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星轨之上

第三章 妖祖福泽,雪耻斩狮(六)

    让时间回到一刻钟前,那时正值星宇剑舞告破,月狼王惨呼出声。

    星宇的无象之剑斩在了月狼王回缩的左爪上,而更加幸运的是,星宇此击不止步于皮肉,更深入到了月狼王那晶莹的指骨上,在那无暇的美玉上雕上一道瑕疵。接着,大约是后继乏力的缘故,无象之剑消散。但宛若上天为了印证一句广为流传、被无数恶人引以为知音的话: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对于星宇而言是好人好剑的无象之剑命不长,而对于月狼王来说绝对是个祸害的无象之剑却是真正的影响深远。

    星宇自己并不清楚,他自己的无象之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真正的无象之剑,为了快速提升实力,他吸收了太多的妖晶,也正是因此,凝聚出的无象之剑沾染了太多的斑驳芜杂,从诞生之初,便已不是“无象”,这也是他挖空心思,也做不到以有形之体换无象之躯的根本原因。然而经过在风刃虚空里的一行,虽然他未能坚持到最后,拿到所谓的妖祖福泽,但却借那无处不在的风压压出了无象之剑中的部分杂质,也因此催生出了那青色的触角,便是那需要经历七次天劫后才出现的所谓的剑气,再者,虽然并不纯粹,但它依然是无象之剑,依然拥有那无象之气。即使这无象之气在驳杂,它也是无象之气,也在品质上远远凌驾于月狼王更加斑驳的月辉。

    随着无象之剑的消散,禁足已久不能随心而动的一缕驳杂的无象之气飘然而出,钻入了月狼王体内,顿时如跗骨之蛆般紧紧依附在它四肢百骸内。

    在这种激烈的生死交战中,这一缕无象之气无异于微小的蚁穴,足以击溃千里之堤。

    无象之气入体,月狼王发疯似地嘶吼,凄厉而癫狂。胸臆中的怒火再次燃起,转瞬间宛若化为实质,将它的理智渐烧渐远。“吼!”它又是一声咆哮,声音却已是脱离了狼嚎的范畴,而是向着那至尊的龙虎迈去。

    星宇只觉耳膜发胀,几欲裂开。这一次的音波,不是为了震慑山林,亦非为了宣泄怒火,而是纯粹的攻击,将滚滚音波拧成一股,轰杀向敌人的灵魂。只是这样灵魂的攻击于星宇而言无疑太过可笑,端坐大地观战的白衣幽魂早已恢复了元气,更是早早地急不可耐地加入了战场。因为他,无象之剑得以碎裂,改变战场;因为他,无论月狼王多么大声小声咆哮哭泣,都只有被黄金狮子王听闻的一声传出;因为他,此时月狼王无往不利的灵魂攻击才会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仅留给星宇一个耳痛的假象。

    “吼!”见一击无效,月狼王再次愤怒的一吼,身形倏然膨胀一倍,本来就高大壮硕的身躯更显得英武非凡,它抖了抖全身的银白狼毛,血盆大口示威似地扬了扬,在其内,有白光酝酿。

    不知是因为已经适应,还是月狼王不想再费力做无用的攻击,第二次的声波摧残远不及第一波的狂暴,星宇很快从轰鸣中缓过劲来,却无奈地发现夹道欢迎的,是更大的危机。

    月狼王既然冠以月名,自然是与天上的冰寒月轮脱不开干系。实际上,它们月狼一族里,除了这朵奇葩不时要沾点五谷杂粮、,尝尝血肉的味道,其它族人都是以吞噬月华维持生计。而用来进食的嘴,也成了它们最强的武器,可以用来喷吐“月练”。

    月轮清冷高洁,她播撒的月华虽经血腥沾染,但其净化人心、冰彻罪恶的光芒却不曾有着一分一毫的黯淡,而月狼王此时吐出的月练,亦闪耀着这种光芒。

    周身的草木瞬时白茫茫的一片,竟是在月练吐出的瞬间就结起了一层冰霜,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纵然月练未曾临身,但星宇也觉即便是身上的白袍也无法抵御这透彻心扉的寒冷,血液的奔走于此时放缓了脚步,指掌间也有麻木的感觉在攀爬,一股无力的情绪从他心底往身上蔓延。“阿嚏!”在这冰寒之下,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此后便是再无动作,宛若化为冰雕。

    “恐惧可以驱使疼痛,而麻木可以拒绝遗忘。”白衣幽魂低声喃喃,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低沉。他手指向前一指,嘴角掀起一抹高深莫测,“那么,便恐惧吧,麻木吧!”

    …………

    森林之外,一个身着五色服的中年男子收敛了体内浩瀚如海的能量波动,正小心翼翼地摸进青袍男子口里的南森林。他俯下身子,谨慎地扒开森林外不算茂密的草丛,贼头贼脑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待确定没什么人在暗中窥伺后,才蹑手蹑脚地跨过草丛,向着森林深处缓缓前行,一有风吹草动,便快速钻进一旁茂密的草丛,殊不知,他飘逸的五色服醒目地飘荡在外,且风吹草动的声音与他东躲西藏的响动比起来,小多了。

    如此自欺欺人抑或有意耍宝地行了一段路程,他的身子忽然一颤,接着便是变得无比僵硬。一股明显不属于活着的他的恐怖威压从他身上冲起,广布森林,接下来的是他的影子无限拉长,一道恐怖的黑影脱出,破空而上,卷起的滔天死气席卷**,弥漫八荒,所过之处,草木凋零,花实成灰。原地空留着身着五彩服男子僵硬的尸体,尸体随着风一吹,便连着他死前惊恐与怨恨的表情扬为飞灰,西归而去。

    …………

    那威压来临的一瞬,星宇的身子一震,似是要破开外界冰寒的束缚,只是下一息,月练降临,他彻底麻木。

    除了死亡,什么样的寒冷也无法冻住思维的鲜活。眼前闪过了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一股血腥之气伴随着那幅画卷徐徐散发,横扫诸天。画面上,有着一山一海一人一剑,那山,叫做尸山;那海,名唤血海。尸山之上,端坐着一个带着阴魅笑容的俊朗的血服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把剑,那把剑有着斑驳的颜色,一条青缝贯穿了整个剑身。

    似是有尸山的血腥刺激,有血海的“温暖”浸润,星宇嘴角有了同样邪魅的弧度在扬起,眼眸里流转着嗜血的麻木,身上的冰寒褪去,他缓缓举起了手。“杀!”他咽喉里嘶哑地吐出难以分辨的单音,若此时有人向他望去,一定会不寒而栗——那双眼睛,那曾经闪动着热血灵动的紫色双眸,现在空洞麻木,间或闪过的一点光芒,也是被嗜血的渴望充斥。

    星宇抬起了右手,透明中透着青意的光芒凝聚,化为一把剑,不甚清晰,但足见斑驳。他持剑茫然挥舞,将及身的月练打飞,白袍舞动,仿若跨越万古而来的一尊儒雅的杀戮武器。

    第一道月练首重气势,力求以势压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真要论起杀伤力,反而没有多强;第二道月练讲求威力与隐蔽,颇似刺客之术,于无声处响惊雷,但月狼王对于月练的运用却是少之又少,通常是只听父母言传,而无身教,是故错过了最佳的出口时机,等到星宇磕飞第一道月练,才急忙吐出第二道;至于第三道月练,却是少有月狼施展,原因无他,第三道是纯粹的唬人之术,声威浩大更胜第一道,但却是华而不实,大而无用。

    “去吧!现在是你表演的舞台,是时候该你忘情收割生命了!”厚实大地上的白衣幽魂蛊惑人心的恶魔之音响起,“让我来告诉你,月狼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右手上抬三寸,剑尖倾斜指天,左手掌心翻向上,五指并拢……”

    在这至始至终左右战场的白衣幽魂的声音下,星宇宛如一只听话的牵线傀儡,跟着恶魔之音的指导,一举一动在生硬的同时,无不在尺寸拿捏上极尽完美。

    “嗷!”月狼王已失先机,在吐出第二道月练后,便思考着要不要索性吐出第三道后溜之大吉,此时看到星宇的动作,更是忍不住不安地低吼,眸子里的冰寒被深隐的恐惧代替,狼毛抖动,四腿战战,便欲先走。全然没有了高妖的风范,帝王的气度。

    “现在,请接受死亡的审判。”星宇蓦然冷漠地开口——显然也是那白衣幽魂的话语。“角雷斩!”星宇的声音没有温度,因为死亡无需温度。“轰!”随着这没有温度的一言吐出,星空变色,东南西北二十八宿陡然间光华大炽,亘古苍茫的意蕴弥漫中天,而二十八宿中,东方一星显得极为耀目,他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接着甩出一道璀璨星芒,穿越无尽星河,向着同样苍茫的世间疾驰而去。“咔擦!”几乎就是一瞬间,璀璨的星芒莅临星宇右手光剑,恐怖的波动向着四周扩散,隐约间有着雷霆在不甘地咆哮,诉说着死亡,讲解着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咆哮过后,在这幕月狼王之死的戏剧的唯一的观众月狼王眼里,一只象征着落幕的斑驳青箭,逐渐放大。

    月练瞬间被青箭击碎,去势不减地飞向月狼王。在生与死的关头,月狼王一扫颓然之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双爪月华密布,两只狼眸绿光森然,再次张口,吐出一道毫无气势的月练,然后起身,向青箭扑抓而去。毕竟天生一副好血脉,它竟是强行逆转了三道月练的规则,让第三到不再华而不实。

    “咔擦!”“噗!”听不出前后的声音在落幕之箭的通路上传出,经常发生在星宇身上的高下立判如今终于是对调了位置,驰骋一生的月狼王,到此时,属于它的辉煌戏剧,拉上了帷幕,成为了尘封的历史。

    “吃了它!”左右战局的白衣幽魂下了最后一条命令,也是星宇从麻木中醒转过来复又回到麻木时听到的若有若无的旨意。只是谁也未曾注意,哪怕是左右战局的白衣幽魂,在月狼王碎裂的尸体旁,一粒同样碎裂的冰晶正散发着奇异的幽光,那幽光,不是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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