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草莽无名

第十九章 好事多磨

    伍泽猎心里实在很无奈,送伍朗雄出去读书,本想让儿子有个好出息,现在却弄出这提心吊胆的事情来。仅仅这也就罢了,烦恼的是伍朗雄跟伍泽猎对起口仗,当老子的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两人尿不到一处,伍泽猎嘴功还没儿子深厚,只得行使老爹的无上权力——霸蛮,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只要不出去闹腾,在家里也就忍了。

    可儿子采用无声的对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别憋出病来,又成了伍泽猎的另一心病,这既当爹又当娘的滋味真不好过。

    这样下去,时间长了,终究不是办法,关键还是要让他转转性子。在整个梭冲村,能磨磨伍朗雄性子的人不是没有,但要有说服力,还可能被伍朗雄接受的就不多。

    江信北完全不似小时候,在团寨中口碑很好,一身本领不说,农活也是把好手,更难得的是没有赌宝的脾性。

    伍泽猎年轻时和江敬林都是敢独闯北谷的有数几人之一,对江敬林亲自带出来的儿子的本领自己看好之极,加上又是本团寨,和江敬林的交情很好,有什么事情也很方便。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找江信北。

    本来可以先和江敬林商量商量,考虑再三,却不好开口。一是俩人有交情不假,但却有一定的风险,毕竟自己那小子所做的事情坐实了,是要杀头的。自己总不能瞒了江敬林,如果什么时候,江敬林知道了,俩人二十多年的情谊那就要崩溃了。

    五郎雄大江信北不过两岁样子,算是年相仿,又都在柳安私塾里读过书,或许说得来。用一些事情把两人绑在一起,只要时间一长,那份心思就淡了,自己也就放心了。

    伍泽猎心里很乱,找上江信北根本就是病急乱投医。

    伍泽猎本来就打定主意不能把实情说出来,期期艾艾一会儿,说道:“郎雄最近回家了,我辞退了俩长工,但药蒲的事情是个细磨功夫,我想请你帮帮忙,顺便带带你郎雄哥。”

    江信北不知道伍朗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知道伍泽猎是个什么主意,却立时在脑子里想到:伍朗雄比自己大,平常根本就没交情,他能听自己的?但,帮忙干活又有工钱,不答应就真的傻帽了。至于伍郎雄的事情却是可以见机行事的,相信伍泽猎也不可能强人所难吧?

    患得患失,关心则乱,伍泽猎见江信北答应下来,说道:“一个月五个大洋,你先拿着,如果做的好,我另有所加。”

    虽然不明白伍泽猎为什么这么做,但江信北还是很坚决地推辞伍泽猎递过来的五个大洋,那能什么都还没做,就先拿工钱?这不合规矩。

    伍泽猎走后,江信北看着手中的大洋发愣,事出反常,必有古怪。

    杨卯几出来,看见江信北手中拿着大洋,正想问问怎么回事,江信北将大洋递给母亲,说道:“猎叔要我帮他做断时间的事情,先付给我的工钱,我推辞不掉。”

    俩家的关系,杨卯几很清楚,如果只是帮帮忙,那能要工钱?如果真的需要付工钱,也断断没有事情没做就先付给工钱的道理。

    对于母亲的询问,江信北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经过告诉杨卯几。杨卯几对伍朗雄印象还不错,说道:“看来是郎雄出了点问题,只是朗雄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在外面读书,怎么就忽然回来了呢?”

    有了伍泽猎这一搅合,江信北本想先去姐姐江信红家,现在却感觉不那么急切,要不然,反正什么事情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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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泽猎回到家,兴奋劲一过,对于儿子伍朗雄的问题如何解决的思考接踵而来。

    在院子里的竹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感觉不自在。

    伍朗雄在县城里参合的事情搞不好事要掉脑袋的,这次可以用大洋摆平,那下次呢?陷进去深了,难说担心成真。现在把儿子领回来了,但总不能让儿子长期这样下去,偏偏自己没办法让儿子思想转变过来。

    江信北答应试试,但儿子能不能配合?

    伍泽猎此时没有丝毫望儿子有出息的念头,只求儿子能平安一生就阿弥陀佛了。

    起身走到伍朗雄的房前,举手敲门的刹那间又停住了。

    和儿子说什么?怎么说?这几天说的够多了,伍朗雄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儿大不由爷呀,伍泽猎暗里叹了一下,心里烦闷,忽然有想喝酒的冲动。

    “春妮。”

    “玉菊。”

    伍泽猎叫了两声,都没人回应,家里没其他人。

    伍泽猎这边自斟自酌,那边伍朗雄心里更不平静。

    在房里躺着,听到父亲的叫唤,心里起了点微妙的变化,矛盾着。伍朗雄决定好好跟父亲谈谈,只要父亲答应自己的请求,自己就答应在家里好好待着,说不定过段时间,父亲不那么固执了,反而会支持自己也说不定。

    伍朗雄走到桌边,说道:“爹,我陪你喝几口。”

    看到儿子能主动亲近自己,伍泽猎心里一松,连连说道:“好,好,自己去拿杯子。”

    伍朗雄拿来杯子碗筷,给自己斟满酒,猛然一口而干,再次斟满。

    伍泽猎横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他真想听听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伍朗雄想好了要对父亲说点,但临到口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两人都是闷头喝酒。爷俩心思各异,气氛有些异样。

    爷俩都没有说话,又是几口酒下肚,下了决心,伍朗雄先开口,说道:“爹,我这么老是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情,农活我又不懂,怎么办才好。”

    伍泽猎正盘算如何开口,让儿子跟江信北作伴的事,听儿子先开口说话,求之不得,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慢慢来,什么事情都有个过程,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只要你别乱来,我那样不是依着你。”

    伍朗雄道:“我这回来都有段时间了,我想我是不是到县城去学做些生意,将来发达了,也好让你到城里享享清福。”

    伍泽猎为之一结,只当是儿子还不死心,在想着法子离开梭冲,到了外面,好和那些损友联系。

    只是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爷俩和气把酒交心的机会,伍泽猎强自忍下发怒的冲动,想看看儿子的真实想法,也把自己的担忧传递给儿子。

    爷俩家里常短地边喝酒边聊着,都是小心地避免性子的碰撞。

    伍泽猎算是听明白了五郎雄的计划,但之前的担忧却增加几分,酒性发作,猛不拉几地,声音陡然增高:“你还不死心?你还要参合他们?不行,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伍泽猎还真是冤枉了伍朗雄,五郎雄在省读书,虽然半沿栏杆被遣送回县里,说到底也只是年轻人思想比较前卫,对时弊很有些激进,这恰恰又和**的某些言论不谋而合,也被列为**组织发展的对象,但距离成为事实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些天回到家,五郎雄想的也很多,没有家,何以国?到县城里寻份事情做,的确是五郎雄出于体谅父亲的想法,当然,如果能够和同学再度联系,也没有拒绝,那要看机缘。

    刚刚兴起和老爹缓和关系的想法,瞬间被伍泽猎一瓢冷水泼灭。五郎雄不由心里一堵,倏地站了起来,一番话脱口而出:“不行就不行,我稀罕你呀,我不会自己想办法?”

    这还得了?伍泽猎压抑多年的脾性在酒精的催化下,猛然暴涨,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喝道:“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伍朗雄嘴角渗血,仿若从脚心的一股寒气直达心房。愣了一会,伍朗雄转身而出,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甩得梆梆响

    伍玉菊和春妮进屋,刚好看到伍朗雄进房的背影。

    “哥,哥,你开开门……”伍玉菊敲着哥哥的房门,不见回应,心里也有些恼怒,这爷俩是怎么回事,几天来就没消停过。

    春妮提着竹制饭篓和瓷水缸进灶屋,见伍泽猎兀自气嘟嘟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春妮叫道:“老爷……”

    见伍泽猎似黑脸包公,春妮不敢再出声,赶紧放好竹篓水缸,捡拾摔碎在地上的杯子碎片。

    “爹,你又和哥哥吵架了?你就不能让着哥些?”

    伍玉菊叫不开哥哥的房门,来到灶屋,见爹爹阴沉,不时散发些酒气,眉头一拧,不悦地说道。

    伍泽猎打了个酒嗝,“哼”地一声,没回答女儿,转身到碗厨拿来一杯子,斟上酒。

    伍玉菊一把夺过杯子,说道:“还喝,你看你喝成什么样了?”

    伍泽猎伸手来夺,伍玉菊退了一步,自己将一杯酒一口而尽,说道:“你要喝,那好,我陪你,醉死你也好,醉死我也好。”

    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恍然觉得老婆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伍泽猎忽地安静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伍玉菊,仿若失神。

    伍玉菊见父亲没了动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迷情?热切?渴望?那完全不像父亲看女儿的目光,更像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伍玉菊一阵羞恼,又有些怜悯地瞪了父亲一眼,大声说道:“爹,你在干什么呢?”

    伍泽猎醒转过来,心里不觉一动,女儿俊俏能干,和她娘当年就是一个模样。听说江信北还没说亲,如能撮合女儿和江信北的亲事,对儿子伍朗雄的诸般手段就名正言顺了。

    伍玉菊听父亲把那意思一说,立马说道:“不行,我绝不同意……”

    伍泽猎越想,这事的可能性越大,而且对于解决儿子的问题也是一种可以行得通的方式,心意已决,说道:“男女婚配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由得你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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