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施念仁叹口气:“好些天的事了,不过宋沐阳好像就前几天才知道,那不,就三天前,大晚上的叫我载她到深圳来,哎,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啊,看她这几日情绪就很不对,现在电话都打不通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李博延却果断挂断了他的电话。
三天前,施南给她发了个信息说在深圳,他以为她跟吵架后是去找他了,谁知,完全是为了另一桩事情。
李博延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懊恼和沮丧,宋沐阳也是一个念情的人,李然的突然死亡肯定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今日来找他,想必也是想从他这里找一点安慰的,他却什么都不管就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他用力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闭上眼睛,重重地跌趴在方向盘上。
喇叭被遽然按响,发出刺耳的一声长鸣,那么惊心,那么伤魂。
回到东莞,好在宋沐阳果然已经先回来了,李母对着自己的儿子朝卧室努努嘴,轻声问:“怎么了,一回来就睡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博延松了口气:“没事妈,我进去看看她。”说着还很敷衍地问一句,“你吃饭了吗”
李母说:“早吃了,你吃过没”
回应了两句,李博延推门进房,宋沐阳果然是在睡觉,春寒料峭,她把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衬着散落在枕头上乌黑的头发,尤显得苍白憔悴。
他蹲,细细地打量她,忽然才发现,记忆里那个面色红润巧笑倩兮的女孩子,已成了如今这个神情淡薄苍凉的女人。
可他对她的爱,并没有减少分毫。
他们为什么而争吵李博延发现他居然想不起来了,那么鸡毛算皮的事情,到这时候,都不如她还在他身边更让他心安。
脱掉衣服,他赤身捰体地也钻进被窝,陡然进入的冷空气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同时将身体绻得更紧,像一只受伤的虾米。李博延从他的背后搂紧她,一点一点契合着她的身体,这样的动作终于还是吵醒了宋沐阳,她微微一动想挣脱出来,李博延制止了她,在她颈窝处吻了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李然出了事。”
她微微一僵,而后还是在他契而不舍的爱抚下软了下来。好些天没有在一起的后果是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格外容易动情,他的爱抚最后变成了攻占,她的抵触与恼怒最后还是融化在他给她的g情里。
情到浓时,他还是会说:“我爱你。”
我爱你,或者是真的,宋沐阳默然地想,只是这爱,终究不是万能的灵药,它抚慰不了她心头的凄凉,也无法熨平现实的伤痕。
我爱你。
同样的一句话,却明明已没了最初饱满的力量,他们都在渐渐丧失爱人的力气,那无关背叛也无法控制,就像月升日落一般只是必然会到来的一个周期。
就像以前,她本不是一个爱跟人说心事的女孩,喜欢默默地承受也希冀对方能心有灵犀地领悟,是他让她习惯于把所有心里的活动都变成嘴上的语言,让她习惯有什么事都找他,都信赖他,都依恋他,都告诉他,但现在,就像爱的周期性偱环一样,她发现,不知不觉,她又一次完全丧失了对他倾诉的能力。
她觉得所有的坦白,所有的语言,在一场欢爱之后,竟是如此的寡淡无味。
虽然很无奈,但是她更清楚,他们已错失了最好的时候。
“沐阳,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好。”
“沐阳,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沐阳,如果那真的很痛,就不治了,好不好”
“……”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请孔琳荣为我工作,我辞了她,行吗”
“……又何必”
“我不想为了个外人同你常吵架。”
她叹一口气:“她只是外人。”
李博延觉得女人真是奇怪,他改变主意由着她了,她反倒不乐意了。
宋沐阳却笑了笑,他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她已经不在意了。
婚姻之城的坍塌,从来都是由里面最先崩溃的,外人,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它的能力原本就无足轻重,人们喜欢将它的责任无限放大,不过是想为自己的不幸和无能为力寻找解脱的借口与出口。
就像她所预见的那样,冲突但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最终会一次比一次频繁,一次比一次激烈,直至一方伤残死绝,或者两个人无力再斗。
宋沐阳与李博延的婚姻,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这固有的模式。
在爱与婚姻的拉锯战里,他们都有自卑,所以就都有了激烈掩饰的理由。
而孔琳荣,不介意把他们把这战争弄得更激烈一些。
一个周六的下午,她借口有事来了东莞,跟李博延客客气气地说:“在我最难的时候你帮了我,为此沐阳对你对我们都存了很大的误会,正好我今日过来了,柏母也在,我想请你们一家吃个饭,可以么”
李博延有点头大,拒绝说:“不用了,宋沐阳都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那我就买了菜去你家里做行不反正伯母那里我肯定要表示的。”
李博延始终没有松口,办过事也没留她,哪知道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突然就接到李母电话说:“博延啊,你有个同事来家里了哦,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博延回家里一看,孔琳荣已经登堂入室了,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洗手做羹汤,和李母两个有说有笑。
宋沐阳也已到了家,一个人坐在房里上网。见他进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李博延很干脆地说:“我不知道她会来。”
宋沐阳冷然地笑了笑,说:“该来的总是会来。”
说不出来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在李博延耳里一下就抵消了他原有的不安与歉意,他们和好才没有几天,他不想再为这事跟她又吵一架,所以顿了顿,李博延转身又走了出去。
厨房里孔琳荣听见声音探出头来,笑着说:“李总您回来了呀饿了吧,菜很快就好。”
李母走出来,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夸赞说:“今天晚上好丰盛的哦,孔小姐真是会做菜。”
孔琳荣被夸得一脸娇羞,只李博延,对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李母皱眉说:“妈,有客人来就上外面吃就好了,在家里做什么做”
李母被埋怨得颇不乐意,看了眼孔琳荣,又斜了眼自己儿子:“外面你媳妇不是说不干净不愿意去吃嘛,再说孔小姐做的,又不比外面的差。”
老娘话里有气,李博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在家做多麻烦。”
李母说:“我们都不嫌麻烦,你光等着吃的又嫌什么了”
孔琳荣听到这里,再愚笨也知道两母子是闹生气了,低眉顺目地走过来,怯生生地说:“对不起李总,是我不该唐突的,那这样吧,我就先走了,伯母,有时间你到深圳来,我带你到处去玩玩。”
李母一把拉住她:“走什么走,这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他不领情他就别吃,难道我们就不能吃了呀。”
说着恨恨地瞪了眼李博延,他无法,只得叹一口气,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又叹了一口气,“先吃饭吧。”
李博延很担心宋沐阳会闹脾气,但是她一直表现得都很淡然,吃饭的时候就出来吃,只是全程都不怎么热烈,冷眼看着李母和孔琳荣语言不通却甚是艰难地相谈甚欢。
虽然她一眼都没看过自己,李博延见了却反而不那么担心,她不看他至少说明她是生气的,至少说明她对他还是在意的。
但是,孔琳荣一句话,却生生破坏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或者是感受到宋沐阳的冷落,她似乎太想讨好这屋里的女主人了,因此饭吃到一半,她像是忽然想起了的一样说:“哦对了沐阳,我认识一个医生,治不孕不育很厉害的,这是她的电话,你有时间可以咨询一下她。”
李母闻言震惊地抬起头,问:“什么不孕不育沐阳你不能生育”
李博延一听就糟,想着要粉饰太平,赶紧说:“孔琳荣你搞错了,是沐阳的朋友需要。”说着伸手去接名片,没曾想半路被宋沐阳劫走。
她抬了抬眼皮,冷冷地笑了笑,说,“孔小姐还真是费心了,谢谢。”
她不是大度,对着孔琳荣那张把得意隐在背后的惊慌面孔,宋沐阳恨得抓花她的心都有,只是不想做个没品的泼妇,尤其是在孔琳荣面前,而且她也早就想把这事摊开来了,所以虽然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因此面对婆婆的惊疑交加,她很平静地点头承认:“是的,妈,我输卵管有问题很难怀上孩子,关于这个我很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但是我也正在治……”
李母顿足:“什么叫你正在治你居然敢瞒我你居然敢瞒着我们”把头转向自己的儿子,问,“你知道吗你不知道的,是吧她连你也瞒了是吧”
李博延看了眼宋沐阳,眼里有责怪也有为难:“妈,我知道。”
“你知道,你……”老太太气急捂胸,一口气卡在半中央,吓得李博延赶紧起身去扶住她,过了半晌她才平复过来,一甩筷子进了房间。
孔琳荣站在那里,对着恼怒的李博延,惶然失措:“对不起李总,对不起沐阳,我不知道伯母她不知道。”
宋沐阳掀了掀嘴角,冷笑说:“无所谓。”
李博延却大怒着喝止她:“宋沐阳”
他是气极,她是如此冷静,嘴角的笑意甚至是冷静而残酷的,一如当年她说她不要那个孩子的样子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承认,是嫌他身上的压力太小了吗他也怨孔琳荣多事,可她毕竟是外人,现下又是他的下属,他不好过份责备,只得要求宋沐阳能安静些。
但夫妻一体却未必齐心,他不了解宋沐阳的心理,宋沐阳自然也不会理解他这时候对外人可以原谅却对亲人进行苛责的态度,她在他的呵斥下抬起手,手在玻璃杯上细细摩挲,开水很烫,烫得她指尖晕红一片,火辣辣的疼,她想如果把它泼在对面人的脸上会怎么样她仰起脸,目光直视着他,嘲讽地问:“你是想跟我吵架吗,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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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怎么了”施念仁惊问,不过几日没见而已,宋沐阳不但面色憔悴,额角就更是破了一大块,虽已结疤却仍然刺目,他调侃说,“虽然说是五一要来了,但你也不用这么拼吧,现在是小长假了,生意不会红火到哪里去。你这样带伤工作是想提醒我我占你便宜实在是太多么”
宋沐阳却一点跟他调笑的兴趣也没有,直直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说:“都在这里了,有什么问题你找汪宝。”
施念仁绕过那沓文件,固执地想要知道原因:“怎么了,家暴”
宋沐阳瞪他一眼,冷冷地从嘴里蹦出一句:“狗咬的,可以了吗”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冷漠的态度对自己,表明她对这个话题实在是反感得不得了,她不想说,施念仁讨了个没趣,搂着文件乖乖地走了出去。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故作好意地提醒:“狗咬的要打预防针啊,那玩意潜伏期很长,据说有一二十年呢。”
宋沐阳这回干脆连个眼神都懒得回他。
当然,她这不是狗咬的,更会出于家暴,那天在她问出那句话之后,李博延就把孔琳荣赶走了,他问她:“宋沐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说:“我不怎么想,是你怎么想的,现在你妈妈已经知道了,你也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接受我可能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实,说服你家里,一条是你接受不了,我们分手。”
他阴着脸:“不需要你说,我有我自己的路走。”
“当然,”她点点头,笑得有点凄凉,“你也可以为了我跟你家里闹翻甚至决裂,问题是,你会吗”
如果会,他不会这么煞费苦心地想要瞒住。
李博延似是被她问住,半晌没有作声。
宋沐阳站起来,平静地收拾碗筷,她收得很慢,慢而优雅,难得的细致耐心。
李博延一路追到厨房,问她:“宋沐阳我真是弄不懂你了,这样摊开来有什么好,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啊”
最近,他一直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是焦头烂额,就是对她已没有了任何信心。
吸了口气,她回过头:“我怎么想很重要吗有人已经等不及要来上位,有人呢,也已经快要被自己妈妈弄到崩溃,我不忍心看你们这样,所以,及早给你做出选择的机会,不好吗”
李博延嘭地一把,碗筷落地,轰然巨响之后,碎瓷伴着菜渍汤水洒满四处,他却浑然不觉这一切,一把将她推到厨柜边,捏着她的肩膀问:“宋沐阳,你就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了吗”
她望着他,一字一字地答:“我是对永远没有信心。”
李博延愤然摔门,她看着他的背影,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头在滴血,那种痛苦,比当年做出要离开施南的决定更痛至一千倍,一万倍,但是,她能怎么样她不想放弃他,她只能逼他作出选择,李父李母的传承观念极重,平日里李博延也不是没试探过说有人自己不生,选择领养或者过继一个孩子,他们说的时候还只是借了人家的名义而已,李母就已经跳脚,如果是她真的生不了,他们又该怎么盛怒
李母在这里已待了三个月,三个月,宋沐阳的肚子毫无动静,这个盼孙成魔的奶奶就只能不断给自己儿子施压,她施压的结果是,宋沐阳与李博延为此又是一场莫名其妙起出来的争端。
她不想以后的日子,只是不断地重复冷战与争吵,如果他们还能过下去,宋沐阳不奢望每一天都甘甜如蜜,但她至少希望是平和而安定的,哪怕平淡如白开水,寡淡无味也好过日日心痛。
平复了下心情,她开始收拾一屋狼藉,可毕竟心不在焉,没提防就被地上的油水滑了一跤,额头撞在柜子尖硬的把手上,几乎将她痛昏。
那次之后,宋沐阳便暂时搬离了出来,他们都需要冷静,好好思考一下以后应该要怎么办。
如果还在一起,除了用激烈的来平复上一回的争热然后积累更深更重的矛盾外,毫无效果。
在外面寻求八卦的施念仁听到宋沐阳居然搬到员工宿舍里住以后终于觉得代志大条了,鼓起勇气再度回到宋沐阳身边以示慰问,谁知宋沐阳理都不理他,支着下巴望了他许久,突然很莫名地抛出一句:“如果想把一个还有点地位的人拉下马,你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施念仁果然老到,得意洋洋地答:“财和色。”
宋沐阳像表扬做对了动作的小狗一样夸奖他说:“答对了,你既然这么关心我的心事,不介意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吧”
施念仁心里陡然浮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半个月后,李博延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把李母亲自送回了老家,然后又接回了宋沐阳。
他的态度自然已决定了一切,宋沐阳并不矫情,所以她痛痛快快地又搬了回去,但同时她也不觉得这样的胜利得来有什么值得欢欣的地方,李母回家之后,她给李家老两口打了她有史以来最长时间的一个电话,一个半小时,虽说不能说服他们改变什么想法,但至少,她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诚意。
她不想做个罪人,如果他和她真的分不开,那么她就想继续理直气壮地跟他生活,就像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分享他的钱财,他的隐私,以及,他的爱。
她还会治病,但是已不允许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以希望。私心里,她觉得,人在最不抱希望的时候才会获得出乎意料的成功。
她是希望是这样的。
那时候,宋沐阳真心地以为最大的风雨已经过去,所以她不怨恨孔琳荣的自以为是和小小聪明,她反倒感谢她成全了自己结扎一般的痛快,她不认为这个女人还会对自己形成威胁,在她愚蠢地做了那件事情之后,李博延已然在积极地物色深圳加工厂方面的负责人。
可就在这时,柳向阳被抓了。
事出突然,先前没有任何一点征兆,就是被抓的当天他还在正在上着班。有消息说是柳向阳所在的公司收到了一封匿名而来的举报信,里面列举了柳向阳在担任营运副总一职期间收受供应商贿赂的详细手法与清单,甚至还有他的银行账号。
骗租、假公济私,损公肥己,商场上的潜规则,谁都知道,然而谁也不会轻易去查,所以一旦爆出来,远比想象的更要触目惊心。
三年,二百二十多万,够他在牢里蹲许多年的了。
柳向阳出事的当口正好是他作为负责人与李博延他们的生意谈到正关键的时候,或者说,只要晚一天,合同就算是签下来了。
单子很大,李博延为此还念叨过好几天,和宋沐阳讨论:“到底是谁做这种事啊,柳向阳贪是贪了些,但倒不至于完全不会做人,本来他们那样的企业能找到这样的突破口就不容易,谁会做举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宋沐阳冷笑一声说:“多行不义必日毙,谁说他不是因为缺德事做多了”
李博延没多想,闻言笑着摇摇头:“你还在为李然鸣不平其实完全怪他也不算,如果李然自己没那么爱慕虚荣,万事讲究自食其力,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一席话,自认为说得公正公允,可却格外入不得宋沐阳的耳,尤其是他还似真似假地试探她:“是不是你看他不过眼,所以举报了他为李然复仇啊”
宋沐阳勃然大怒,不消说,又是一场战争上演,然后以冷战几日收场。
其实冷静下来,宋沐阳很清楚是自己反应过度,因为有这种怀疑的不光是李博延,就是施念仁也半是询问半是警告过好:“你不会是拿我给你的那些资料抖出去吧会害死人的啊,我那些朋友要知道了和我绝交是小事,联合来整我才叫最惨。”
宋沐阳说:“我没有。”
的确不是她,不过她也确是有心,所以她叫施念仁帮她从他的供应商朋友那里搜集了一些他受贿的证据,但她只是才看了资料,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她想要周全,想要一击必中,万无一失,并让他永不翻身。
有人却比她更快地动了手。
她也猜测过这人是谁,只是她对柳向阳以前并不了解,往后的几年就更是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无从揣测起,倒是他本人,被抓之后完全成了一只疯狗,怀疑谁就会毫不留情的狠狠一口咬下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托到的关系,拘留期间居然还能用电话发信息出来。
他是直接发到了李博延的手机上,他说:“李总,我本来也挺想跟你最后好好合作一把的,但是对不起,我出事了。我下面说的话你可以当作我是在报复,因为我也确实是在报复,我怀疑你那可爱的老婆,不但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她还把我送进了牢房,只是因为,她害怕我把她抖搂出去,她害怕我告诉你,那时候在龙华,我和她并不仅仅是隔壁邻居,我曾经,还是她治疗自己性冷感的一个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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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难以生育是割在宋沐阳脸上一个无法遮掩的伤疤,那么,那段性冷感的经历就是长在她身上一个难以启齿的暗疮,暗疮虽好,却伤痕犹存。
而柳向阳,明显的出手比她更利落更狠辣更迅速,并且是一击必中,几是绝杀。
李博延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宋沐阳还在店里,他打电话给她说:“你回家一趟,现在,马上。”
声音平平,但不容拒绝,他一个字都没说,仍给了她危险临近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有些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李博延说:“你回来。”
然后就果断地挂了电话,宋沐阳回去的时候想了一路,她想到了可能是他公司出了什么事情,也想到了她没经他同意就补贴给李然家里的两万多块钱,甚至更是想到了,李父李母依旧想不转来所以以命相胁要他们离婚,针对这些情况,她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预案,并成立了紧急语言应急方案,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场她无法承受也不能承受的家庭风暴。
李博延冷冷的坐在客厅里,虽然灯光明亮,宋沐阳却只觉得昏暗一片,那是因为他的脸色过于阴沉,已近乎于可怕。
她都提不起勇气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冷冷地指了指桌上的手机,说:“你自己看吧。”
她坐在他旁边,只看了一眼,血色就迅速从她脸上褪了下去,性冷感,这三个字让她既羞愧又颤栗,而这么私密的事情能从柳向阳嘴里冒出来,就像是陈列在法庭上证据确凿的生死案,目击证人、杀人证物、做案时间,犯罪动机,样样齐全,件件是铁证,证据链充分得宋沐阳一切反驳都成了狡辩。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失语,那种感觉就像是身处在一个极端可怕的梦境里,四肢百骸都被压制得死死的,只能无奈且惊恐在看着自己被惧意一点点蚕食鲸吞。
李博延哑着声音问她:“你就不想解释什么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问:“我说什么你就信吗”
李博延一个耳光扫了过来,她坐的近,他一怒之下又完全没有控制力道,宋沐阳几乎是被打飞,半个身子都趴到了茶几上,脸上红印顿现,五指尤然。
他一字一字地说:“宋沐阳,你真是无耻”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忆:“宋沐阳,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你冷感,你不想做,我从来就不强迫你,我等着你恢复,我给你找你喜欢看的片,我为了你甚至还偷偷去问过医生,我更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如果你一辈子恢复不了,那我就陪你这样一辈子算了,可是,你居然去找别人,我在外面为了你一句养不活孩子的话拼死拼活不眠不休地赶工的时候,你居然是跟别的男人鬼混,我一心一意对你的时候,你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先是施南,再是柳向阳,宋沐阳,”他捏着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揉碎搓烂,“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冷酷了吗你就从来没有为这样贱踏过我而感觉到羞愧吗”
那是他第一次爆发,肆无忌惮地说出了所有他想说的话,那也是他第一次打她,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最后,他绝望地看着缩在一边神情僵冷到可怕的宋沐阳,惨淡地说:“其实你不用一直来试探我的底线,如果你真的不爱我,我又何尝会让你忍受这么多年”
这时候,宋沐阳只问了他一句:“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你信吗
李博延绝望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很想信你,真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相信。”从发现她自己手写的日记,到现在柳向阳言之凿凿的指证,他要她如何再相信“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了,我也似乎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肯为我牺牲哪怕一点点,因为你会觉得不值得,因为你从来没爱过我,所以为我受苦,不值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宋沐阳,你欺人太甚,真的,你欺人太甚”
宋沐阳木然地坐在那里,从开始到结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她有些凄凉地想,你看,当年她没有说出来果然是对的,他们都不肯相信是柳向阳想要她,而不是她在纠缠他。
从李然到李博延,人性本疑,个个如此。
李博延说完那些话,这一次,轮到他离家出走了。三天的日子,宋沐阳打不通他电话也找不到他人,去他公司,他的员工很客气地告诉她:“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李总到哪里去了,他只交待说有事要出远门一趟。”
这远门一出,就是一月。
一个月后,宋沐阳收到了他寄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同在一个城市,蜗居一般大,他竟连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
宋沐阳盯着上面的字,真正才体会到什么叫字字如针,针针见血。
李博延放弃了房子,他说这是他买给她的礼物,他不想收回。
自始至终,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宋沐阳想,是自己没福气,不,她本来是有福气的,只是在她决定放弃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把福气放走了。
因果报应,从来不爽。
她不顾一切谋杀了一个生命,于是失去了拥有幸福的权力。
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些惨然地想,他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挂念,满怀恨意地离开,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再娶妻生子,拥有他自己的孩子,过最平凡但圆满的生活。
可是,她还是不想再签字,她真是一个太自私的女人,她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他不信,她也想跟他从头到尾解释一切。
可是,打电话给他,他只是冷漠地说:“不用见面了,就这样吧,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哀求她,放他一条生路,还给他自由。
甚至于,他把写字楼搬腾一空,终于还是又从东莞挪去了深圳。
他为了她来到这里,现在,又因为她,而放弃离开。
知道她家变,许多人都说是因为她太强势,这甚至还暗合了许多人的想法,觉得李博延那样的就该适合更好的女人。
除了彭爽,施念仁是第一个跑来对她表示慰问的人:“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怎么帮”她客气地问,不越帮越忙就好了吧。
果然,施念仁说:“唔,可以假装你一离婚就攀上我,我是高枝啊,还能不嫉妒死了他”
宋沐阳哈哈大笑,虽然不现实,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取悦了。
“怎么,不好吗”施念仁挑眉,“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么离婚的女人反找到更金贵的男人,这种戏码,是女人最爱,世俗热炒,就为了鼓励离婚来着的。”
如此含蓄,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宋沐阳怎能听不懂敛了笑,她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是意气用事。”
“我不信你们没感情了,他对你的心,路人皆知。”
“是吗还爱着吗真好。”这是第一次从外人眼里证实这点,她微微感叹,垂下眼睛掩饰里面激烈的情绪,“可婚姻仅有感情是不够的。”
“还要什么”
“无私的包容、良好的沟通,还有,没有生儿育女的压力。”
……施念仁半晌无话,这些他的确都无能为力,尤其是最后一种。
“也许这时候分开,是最好的。”她撇开头,轻声地说。
他们还有点感情,离婚以后还能保持着对彼此最后一点好感,而不用在感情耗尽之后,眼睁睁看着时光把他们都变得面目狰狞,将往日的美好全部撕成碎片,只余下恼恨。
当不能盼着永远幸福的时候,就只好安慰自己说,曾经幸福过,就好。
施念仁曾以为宋沐阳会为此失意落魄好一阵,但她却像往常一般上班,只是神情凶狠,现在轮到她四处转悠去找门面开新店。
施念仁为此夸奖她说:“你看得真开,不过也是,离婚而已嘛,别忘了还有我,从精神到肉体,我都可以给你支持。”
他说得嘻嘻哈哈的,以前或许也会有暧昧的挑逗,却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种已有点露骨的话。不过宋沐阳并没怎么当回事,打情骂俏这种东西,本来你有心回应就成就一桩露水姻缘,你无心理睬就变成是朋友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插科打诨。
所以,她闻言非常淡定地看他一眼,平板板地问:“施总这么有身价,资费我应该怎么算”
施念仁眨眨眼,说:“十万一晚,如何”
宋沐阳说:“你去抢劫吧,那样更加快。”
他哈哈大笑,连带着她心情也好了起来,女人身边有一个蓝颜知己果然还是好的,他尽职尽责的逗弄而不猥亵你,让你开心而很少会令你生气。
只是,让宋沐阳感慨的是,到最后,只有施念仁陪在她身边。
只有这个她对他曾经怀着成见与戒备的男人,她曾经一心想要利用他赚钱的男人,反倒似成了可以长久待在她身边一般的存在。
谁说命运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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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的突然离婚,有些事情终究要爆出来,比如黄程秋和彭爽,隐藏得再秘密的感情,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
当日的情况,宋沐阳至今想起来都有点云里雾里的,好像一点也不真实,比戏剧还要戏剧。
她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没进门就被静姐拉着跑了出去,说是陪她去一个地方。
她看着很急,面色赤红,暗含恼怒和恨意。
宋沐阳看得心惊,只得开车陪她过去,地方并不是很远,是一家装修比较豪华但风评并不是很好的足浴场所。
在大厅里,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李博延,他在这边毕竟有段时间,业务几乎都在这里,即便搬去深圳也还是要回来应酬的。那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看电视,旁边的富贵竹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暗沉的阴影,看着真是百无聊赖又寂寞的样子。见到她们联手进来,他很吃惊,眼神飞快地扫过她一眼,然后转向静姐,站起来问:“静姐,你怎么来啦”
静姐的目光冷得像把刀,嗖嗖扫过李博延,劈头就问:“黄程秋在哪里”
宋沐阳这才知道她竟是拉她来帮她捉j,她暗地叫苦,这一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不知道李博延心里会怎么想她。
果然,李博延责怪地盯了她一眼,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瞒不住了,只得寄希望于静姐不要当众闹起来,就说:“嫂子,黄经理在里面洗脚,我去帮你叫他一下吧,这毕竟是公众场合,里面除了他还有别人。”
静姐在这晚表现出来的智慧真是让宋沐阳和李博延都大感意外,她闻言先是很冷静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准李博延过去的方面,在他朝里面走去的时候,突然挣脱了宋沐阳的手,跑了进去。
李博延停在门边还未敲门,她已经跑到了,一脚踹开门,所有的一切就都曝光了。
里面除了黄程秋,果然还有别人。
只是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小洗脚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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