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走火(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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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忆(四)

    “清浅?”略带迟疑地叫了一声,看清在不远处等候的人才瞬间笑了起来,易凉上前抱住叶清浅欣喜地笑着,“蜜月还开心吗?”

    怔住,原本还在脸上的笑转为惊愕,叶清浅仔细分辨着她的表情,“你记得我去蜜月的事?”

    从昨天打电话给易凉被她认出来之后就觉得诧异,祁南算是覆盖了易凉的整个大学却都被忘得一干二净,而她却记得她们俩之间的无数琐事,包括这次叶清浅的蜜月。

    她都记得,唯独忘了祁南和李奕。

    “小易。”

    挽着她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易凉一脸笑地看着她,久别重逢后只觉得蜜月把她滋润得不行,正要开口夸她就见她冷了脸。

    “你还记得大二你生日的时候我们说了什么吗?”

    点头,易凉的心虚难以察觉,“闺蜜三约。”

    “第一,一方遇到任何困难都必须让对方知道,所谓有难同当。”接过她的话,叶清浅语气冷淡,浑然不似平日的温婉,“之前你一个人躲到国外我也原谅你了,但这次车祸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

    “第二,不许说谎。小易,你真的失忆了吗?”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的选择性失忆她总觉得不实际,更何况,若易凉真要忘了有关于祁南的一切,那她又怎会记得她这个闺蜜,这个听她一天到晚唠叨着祁南的好闺蜜。

    不自在地避开她太具压迫性的眼神,易凉看着远处来往的学生若无其事地笑着,“真的忘了,祁南和我说的那些事我都忘了。清浅,你不希望我忘了他吗?”

    是她撒了谎。

    闺蜜三约她违反了一次又一次,而叶清浅却总能当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只要是为了她好的,都可以原谅。只是这次,易凉过分了。

    “小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唯独和你成了最好的朋友吗?”叶清浅淡淡说着,一字一句只让她觉得像是被牵在悬崖边审讯一般,一字谎言万劫不复,“无论面前是怎样的困难,你都不会逃避。说实话,现在的你让我有点失望。”

    再不是那个笑着任她撒娇看她恶作剧的叶清浅,易凉牵强扯着的笑这时也维系不住。她一定是最失败的说谎家,谎言才开始就让两个人知道了真相。弯腰捡起脚边青黄相接的叶片,她苦笑着不再对叶清浅隐瞒,“那我该怎么办?”

    一时语塞,之前那番话不过是她一时气急才说了出口,叶清浅这时倒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一味地批判却不提供选择,是最不讲理的批驳,什么时候她也成了这样的不讲理。

    “清浅,我倒希望我真的失忆了,这样就能好好陪着姑姑让她慢慢痊愈,或许等到哪一天再碰见阿南的时候再爱他一次也说不定。可是现在,清浅,你让我怎么面对他,告诉他我为了让姑姑好好活着就必须放弃他了?”

    “小易……”

    “清浅我好羡慕你,韩羽宁这么好,你们这么好。”易凉说着放了叶片脸埋在膝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浅浅,我想妈妈了。”

    最委屈的时候才会喊的称呼,上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是易凉出国的前一晚,叶清浅抚上她的肩轻轻拍着,“如果这么假装下去你就能开心,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小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忽然就笑了起来,易凉抬头握住她在自己肩上的手,“其实我在想,姑姑如果能好起来就说明她对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放下了,那时候她大概就不会反对我和阿南在一起了吧?”

    “如果他等不到呢?”

    “我信他。”

    既已如此,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叶清浅抽回自己的手又回复往常的模样,浅笑着起身,“他在图书馆等你。”

    诧异地仰头看她,易凉才忽然明白她要约在学校的目的。

    “这次会比你追他的时候更难。”

    离开之前,叶清浅的话在她身后响起,易凉转身对她笑了笑才往图书馆去。并没有问叶清浅具体的地点,她却知道祁南是在哪儿等她。径直到了三楼看见那里安静坐着的祁南,手里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不自觉扬了嘴角,她原以为,祁南会对这些看似毫无根据的办法嗤之以鼻。尽量放轻了脚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的声音却还是在图书馆里响着,所幸并没有多少人,易凉倒也没有引来不满的目光。

    “就等了。”探过身轻声道歉,她注意到那本书的内容,不过几行字就已清楚那本书的名字,《天使与魔鬼》。

    抬头摇了摇头,祁南并未说什么,而是笑着把两张小纸片推给她。

    上面那张纸片已经变得陈旧,她的字迹,她的名字班级以及电话号码。而第二张纸,是与之呼应的内容——祁南的所有信息一一陈列在上面,末尾是他添上的一句话,很高兴认识你。

    从未想过他能一直留着这张纸条,多年的追求未果也让她一度以为他从未留意过她。错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易凉脸上,“这……是我写的吗?”

    合上书推至她面前,祁南点头轻声回答她,“你那时问我借的书,后来给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看完了。”

    为了追上祁南的进度,她愣是在被窝里照着小手电熬夜看完,她记得。易凉拿过那本书翻了几页,情节都已忘得差不多,她却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看书时的心情。

    “走吧。”也不强求她一下子就能记起以前的事,祁南说完起身。

    没看见扉页的图书馆印章,易凉合了书放进包里算是替他暂时保管,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图书馆。在法国那几年,易凉回想过无数次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的场景,伞下或是晴天,她小心翼翼跟在祁南身后的样子,可每次她只能看着一对对情侣肩并肩从身边走过。

    校园里的并肩而行,她浅扬着嘴角细细回味着。

    “想吃什么?”

    “都可以。”和之前的对话换了一换,易凉这么回答着看向祁南的侧脸,“学校周围应该变了很多吧?我记得有家烤鱼店很好吃。”

    对她吃货的属性早就有所见识,祁南无奈地笑着,只当她就算丢了记忆也丢不掉对吃的热爱。大概就是本性难移。

    “麻烦了!”球场上大汗淋漓的男生对着他们喊着,一只篮球蹦跳着到了他们跟前。

    捡起篮球扔回给他们,大概是祁南扔球的姿势得到了他们的赞赏,球场上一群人喊着他过去打球。

    “等我一会儿。”计划之外的小插曲,祁南倒也恭敬不如从命,所幸今天穿得休闲,他把裤袋里的东西一并拿出交给易凉。

    钥匙和钱包放进自己包里,他的手机拿在手里,易凉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并不爱看球,她却对篮球的事无比明晰,只因当时李奕提供的情报。只是出国之后,她就不再逼自己去看球赛,与其说解脱不如说是逃避。而现在,又能在球场边看他在一群人中穿梭自如,易凉拿着他的手机不由得开始怀念。

    震感忽然传来,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销短信,易凉看着变黑的屏幕忽然起了好奇心。这么久,她都不知道祁南给她的备注是什么。

    密码锁,试了祁南的生日却显示错误,试了她自己的也只出现只剩三次机会的提示。犹豫着按了她忽然想起的数字,看着解了锁的屏幕顿觉五味杂陈。

    3121,曾经她开玩笑般在祁南手机里设置的密码,当时缠着他学吉他,易凉赌气般把基础练习里的几个音当成密码锁了他的手机。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还一直用着。

    忘了去翻通讯录里自己的备注,易凉看着只看着球场上专注打球的祁南由着屏幕慢慢变黑。或许,他喜欢上她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还要早。

    “发什么呆?”

    “想广告的事。”走神被抓包,易凉把东西还给祁南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他擦汗,却迟迟不见他接手。

    意味不明地笑着,祁南看着她说得认真,“以前你可是追着要帮我擦汗。”

    “别开我玩笑了。”尴尬地笑了笑,易凉把纸巾塞进他手里转身往外走。

    适可而止,祁南擦了汗笑着跟上。忘却过去,她没有排斥他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暗自加油走至她身侧,“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嗯。”脸上的笑一并隐去,易凉停了脚步,“祁南,我过去可能和你有很多很多故事,但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是阿阳,我们只能是朋友你明白吗?”

    “嗯,明白。”他说完侧头一笑,口是心非。

    “祁南!”

    “啊……打完球有点饿了,再不去鱼晴就没位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易易心里最矛盾了,对于祁南的攻势又想接近又不能接受……某沫跟着纠结所以有点害怕自己把女主大人写成了一个神经病……

    ┗|`o′|┛ 嗷~~

    今天实验失败了导致回家计划也破灭了心情好不美丽!

    不过明天就能回家了也还行~

    在这孤单的日子里……我唯有用码字来抚慰大家的小心灵……

    还有,烤鱼真的很好吃喵!

    ☆、拾忆(五)

    两人到鱼晴的时候正好只剩了最后一桌的位子,颇觉幸运地坐下,易凉看着菜单熟悉的感觉又回来。手绘的菜单,每一道菜的模样简略地呈现在上面,她还记得当初硬拉着祁南来这家店的原因。

    “你当时拼了命地跑完八百,然后拉着我来这家店。”他合了菜单笑着看向对面的易凉,“你说,如果我们在鱼晴没有吃完点的东西,那我终有一天会对你余情未了,当时只觉得你太傻。现在看来,好像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他就那么笑着说出了易凉心里正想着的事,随即叫来服务员点单。每一道菜都有一个或有趣或文艺的名字,易凉研究了很久还是决定把点菜的权利让给祁南。

    鱼晴未了,藕断丝连,溏心风暴……

    易凉看着他报出一个个名字不免又一次诧异,从他口里出来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阿南,这个很好吃!”

    “阿南,你一定要试试这个!”

    “阿南阿南,听说点这道菜的人超多!”

    每一次,都是她捧着菜单一通研究然后央着祁南点那些她觉得好吃的菜色。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祁南自然能分辨得出哪道菜合了她的意。

    “易凉。”

    “嗯?”

    “没什么。”

    店里生意太旺,他们这桌迟迟没有上菜。见祁南只看着她并不说话,易凉百无聊赖地看向其他地方。斜对面的四人桌旁,几个学生聊得正欢,她隐约听得些对话,大概就是女生暗恋某位男生,其他人纷纷帮她支招。

    蓦地想到自己当时的模样,一寝室的人围在一起帮她出谋划策,各种形式的偶遇各种形式的搭讪以及各种形式的礼物,那时的忐忑和隐隐的兴奋她至今都还记得。时间留不住青春,纵使现在她仍爱他,也不再有那颗略慌张又坚定的心。

    “阿奕说,你那时请他吃了好几顿饭,无非就为套取我的消息。”循着易凉的视线他也看到了那群学生,易凉大学里的所作所为他都明晰,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收回视线不露痕迹地掩去眼底的怀念,易凉浅笑着应他,“是吗?”

    点头,祁南也已料到了她的反应,“其实我这几天都在想,如果你真的忘了倒也可以。忘了那些年等我的日子,忘了我带给你的沮丧和失落,或许我就不会那么懊悔了。如果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那么你以后就只有我追你的记忆,这些事本该就由我来做。”

    淡淡笑着,心里却是一番震惊,易凉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忘了过去忘了委屈,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只是,她从不觉追祁南会委屈了她自己。

    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服务生适时上了菜。

    依然是原来的味道,易凉夹了一块鱼肉,却见碗里多了一小块鱼脸肉。

    “你第一次带我来吃饭的时候把两块鱼脸肉都夹进我碗里,你说你从来只把它给最重要的人吃。”看着她略微诧异的神情笑了笑,“我刚才说了,有些事该由我来做。”

    倒也不回避,易凉看着碗里的鱼脸肉停了筷子,“从小我爸就很疼我,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送到我面前。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把鱼脸肉挑出来给我,最嫩最安全的地方,他说以后觉得谁比自己重要了就把鱼脸肉给他吃。所以那时,我该是很在意你吧。”

    她就这么平静地叙述着之前的事,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祁南心里一阵疼,随即端起了自己的碗,“吃饭吧。”

    再无言,整个热闹的店里唯独他们这桌安静地连碗筷相碰的声音都没有。

    “易凉。”

    “嗯?”两人慢慢在回校的路上走着,易凉侧头看向祁南。

    “就当做把我忘了的道歉,今天的时间都交给我可以吗?”停了脚步,祁南侧身对着她,淡笑着不容她拒绝,“我想你男朋友应该不会介意。”

    确实不会介意,易凉昨晚又收到汤阳的短信,说是周末要合法给他假期,现在大概还在和他的那谁小别胜新婚。

    “不过我一会儿要接姑姑去看心理医生。”

    “没关系,我只要你晚上的时间就够了。”

    略为暧昧的话,易凉却也不愿多想,只疑惑地看向祁南。

    “晚饭后我去接你,十一点准时送你回家,如何?”

    “好。”

    ******

    “阿南,想不到你原来这么有浪漫细胞昂?”手里拿着霓虹彩灯照着叶清浅的指示装饰着,李奕挑眉看向另一边同样在忙活的祁南。

    没有理他,祁南低头转向帮他扶着梯子的叶清浅,“她还有什么要求吗?”

    仔细回想了一遍易凉当初的话,她又环视了一圈摇了头,“就是这样了,最重要的节目可要问你了。”

    自然知道叶清浅所说的节目是什么,祁南笑了笑,“那就准备就绪了。”

    “诶我说阿南,我们从小到大混在一起那么多日子你都没给我唱过一首歌,现在给人家凉子又是唱歌又是弹吉他的,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勤勤恳恳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李奕说完把霓虹彩灯的另一端扔给何叔,“何叔你说对不?”

    何叔倒也被这么一帮年轻人惹得笑了起来,“祁总向来对易小姐上心。”

    叶清浅这时也笑着插了嘴,“是啊是啊,人家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你倒是买下一片花圃讨美人开心。”

    “可惜美人如今已经有了心上人。”故作哀怨的缚好手里的霓虹灯,祁南苦笑起来。

    见他慢慢爬下楼梯,叶清浅犹豫着要不要把易凉并没失忆的事告诉他,几次开口要出的话又咽回。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祁南侧身对着她,“怎么了?”

    “没事,就想说,你加油。”他们之间的事她也不该插手,叶清浅说完转身离开走去小屋准备其他道具。

    天渐黑,银色霓虹灯一连串地亮起,原本荒寂的山坡此时倒也显得别致起来。

    “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李奕离开前又向他确认了一次,易凉的生日他并不想错过。

    调试着手里的吉他,祁南抬头看着他们笑了笑,“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好了。”

    也不再多说什么,叶清浅一行人收拾了东西下了山。

    弹了一遍试音,祁南确认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给易凉打了电话。那边她正好陪易以琴吃完晚饭,正要说见面地点他才想起来易凉也该把这里一并忘了,最终只告诉她在家里等李奕去接才挂了电话。

    作为一个随叫随到的苦力,李奕开着车只剩苦笑,谁让他心甘情愿。

    “凉子。”

    “易凉。”纠正着他,易凉醒来后便说过,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只是李奕并不配合,就如当年一般坚持着独属于他一人的称呼,“凉子。”

    “……”

    小得意地扬了嘴角,李奕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易凉无语的申请,“记不起阿南一定是你最大的损失。”

    “……”并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易凉只好保持着沉默,侧头看向窗外,一路上色彩斑驳的霓虹灯交替亮着。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什么吗?”

    摇头,等着他自己给出答案。

    “我最受不了我的情敌竟然只喜欢男人。”余光瞥见易凉瞬间变了的神情,李奕说着更觉不悦,“你说你当初认定了阿南我也愿赌服输,但现在,你找那个根本不喜欢女人的汤阳做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相处都有一段时间了,难道都没发现他的性取向吗?”

    冷了脸,部分秘密被发现的懊恼正好伪装成了她对自家男友的维护,易凉捏着手里的包不悦地回应,“我的事你好像没什么资格过问吧?另外,我男朋友喜不喜欢女人我该比你更清楚。”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李奕也跟着冷笑起来,“凉子,我现在倒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一惊,易凉撇开脸不看他,“你以为失忆是我愿意的吗?你知道大家交替在你面前不断说着以前的事情而你却毫无记忆的感觉是怎样的吗?就像我不曾在这个世上活过,你们在乎的易凉就只是原来那个喜欢祁南的易凉。”

    从未和她以这种口气说话,李奕看着她这时的样子不禁懊悔起来。的确如此,他们一直都努力让她恢复记忆,让她回到那个依然深爱祁南的易凉,可谁去考虑过她的想法。板着的脸渐渐放松,李奕余光瞥着她,“抱歉。”

    没有回应也没回头,车厢里一瞬坠入静默。

    “沿着霓虹灯一直走,阿南在终点等你。”带着易凉到山脚,李奕说完转身回了车里,看着她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树影斑驳,一路银光指引,她独自一人往那处最美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我就是喜欢写过生日的场景哈哈哈哈哈

    我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母上大人竟然跟着村里大妈们去野生动物园看猴子

    qaq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母上大人心里的分量还不及一只猴子的时候……好忧桑……

    ☆、冬至(一)

    顺着霓虹灯往上走,易凉在一块荧光板前停下。像一块路标,在看清荧光板上的字时眼泪就径直掉了下来。

    “我不信一见钟情,但今天是遇到他的第一天。”

    芳心萌动的那段时间,易凉特地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只记录关于祁南的事情以及她说得出或说不出的心情。而这句话,是她那个账号里发的第一条状态。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的微博,现在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一路沿着银色的霓虹灯光往上,无数个被她记下的关于两人的纪念日像时间轴一样在一块块荧光板上陆续出现。

    “我想过一个只有我和他的生日。”

    看到最后一块板,易凉才发觉自己双颊已经冰凉。手背在脸上擦去泪迹,易凉深呼吸着调整好情绪从那道银色的门里向花圃的方向走去。

    零星几片白白的绒毛状东西飘至眼前,没多久就见着一大片白色的绒毛铺天盖地而来。易凉伸手去接,在银白的灯光下才看清这些像雪花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蒲公英的花瓣,易凉只觉得诧异,如今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这么大片的蒲公英。

    过了那扇门便是一片漆黑,易凉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祁南。

    “易凉,生日快乐。”这几年他都想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而今天终于能够如愿。

    话音刚落,四面的霓虹灯纷纷亮起。只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一般,交替亮起的霓虹灯勾勒着小木屋和旁边大树的轮廓,之前自己穿过的那扇门,此时也挂着瀑布般垂下的银色小灯。

    “清浅,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生日一定是和阿南一起过的。我慢慢穿过明亮的门,见着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四周灯火闪烁,雪花适时落下,而他会那么心甘情愿地陪我白头。”

    多年前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勾勒出这样一场美梦,而如今身处其中只觉自己沉睡着还未醒来。

    一场蒲公英的雪在祁南走至她身旁时慢慢收尾,易凉有点呆愣地看着他,虽无白雪,他的发梢和肩上却沾染着无数蒲公英花瓣,这样是否也能算白头?

    “下面是本次生日会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节目,祁南同学的吉他弹唱,《情非得已》。”有点滑稽的自报幕后,祁南拨着琴弦试起音来。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最幸福莫过于喜欢的男生弹着吉他向自己表白。这也是她在微博里提到的事,只因有一天见着寝室楼下弹着吉他向某位女生表白,那晚易凉的微博日记就是这句话。

    隔着他几步的距离站着,她只觉得身上所有伪装都沉重不堪,却在熟悉的歌词之下一一瓦解。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歌声和着吉他声慢慢停下,祁南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不禁扬了嘴角。与之前都不同,这场生日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唤起她的记忆,只为了弥补那段时光里自己的口是心非。她想要的他便给,没有雪花他也能随她白头。

    提起盒子起身一步一步向她的方向走去,祁南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易凉,我有时候会想,或许哪天你一觉醒来会突然重新爱上我。有时候甚至很自恋地觉得,你不过是把对我的感情转移到了汤阳身上。”

    霓虹灯的光洒进他眼里却折射出更为闪耀的光亮,祁南笑了笑继续说着,“在认识你之前,我的生活目标明确,自己开一个公司,然后和能在事业上帮助我的女人结婚。可在认识你之后,我发现生活并不能完全用理智去应对。你好像总有办法让我变得不像原来那个我,或者说,让我变成最初的自己。”

    易凉安静地听他讲着,提着包的手越来越紧,她不能确定,在这样的夜里她是否还能坚持住自己当初的选择。

    “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人的情绪并不能明确地开心和难过划分开来,就像我现在面对你这样,总有把你追回身边的自信却总是惴惴不安。”在她面前站定,祁南举起盒子在她身前打开,“在这之前,我只会做巧克力。但今天之后,我又多了一项手艺。”

    说完把小小的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插上蜡烛点亮。

    “好像从来没有从过你玫瑰,所以打算做一个铺满玫瑰的蛋糕给你。好像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所幸在蛋糕师发火之前做成了一朵。”

    已不是诧异能表达的心情,易凉看着那朵和玫瑰还是有些差距的花只觉得喉间哽得难受。连蛋都打不好的他,该把自己关在厨房多久才能做出这样一个蛋糕。

    “许愿吧。”

    直直看着他的眼,易凉听见他的话才恍然回过神。从去了法国之后,她的生日就不再许愿,姑姑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而祁南也不再是她的南方。如今再听到这样的话,易凉依言闭了眼,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姑姑在病床上苍白的脸。

    睁开眼一片惊慌,易凉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防备的失守。

    “对不起。”沙哑出口,随即仓皇而逃,只留祁南一人捧着蛋糕站在原地。

    融了的蜡烛慢慢在玫瑰花瓣上冻结,最后的烛火也被冰冷的山风吹灭,祁南就这么看着她消失在一片灯光之后,眼底的亮光一点点转为黯淡。

    “如果我走了,你只要来追我就好了。”

    之前,同一个地方,易凉的话清晰地浮现耳边,祁南却任由她跑开。如果能追得上,你又如何会跑远。

    拔了蜡烛,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祁南拿刀从那朵玫瑰中间切开,奶油深深陷下,特地为易凉准备的玫瑰此刻却连凋谢的花都不如。果然是自己做蛋糕的技艺还不够好吗?就地坐下,他直接用手掐了一块送进嘴里,苦涩不堪。

    ********

    一路跑下山,姑姑和祁南的话交替在耳边回响,易凉跑到山脚才觉得所有力气都已耗尽。一辆辆显示有客的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良久才有一辆空车停下。

    “姑娘去哪儿?”

    失神地看着司机,又听他问了一遍才恍然回过神来,报了地址靠回椅背,易凉看着窗外眼睛干涩得很却掉不下一滴泪。

    察觉到她的异样,又想到她过来的方向,司机不由得担心起她来,“你还好吧?”

    牵强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易凉的模样却让人更觉放心不下。司机倒也是个热情健谈的人,生怕易凉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让人后悔的事,他一路上说了好几起自己目睹的事故,目的无非一个,让她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和可贵。

    “小姑娘,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找零钱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司机愣是看她进了公寓楼才掉头离开。

    进电梯的时候看见门里映着的自己,易凉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这阵子要疯了一般,无力地靠着墙垮垮勾着包。

    才注意到包里手机传来的震感,易凉拿出时见到三通未接来电,都来自易震北。电话拨了回去,没多久就被接起。

    “爸。”

    “丫丫,怎么才接电话?”他的声音之外隐约传来碗筷碰到的声音,“爸爸不好,忙得连你生日都差点忘了,明天回来给你补过一个怎么样?”

    “不用了。”易凉的声音疲惫得很,再强装也还带着点沙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过生日。”

    “前几年你在法国都没能给你过,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过一次。明天正好是冬至,你也该回来去看看妈妈,顺便也回来看看我和你封阿姨。”一家人离多聚少,易震北这样说着倒也有些恳求的意思,女儿的生日他能帮着过一个是一个。

    “嗯。”原来都已到了冬至,易凉走出电梯应了下来,“姑姑现在也好多了,带她回来看看说不定对恢复也有帮助。”

    “那就这么说定了,丫丫,你声音怎么这么不对劲?”

    靠在门框边的墙上,易凉苦笑着撒了谎,“今天去公司加了个班,有点累了。”

    见她这么说,易震北也不以为意,叮嘱她好好休息后就挂了电话。看着通话记录半晌才退出,给汤阳发了一条短信说名自己明天的去向后拿了钥匙开门。

    大约是听到了门口的声音,易以琴开了门一脸欣喜,“丫丫。”

    只简单的两个字,对于易凉来说却实属不易,包扔在一旁就抱住她,头枕在她肩上闭了眼,“姑姑,今天我生日。”

    点头表示她知道,桌上还放着她煮好的**蛋,易以琴回拥着她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我一直以来的两个愿望今天像是都实现了一半,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它们都离我好远呢?”像是窒息已久的人忽然吸入了一丝空气,易凉所有情绪也一同找了缝隙全数溢出,眼泪接二连三掉落在易以琴肩上,止不住。

    “姑姑,我们明天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冬日已至,春风就不会晚

    深夜码字写这章的时候把自己都感动得要哭了

    别怨我又虐,冬至章节过了以后便是晨旭,温馨神马的也就回来了

    有种极尽自己功力写了这章的感觉,小易易生日快乐,只要等,你的愿望终会实现,以最完美的结局

    ☆、冬至(二)

    回家的东西都已收拾好,易凉却在开门前忽然停住,“姑姑,我还有点事要马上去办,您在家里等我回来接您好吗?”

    点头由着她去,易以琴拿了行李重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织起围巾。

    独自开车去了公墓,凭着印象找到秦***墓碑,易凉蹲下把带来的花摆在一旁。冷风吹着墓碑旁的小柏树左右飘摇,照片里秦奶奶却还是那么和蔼的笑。久久没有站起身,她安静地抚上墓碑上凹凸起伏的字一阵哽咽。

    秦奶奶语重心长的嘱托和所有的鼓励一直被她记在心里。无论是之前逃去法国还是这次装失忆,该面壁的都是她而非祁南。墓碑上祁南和她的名字过于刺目,他说奶奶没有亲人他们就是***亲人,所以那两个孙子和孙媳的称呼也是他自作主张加上的。指尖抚上祁南的名字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

    对已故之人最不能撒谎,像是秦奶奶还在身边顺着她的发安慰她一般,易凉紧紧抱着自己哭得像个孩子,“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不远处的台阶上,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前后追逐地奔跑着,清脆的笑声在寂寞的公墓里显得分外明朗。易凉蓄满泪水的眸子紧紧看着墓碑,嘴里却只有那三个字,对秦奶奶,对祁南,也对她自己。

    直到包里的手机不安分地震动起来,易凉才恍然回了神,擦了泪直至无异样之后才起身。蹲得太久,眼前一黑只觉一瞬间的晕眩,脚心传来的麻酥感觉像千百只蚂蚁般从下至上挠着她的神经。

    “姐姐对不起!”不小心撞上她的小孩儿礼貌地道着歉,随即又跟着其他小伙伴们跑开。

    失神看着活力无限的小孩儿,易凉的心里闷得不行。低头踩着一级级台阶离开秦***墓碑,她并未注意到另一边台阶上一直看着她的祁南。

    直到易凉开车离开,祁南才收回了视线,紧握着拳,指甲都已在掌心印下了痕迹。最初看到她蹲在秦奶奶墓碑前时还觉得是自己的幻觉,连生日都不愿和他一起过的易凉怎么会记得秦奶奶和她的墓碑。

    一步步走至易凉之前驻足的地方,祁南放下手里的花和她的话并排摆着,黄白两色的秋菊对比鲜明。

    “奶奶,易凉为什么要骗我?”他清楚地听到她之前不断重复着的道歉,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上前质问她的行为。可若只为愚弄他,又何须跑来秦奶奶这边泪眼婆娑?

    面对祁南的问题,秦奶奶能给的也只有照片里的一个笑脸。

    习惯性地拿了手机想打给闻成,按出号码才突然想起他此时已在国外蜜月。重新翻着联系人,找到李奕的号码拨出,“阿奕,出来聊聊。”

    “好。”

    ******

    “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怎么瘦成这样了。”还不等易凉放好行李,易震北看着她就开始心疼起来。

    把易以琴的行李放进房间,易凉无奈地推着易震北出了卧室,“爸,老板人很好,您就别瞎cāo心了。”

    “我哪儿瞎cāo心了,我这是关心你啊。”

    听见两人的对话,端着菜出来的封林婉不禁笑了出声,出口便是帮着易凉,“老易你也跟不上时代潮流了,现在女孩子都巴不得自己再瘦一点再瘦一点。”

    甚是赞同地点着头,易凉笑着又挽过易以琴的胳膊让她作证,“姑姑知道我工作辛不辛苦,我每天都准时下班是不是?”

    被一家人的欢愉感染,易以琴这时也浅浅笑着点了头。

    易凉已然习惯的变化对于易震北他们却是一个惊天的改变。诧异地看着她脸上多年不见的笑意,易震北笑着笑着忽然红了眼眶。

    “以琴……”

    “呐,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姑姑现在可是好转了不少哦。”易凉说着在易以琴身边坐下,笑得一脸得意,“如果我说姑姑叫了我小名,替我做过早饭,和我说过话并且还在我生日的时候煮了**蛋给我吃,你们一定都不信。”

    “真的吗?”滞留在易以琴脸上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转移,这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以琴你真的愿意说话了吗?”

    浅笑着点了点头,易以琴盛好一碗面递给易震北,却见他手颤颤地并不接。

    “好啦老爸,姑姑现在在看心理医生,情况慢慢在好转,我想我们一定能一家人过一个最最最开心的除夕了。”易凉说着用手肘碰了碰一旁忙完解着围裙的封林婉,“封阿姨你觉得呢?”

    当即红了脸,封林婉虽已跟在易震北身边这么多年,终究也只为了有个陪伴,易凉不把自己当外人便是她最为感激的事。

    “姑姑,您也觉得老爸该给封阿姨一个名分的对吧?”向易以琴使了个眼色,易凉说完在自己碗里找起只有寿星才有的荷包蛋。

    “小易!”嗔斥着她,封林婉紧张地看了一眼易震北。

    小酒杯喝着白酒的易震北倒只是笑着,这样的话易凉至小到大提了好几遍,他倒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一直犹豫不定。

    在碗底找到那枚荷包蛋,意外地又发现底下藏着的几片火腿肠,易凉伸脚踢了踢一旁的易震北,“封阿姨的青春年华都被您给耽误尽了,再不对她负责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啊。”

    “吃饭别瞎说话,过会儿我们还要去看你妈。”喝完了杯里的酒,易震北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把自己的事弄好了再来管其他的。”

    朝封林婉眨了眨眼,易凉才安分地低头吃着独属于她的长寿面。

    借着洗碗的接口留在家里,易凉倒也不强求封林婉一起去,她在顾虑什么易凉自然明晰。一路和易震北唠叨着给名分的事,让她成为自己家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或许是,少了一个挚爱就企图用另一种温暖来掩盖。

    “丫丫,你真愿意叫封阿姨妈妈?”在进公墓之前,易震北停了脚步终于正视她一直在叨念的事。

    “不然呢?从小到大封阿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像她一样守着我们俩生活那么久?爸,我没有开玩笑。”

    “好。”一直以为是女儿太过懂事才撮合他和封林婉,易震北虽对她好却一直不敢给什么名分,原来,是他一直想太多。

    见他终于松口,易凉笑了起来,挽上易以琴的手往公墓里走,“姑姑您也听到了,爸爸都要决定告别单身状态了,您可要加把劲了。”

    抚着她的手背浅笑着,易以琴良久才唤了她的小名,“丫丫。”

    “嗯,姑姑,您早点好起来,争取在爸爸婚礼上来个嘉宾致辞什么的。”扶着她拾级而上,在第一个岔路口拐进右边的小道里。

    覆在她手背的手紧了紧,易以琴的意思她也明白,会努力的。

    易凉俯身把墓碑旁的杂草和碎屑清理干净,易以琴看了一会儿也跟着忙起来。虽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可直觉她该是爱干净的人。易凉仔细打扫着,一边开始和母亲碎碎念,“妈,我们又来看你了。冬天到了,你们那里会不会很冷?”

    “嫂……子……”细碎的声音不易察觉,却清晰地入了易震北父女耳里。

    “妈,姑姑可在叫您呢。最近发生了很多很好的事,姑姑慢慢好转了,而且爸爸也终于答应要娶封阿姨了。妈妈您会同意的对吗?”易凉说完抬头看向一旁的易震北笑了笑,“妈妈可是默认了啊。”

    起身留给易震北单独说话的机会,易凉挽着姑姑在不远处静静站着。良久,易震北才起身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我再去和妈说几句话。”说着松了手独自往母亲的墓碑走去。

    把斜了的花束重新摆正,易凉摸着墓碑卸下承了半天的伪装苦笑起来,“妈,我说谎了。其实最近发生的事并非只有好事,还有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刚才没告诉您。我把阿南推开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对吗?妈,你说,我还能和阿南在一起吗?”

    照片上的女人只是那么温婉地笑着,易凉的问题也只有墓碑边的树梢簌簌地响应着。

    “妈,我好累。”说完最后看了眼照片,重新湾起嘴角离开。

    “和妈妈说了什么悄悄话呢?”易震北笑着看她神秘的样子随口问着。

    只扬眉笑得更为神秘,易凉走到姑姑身边对他皱了鼻,“当然是和妈妈说你的坏话了,说你耽误人家封阿姨的大好年华还不愿有所作为。”

    这件事就是他的软肋,易震北只好认输带头往山下走。

    “说真的,爸你们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吧。”

    “……多事。”

    *****

    “我说你俩一定要挑大白天的来酒吧叙旧吗?”补觉被吵醒的吕仁极度无语地看着门外的两人睡眼惺忪。

    无视他的抗议,祁南推开门径直往里走,“物尽其用。”

    简洁明了的四个字,吕仁听着完全无法辨别说的到底是他的酒吧还是他,认命地拨弄着头发往吧台后走去。

    “昨天晚上的生日如何?”在老位子坐下,李奕对昨晚的惊喜结果无比好奇。

    “易凉的失忆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大家心里默默送给小易易的一句话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咳咳,所以阿南现在知道真相了,他该怎么办!

    其实本来是安排祁南在除夕夜知道真相,但是亲妈不忍心虐他,昨晚太伤着他了,我也心疼嗯

    ☆、冬至(三)

    验证了之前的猜测,李奕这时却更为诧异,“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仁的酒适时端来,确定两位少爷不再有其他要求后又回了休息室继续睡觉。祁南看了一眼桌上形形j□j的酒,颓然靠回椅背,“没有许愿就走了。”

    去拿酒的手顿住,李奕看向祁南更觉无法置信,“你说凉子没有失忆?”

    “嗯。”应着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祁南拿了酒杯猛灌了一口,“而且我好像能猜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姑姑。”

    之前在易凉家里的一顿晚饭他就已经能感觉出来易以琴并不喜欢祁南,但由他这么多年对易凉的了解,她不可能因为姑姑的不喜欢就用这种手段来离开祁南。生怕酒精迷糊了自己的思绪,李奕把酒放回桌上,直直看着祁南,“你确定?”

    “嗯,其实在姑姑自杀未遂那天我就该发现了。从订婚宴上出来之后,易凉就没有接我电话,那时候也只是不安而已,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祁南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酒,“我最担心的就是她被逼着在我和姑姑之间做选择,现在终于发生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姑姑那次自杀也是为了让凉子离开你?可是就算姑姑不喜欢你,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吧?”止住他去倒酒的手,李奕满腹疑惑。

    挣开他的手,祁南索性拿了酒瓶直接喝着,“因为姑姑变成现在这样,是我爸造成的。”

    有太多的故事,李奕并不想多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易凉。皱眉见他不断喝着酒,李奕抢了酒瓶扔到一边,“所以你现在坐在这里喝酒感时伤怀吗?”

    酒瓶撞在墙角,淡黄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收回忽然空了的手,祁南不住苦笑起来,“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去找易凉,当面拆穿她的谎言吗?”

    无言,李奕并不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但断然不是坐在这个酒吧里徒劳无功地用酒精麻痹自己。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再陪我喝一场。”酒精从喉间扩散至全身上下所有神经,祁南竟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易凉选择撒谎,不过是为了逃避那个她已经给了答案的选择。若他还狠心去揭穿,无疑是把她最后一层防护击溃。他怎么忍心让她再度陷入纠结和痛苦里。

    “不醉不归。”

    整个酒吧唯独他们这桌上方开了灯,酒瓶相碰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酒精渐渐弥漫至整个酒吧里。

    ******

    从公墓回来,易凉一进门就挽着封林婉进了自己的房间,特地关了门把易震北锁在房间外。任她把自己带到床边,封林婉看着手上被她塞进的盒子不禁疑惑地问她,“这是什么?”

    “手镯,我外婆给我的那个手镯。”笑着打开盒子,易凉拿出玉镯就要给她戴上。

    倏地缩回手,封林婉推回手镯忙摇着头,“这是你妈的东西,我不能要。”

    “封阿姨,虽然我从来没有叫过你一声妈,但你从小到大都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和妈妈又有什么区别。”易凉说着愣是拉过她的手要给她戴上,“而且啊,我们去看妈妈的时候,爸爸可是答应要娶你了呢。”

    只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封林婉看着易凉抗拒的手这时也顿住。

    “我骗你干嘛?封阿姨,这个镯子你就好好收着,等以后我结婚的时候再给我戴上。你现在都已经算是我们易家的一份子啦,是易家的女人就有戴这个镯子的权利。”略显霸道地帮她戴上玉镯,易凉满意地看了看抬头却见她已然掉了泪,“阿姨你别哭啊,这不该高兴吗?”

    点头拿手背拭去眼泪,封林婉对她笑了起来,“谢谢你。”

    “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不说不说。”封林婉反握住易凉的手和她一起笑着,只是眼泪却还是凑热闹地往外冒。

    心疼地帮她擦了泪,易凉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帮他们俩cāo办婚礼的事,“阿姨,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婚礼?”

    摇着头,封林婉脸上依然是她熟悉的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需要什么婚礼,领个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就好了,闹那么大还招人笑话。”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我爸的婚礼,我得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丫丫,你这么护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婚礼的事你爸一定也觉得从简就好,如果真要让我们去走走红地毯进进教堂,我们还真会觉得不好意思。”女人都渴望有个完美的婚礼,封林婉曾经也这么幻想过,只是现在,真的经历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之后,那些华服殿堂对她来说都已不那么重要。更何况,“丫丫,你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大摆宴席,这次你也就由着我行吗?就当是对你妈的尊重。”

    并未想到这些,易凉心里一暖抱住封林婉,头枕在她肩上喃喃着,“阿姨,我爸一定很爱很爱你。”

    浅笑着轻拍她的背,封林婉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眼泪又开始充盈着眼眶。

    等不了两人这么久的窃窃私语,易震北徘徊已久之后还是敲了门,“什么小秘密能说这么久?”

    乐呵呵地去开了门,易凉靠墙看着一脸焦虑的易震北不由得挑起眉,“女人之间的小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呐,封阿姨还给你,我去楼下张爷爷那里去问问良辰吉日,你俩可得赶紧把事办了。”

    最是对她没办法,易震北无奈地笑着看她往外跑去。

    关门到了楼梯口,易凉满脸的笑意才渐渐散去,只剩嘴角还浅浅挂着一点笑。也只有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爸爸的婚事中去,才能无暇顾及其他,大喜是否能让人慢慢遗忘大悲?

    “小易,我回来了。”田子惜忽然打来的电话,接起就是她欢悦的声音。犹豫着田子惜是否该列入自己所遗忘的人的行列,易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继续说着。“这一路上小莫一直在逗我开心呢,我现在也已经从失恋里走出来了,小易,我决定了。”

    故意卖着关子,易凉却不自禁地接了话,“什么?”

    “我会继续等阿奕,以我自己最好的姿态。”田子惜说着顿了顿,“你可以离开阿南在法国让自己蜕变,那我也可以暂时不粘着他让自己成长。我不去缠着阿奕,但是我可以等。”

    靠着楼梯的扶手,易凉听着她的话嘴角不禁扬起,“子惜,阿奕他并没有女朋友。”

    “啊?”

    “你上次看到的女人是他表妹,具体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说。让小莫带你去散心不过是为了让他趁着你不在的时间看看自己心里到底对你是什么感觉,子惜,阿奕他可能还不够喜欢你,但你对他来说并非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易凉也只能这些,自己的感情都经营得如此失败又如何去当别人的老师,“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别告诉任何人,而且,不要向阿奕提到我好吗?”

    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田子惜良久才应了她的话,随即便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默默数着一级级的台阶往下走,易凉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月老座下的童子,迫不及待地想为别人绑上一条条红线,而她自己腕上的红线早已没了另一端。

    研究了好一会儿,张爷爷才给了她两个所谓的良辰吉日。易凉原本并不信这些,直到现在落在了自己最亲的人身上她却觉得宁可信其有。红纸上的两个日子挑了最近的那个,时间虽短但足以让她准备好一切。

    月底,跨年之前。

    没有直接回家,易凉紧了紧外套往小区花园里走去。虽已冬至,却连一片雪花都未落下。她坐上秋千只觉得寒意直入心底,手机欢乐地叫着,汤阳的电话。

    “易凉,memory取消广告授权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易凉却如何都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你再说一遍?”

    “肖总打电话来说memory取消了广告授权,语气不善。”

    也是,虽是被肖宇找去飞鸢当的总监,易凉上任至今却显得过于不负责,甚至可以说玩忽职守。专门指派给她的广告被撤回,虽是memory付的违约金,却在飞鸢零撤回的记录上狠狠划了一笔。

    “肖总没说要炒我鱿鱼?”事到如今都还能开起玩笑,易凉看着沉沉的天轻轻荡起秋千来。

    “额,说会单独找你谈。”像是为了让她放心,汤阳又添了一句,“肖总没有直接打电话给你也是想先自己消消火吧。”

    她自然知道肖宇对自己的器重,而她在飞鸢这段时间的表现着实辜负了他。就算肖宇不追究她的责任,公司上下的闲话也逃不过。

    “知道了,我明天会准时去公司。”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你也该继续扮我男朋友了。”

    “易凉……”

    “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