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牙欢呼一声，猛然从腰间的鲨鱼皮鞘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小刀不过几寸，弯小惨白，仿佛是什么怪物的牙齿,刀柄着镶嵌着一个闪着荧光的小珠子.
“这个是裂云鲨最长的牙齿，裂云鲨是深海霸主，只有超过二百岁的裂云鲨才会长出这样的巨牙。”长牙脸上竟然露出怀念的神色，“这颗牙齿是我成年礼时，一个人在深海里猎获的，那是我打败的最凶猛的敌人。”
“珠子呢？”小蛮对长牙的成年战利品不屑一顾，却对小匕首柄上的发光的珠子有了兴趣。
“鲛珠是凿齿鱼人的传承圣物，不能给你们。”长牙警惕的将小刀插回鲨鞘，向后退了一步。
“呸，我才不稀罕呢。”小蛮啐了长牙一口，“不要磨蹭了，快点开始做那个鱼脍，我们都要饿死了。”
长牙将盲鱼放在湖水里洗净，用刀在鱼的下颌和尾巴处各划了一刀，将鱼血放尽。然后运刀如飞，飞快地切成薄如蝉翼的一片片，如成飘落的花瓣，整齐的码放在湖边干净的石头上。几近透明的鱼片上，几根淡红色的血丝，隐约可见。
小蛮用小手捏起一片鱼脍，薄薄的生鱼片在白嫩圆润的指尖上晶莹透亮，她犹豫了一下，张开樱口伸出柔软的小舌头，将鱼脍卷入嘴中，脸上的神色就从怀疑变成惊喜。长牙紧张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仿佛在陶醉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张开眼睛，捏起一片鱼脍喂入我的嘴中，兴奋的对我说道：“小五哥哥，那个鱼怪没有骗我们呢，这个什么鱼脍真的好好吃。”
“我不是鱼怪，我是凿齿鱼人。！”长牙不满的抗议道。
不过这次小蛮到是没有在意它的无礼，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
鱼脍一入嘴中，变化成甘甜鲜美的汁液，顺着喉咙滑落下去,只余下悠长的回味。也许是因为长牙一开始便放尽了鱼血的缘故，竟丝毫腥气也没有。
我看着满脸期待的小蛮，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满意地说道：“小蛮说的不错，确实很鲜美。”
小蛮得意的朝我白了一眼，仿佛在炫耀她的眼光。
长牙听闻我们都很满意，欢呼了一声：“要是有蘸酱就更好啦。”
“什么蘸酱？”小蛮疑惑的问道。
“就是你们人类的葱啊，芥末啊，调成的酱料。”
我们坐在沙滩上，一片片的吃着鱼脍。长牙似乎很快活，一边飞快的将鱼用刀片成鱼脍，一边双手翻飞运转法术，淡淡的水雾便在鱼片上凝出薄冰，被冰过的鱼脍冰爽清凉，别有一番滋味。
鱼人是天生的控水者，凝水成冰便是长牙学会的唯一法术，说是法术还不如戏法：长牙用尽法力只不过能将鱼片上凝出一层薄冰，更别说用来战斗。长牙说凿齿鱼人中只有大萨满才能使用法术，现在的凿齿部落中，除了大萨满，就只有长牙能发出微薄的凝水成冰。正是因为这样，黑鳞大萨满才屡次在暴齿的逼迫下，庇护他。
不过长牙似乎对做大萨满，或者鱼人王并不感兴趣，长牙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美食家。
在长牙很小的时候，部落里的鱼人抓回来了一个老头准备吃掉。这个老头自称曾是大夏皇朝的御厨，来南方为大夏的皇帝寻找美味的食材。因为可以烹饪鱼人们从未吃过的美味食物，御厨老头在凿齿部落生活了很久。从那个时候起，凿齿鱼人的王子长牙，便迷恋上了美食，老头教了许许多多的烹饪方法给他，不过鱼人们最喜欢吃的还是鱼脍，因为鱼人从来不吃熟食，他们更喜欢生吞活剥。
御厨老头说，在大夏的《夏礼》中记载：“肉腥细者为脍”，还说：“脍，春用葱，秋用芥”。可惜大夏皇朝幅土多在内陆，鲜美的海鱼无法保鲜运输，并且生鱼不经熟制，容易引起疫病，所以竟在大夏内慢慢失传了。反而在东海之上的扶桑岛民，学了鱼脍的皮毛，便以为正宗，竟改名为生鱼片，其名之俗鄙，足见其文化之粗鲁。大夏的御厨讲至此处，毫不掩饰鄙夷之情。
那个御厨最终还是被鱼人们分食了，凿齿鱼人只不过是妖兽的后裔，在它们眼中，饮食文化远不如老头自己作为食物更有价值。
长牙讲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分割着盲鱼，一边贪婪的吃着鱼脍。
毕竟有十多条鱼，我和小蛮只吃了一会儿，便吃饱了。倒是长牙，不晓得他小小的身体如何塞下十多条鱼的。
......
我们绕着湖岸，在昏暗的洞穴里穿行，长牙说它的部落距此只怕不下好几千里。他们，不，是他自去年冬天从南海边的洞穴进入，至今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只怕春天都已经来了。我们没有告诉他，其实现在已是盛夏，长牙在洞穴里耗费的时间，比他自己料得还要长的多，甚至就算他找到了宝物，回到部落，那个什么暴齿只怕早已经成了新的鱼人王了。
长牙说话偶尔吞吞吐吐，小蛮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东西隐瞒这我们。但是我并不在意，只不过是凿齿鱼人罢了，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波浪。
大概是临近大湖的缘故，这一段洞穴崎岖不平，泥泞不堪，让我们在其中跋涉的尤为艰难。按照长牙所说，宝物就藏在其中不远处的一个洞穴里。
越是靠近，我越是感觉那股神秘的力量，竟然又慢慢回来了。涩晦有力的波动，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一点一点的撞击着我灵魂，仿佛有无法抗拒的召唤在诱惑我。
我拉着小蛮，跟在长牙后面，在呼唤声中，向目的地走去。好多次，我觉得都要害怕的转身离去，但是想离开的意识，总是一旦浮现便被本能压制到最深处。
小蛮忽然掐了我一下，把我从内心的争斗中拉了出来，不解的看着她。小蛮用手指了指带路的长牙脚下不远处的沙滩，赫然已经有几排浅浅的和长牙差不多，但大小明显有区别的鸭蹼形脚印。我警惕的拉着小蛮，长牙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带路前行。
昏暗的通道前面是一个新的洞穴，洞口却被一堆碎石挡住了，那股波动，也在我们走近洞穴时忽然停止了。
“就是这里了”长牙停了下来，目光躲闪的看着我们，“我找到这里，因为饥饿没有力气，所以准备去找一点吃的，再来清理碎石，才在湖边遇到你们。”
我蹲了下来，这一堆碎石足有数百块，虽然只大如脸盆，但是毕竟数目太多，倘若不养足了力气，倒是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在长牙的乞求下，我费力的帮着他将石堆搬开。
石头越来越少，终于露出了洞口。我趴在洞口，努力的朝洞内望去，洞穴里似乎没有发光的蘑菇，漆黑难辨，偶尔有水珠滴落在水潭里，发出空旷的滴答声。
我运起指月禅心，准备用眼识来探查一下洞内的情况。手中金光才闪，就听见小蛮惊呼一声，几团黑影朝蹲着的我和旁边的小蛮当头罩下，几根惨白尖锐的长牙如同长矛一般，狠狠的刺向我们。我抬头一看，赫然是五个凿齿鱼人从洞壁上跳下来，用口中长牙偷袭我们。
危急之中，我伸手揽住小蛮，拼命滚向洞穴深处。翻滚中，锋利的碎石将我划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淋，钻心的疼痛传来，我捂住小蛮的嘴巴，滚进洞内角落里的巨石间，运起眼识，向洞口看去。
洞穴杂乱的入口处，五个比长牙更强壮的凿齿鱼人怒骂着，使劲从碎石堆中拔起牙齿。长牙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嘶，长牙，他们，什么人？勾结外人，你，嘶。”一个最强壮的鱼人，质问着呆呆站在旁边的长牙。似乎很少与人交流，所以他们说起话来，同最开始的长牙一样，嘶哑不清，颠三倒四。
“怒鳞队长，他们是朋友，要不就放过他们吧？”凿齿为难的乞求着。
“嘶，朋友，他们？人类无耻，不是朋友。大王命令，保护你，找神器，人类死，我们的食物。”那个叫怒鳞的鱼人队长，狂怒的叱责着长牙。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好像是说他们是由凿齿鱼人王派来保护长牙的，要将我们杀死当作食物。
长牙无力的辩解着，他们偶尔用人类的语言，但是更多的时候，确实嘶嘶嗤嗤的鸣叫，那仿佛是鱼人的语言。
怒鳞队长暴躁的斥骂着一直摇头的长牙，终于不耐烦的嘶吼一声，狂怒的仰起上颌，长长的凿齿如同利剑一样插入地上的巨石间。长牙脸色变得苍白，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摁住预备站起来怒骂的小蛮，轻轻抚摸了她两下。小蛮平静下来，顺从的依在我的怀中。
两个凶恶的鱼人堵住了门口，剩下的鱼人跟着那个最强壮的怒鳞队长，进入洞中，长牙也无奈的跟在他们身后。凿齿鱼人的眼睛仿佛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东西，竟然绕开洞穴中的水潭和障碍，悄无声息的从洞口开始一点点的搜索着我们。
他们慢慢逼近过来，几乎会翻动每一块石头，甚至会仔细用脚蹼狠狠的将小水潭也踩个遍。看起来我们这二个“食物”，对几乎饿坏了的凿齿鱼人来说非常重要，他们原先大概是让长牙出去寻找食物，不过长牙却只带着我们过来。不过这也说明了凿齿鱼人们对长牙并不怎么在意，在鱼人的世界里，凿齿的王子身份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力量才是一切。那几个鱼人都远比喜爱美食的长牙王子要强壮的多，特别是怒鳞队长，几乎有长牙二个大，若非鱼人王的命令，想必他们必定不会愿意来“保护”长牙。
他们越来越近，怒鳞队长翕动这鼻子，仿佛嗅到了我背上渗出的鲜血的腥味，直直向我们藏身的大石走来。他脚下踩起的泥点乱飞，四处溅落，终于一点污泥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和小蛮双手间光芒闪动，就要挥向几乎已经走进我们藏身处的怒鳞队长......
“嘶，神器，神器，嘶。”忽然一阵欢呼传来，怒鳞队长连忙停住堪堪要踏进巨石后的脚步，扭过头去。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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