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缱灵

缱灵_分节阅读_29

    “雷厉风行?”松木想了想,轻声道,“若让我评述大人,该用杀伐果决,而非单单雷厉风行而已。”

    越钦心中稍有动摇,“但我看他,也算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若有情义,亦可另算吗?”

    松木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越钦问起这些,想来是因着燎広大人外出办事,便也想着从这方面多了解大人一些吗?松木自然是要为燎広说好话的,据他所知,仙庭里戒律森严,法外不容情,想必越钦该是习惯如此那般吧?

    “不曾。”松木摇了摇头,“大人办事一向秉公,未有过偏私。”

    越钦的目光转向别处,喃喃道,“也或许是没有能让他生出偏私之心的人。”

    松木闻言稍愣,目中闪过一抹酸涩,但仍旧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答道,“公子这就说笑了,你不就是那个……会让他有所偏私之人吗?”

    越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中却更加深深忧虑起来。

    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偏私是偏私,但越是亲近之人,若有背离之意,就越是让人难以容忍。而平日越是能公正平静处理事情的人,一旦情绪爆发,也将更加可怕……近日自己太过沉湎于这一方温存,混混沌沌过去一年,却从未想过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仙界会如何想?师傅又会如何说……

    一旦真的去思考,眼前便具是坎坷之路……

    但无论如何,趁风雨飘摇之前,若可以的话……还是先和他敞开了谈一次吧。

    越钦久久的,久久的叹了口气。

    一轮孤月,将相隔甚远的两人,笼罩在同一片天空下。

    ☆、水中月(十二)

    如此半个月过去,燎広总算回了魔界,松木递来消息的时候,便看到越钦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但这一抹喜色却很快消失不见……燎広并没有来找越钦。兴许仍旧是为了走之前两人的争执生气,兴许是真的有事。

    然而事实就是,虽然同在一个魔皇殿的区域内,燎広却似乎刻意的冷落着越钦。而越钦也第一次意识到,若燎広不来找自己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这家伙住在魔皇殿内何处。

    焦灼的情绪随着燎広的回归而缓解,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却慢慢涨潮,将越钦淹没。一直以来,即使是在最初燎広极为“克制”的日子里,也从来没有这样冷落过他。而此刻他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如是又过去了五日,越钦终于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果燎広就此对他失去了兴趣,大可放他离开便好,何必要这般?如果燎広只是为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在生气,堂堂魔尊大人何至于如此小气?

    但魔皇殿甚大,越钦总不可能自己去寻,只得求助于松木。

    松木自然是愿意帮越钦的忙,比较燎広回来的消息便是他告知越钦的——他也以为大人一回来就应当会回来寻越钦,却没想到……这次是大人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越钦公子?

    这夜,松木便应越钦的要求领着越钦去找燎広。一般入夜后,燎広都会在魔皇殿正殿内,有时听些汇报,无事的话便自行休息。

    越钦第一次主动来找燎広,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奇异情绪。似乎是有些酸涩,似乎有些害羞,又似乎有些不是滋味。

    离魔皇殿正殿还些许距离的时候,越钦便停下了脚步稍作伪装——御心诀第九层有个招式名曰魂隐术,乃是可是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匿的一个招式,适用于任何需要隐藏自己气息的场合,无论是探查消息还是保命藏身,都是再好不过的。

    越钦的御心诀修行至今,还未曾使用过一次,此时也不知怎的心血来潮,便很是想要尝试一番。燎広对自己的修炼上心的紧,这倒是个好机会,让他看看自己已经修行到何种程度了。如此一想,越钦便示意松木稍作停留,自己则凝神运功,将魂隐术用上。

    松木在现场见证了全过程,忍不住万分惊讶起来。他平日无事之时,也颇爱阅览群书,但从未听说有那种功法可以将魂魄之力完全隐藏起来——要知道比起眼前所见,魂魄中的灵力才是判断一个人在何处更为准确的标准。此刻已全然感觉不到越钦的魂魄之力,若越钦说自己不过是一尊虚像,他也可能会相信。

    或许自己仍是太过于才疏学浅吧,竟然都未曾听说过这样的功法,松木不禁感叹。

    不过这魂隐术也实在是奇特。大多数功法可以做到的,都是将自己的实体虚化,或者幻化出许多个“□□”出来,以达到混淆敌人的目的。但那些全部都是肉眼上的混淆,真正修为深厚的修者若以魂意察之,便可立刻破除这些假象。但魂隐术,却与实体无任何相关,只是将可察觉的魂魄之力完全的隐藏起来——好像将一个人的存在抹除了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功法是否惊艳绝伦的时候,当下重要的是先将越钦带到燎広那儿去……松木总是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燎広曾经夸赞他,说这是他备受重用的原因,但也曾在同时嘲笑道,这是他身为一个魔,却活的如此拘束,不得大志的原因。

    “你这样活着的人,应该是个仙或者神。”燎広曾经这样评价道。

    不得不说燎広是个很会看人的人,松木的确羡慕这仙神界那样的秩序,但也从未后悔过生而为魔。毕竟冥冥之中自有天道牵引,何种机遇也都是自己的这一世,任何人感受不到,亦替代不来。

    两人一路行至魔皇殿大殿外,意外的听见燎広的声音。

    没想到他就站在离殿门如此近的地方,松木与越钦皆是一愣,松木刚想开口通报一声,却又听到夙焰的声音插了进来——“边境后续的事,我们如此便也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特来复命,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听到夙焰在报告事情,松木便示意越钦暂等片刻,想来燎広大人应该也能觉察到自己来了,既然他没有叫人,等等便是了。等会儿燎広大人一定会觉得十分欣喜吧?毕竟这是越钦公子第一次主动来找燎広大人……他曾经也算是期待了许多次,如今亦能算是“梦想成真”吧。

    “倒也没什么别的吩咐,只是近日颇有些无聊,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燎広的声音慵懒又性感,越钦只觉得一阵心神摇晃,他几乎能想象出燎広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或许早在不知不觉间,燎広对他的影响,就已经要深入骨髓了吧。

    “大人说笑了。”夙焰明脆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有越钦公子在这里,大人如何会觉得无聊呢?”

    “呵……”燎広轻轻应了一声,“他吗?有些倦了……一年快要过去,他却仍旧未把御心诀修成……连个魂器也做不了,除了宠着他,我还能做些什么?”

    “宠着不也是个用处?”夙焰跟着笑了一声,“人是您自己挑的,也都过了一年,现在却来说他不好,您也太过于孩子气了……依我看,越钦大人也是人中龙凤,又得您喜爱,总是极好的……只不过他往日为仙,不可与我们同日而语,大人何不再多给些耐心?”

    “我早已经透支了所有的耐心了。”燎広语气中也渐渐的染上了一丝不耐——“他却从未来主动找过我一次,接个吻也就那般死人模样,还不让上床……若换个人,还不早便向我献媚?我答应过他终会放他走,只是他再不走,恐怕我也得倦了。”

    夙焰又接了些什么话。

    只是越钦却已经听不见了……

    他第一次放下心中矜持,遵从本心的思念来找燎広,却从未想到,竟然会是这般结果……自己成了那个可笑可叹的人吗?不会谄媚,在□□里也一幅……死人样子?

    他只觉喉头哽咽,泪水簌簌而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燎広却在屋内道,“你先下去吧,松木在门口等了些时间,大约是有事要报,松木进来。”

    松木却也是第一次没有直接应下燎広的吩咐,他的目光全然凝在越钦写满了失望与仿徨的脸上,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领着他上前攥住了越钦的手,“公子莫哭,我送你出魔界……带你,回仙界。”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惊醒了越钦,更惊动了殿内的燎広——松木在殿外他自然是知晓,可是越钦怎么会也在?!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顿时攫住了燎広。

    ☆、水中月(十三)

    “回来!”一声愤怒的暴喝声从殿内传来,燎広掌中带风,一章劈开殿门,映入他眼中的便是一脸泪水慌乱的越钦,和满脸怒色的松木。

    越钦为什么会在这里?燎広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会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在此处?

    而心旌动摇的越钦,终于难以维持魂隐术。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再去想了,只觉得自己一年来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个笑话……想不到,自己如此艰难才决定复出的一片真心,在魔尊大人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值钱,如此的索然无味。

    若是传出去,这定然是六界最大的笑话吧?

    越钦摇了摇头,不去应燎広的视线,只低声对松木道,“能……带我走吗……拜托了。”

    松木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会为了他人如此愤怒的……带着越钦离开这个想法,也许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他心中偷偷的扎根,这个人如此美好,如此干净,是不该属于魔界的。但是他亦不属于自己……燎広大人对他,比起曾流连过的花丛,大约也可算得上是真心实意了。一直以来,松木都这样不断的催眠着自己,麻痹着自己。

    但是当他真的看见了越钦的眼泪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个心思。他忍不住稍稍为自己感到些许开心,从来没有执着于任何事情的自己,终于也得一事执着……只是这执着的代价太大,而且几乎不可能有分毫成功的可能性。但,不妨一试……为魔者,无事癫狂过,怎可称为魔?

    无人去听燎広的命令了,松木伸手将越钦的手牢牢握进自己掌心,便转而施展功法带着越钦飞驰而去。燎広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满目通红。他望了眼天空,轻轻笑了一声……方才那些话,不过一时心倦的调侃,却怎么就让越钦听了去?

    这样自己算不算得上自作自受?

    是,他承认自己最初的确抱着不单纯的想法,不过想借越钦来修炼御心诀……毕竟自己虽然不能修炼御心诀,但不妨碍在越钦修成了御心诀后,以叩魂法的功力压倒,再将他的功法吸取过来。

    是,他还保持着换换口味的想法,毕竟魔界那里去找这样矜持羞涩的美人,纵然魔尊大人也是见所未见,十分新鲜……

    但是这一年的相处中,自己早已经为越钦心折,处处尊重克制,哪里是将他当做玩物?

    但……即使自己有错,也容不得看着下属起了私心,竟然还企图带着他离开!

    燎広脚下御力而出,直直往松木离去的方向猛追,愤怒的声音先行而去——“松木!念在你辛苦为我做事多年的份上,你若现在停下来,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这声音含了燎広的功力向前劈去,听在松木耳中无异于惊雷。

    但他却仍旧丝毫不为之所动,咬咬牙传音回道:“大人!我唯这一事执迷不悟,又如何?您是魔尊大人,但您配不上公子!”

    这话听得燎広气急,一掌带风,竟然是使了十成十的功力,直直空中的松木与越钦砍去。他仍旧小心的控制了角度,希望不要伤到越钦……该死的,虽然他早就发现了松木有此心思,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真的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带人离开!

    松木虽也是修行多年,但怎么可能是燎広的对手?

    这一掌功法轰击而来,甚宽难避,总不能让越钦受到牵连……松木看了一眼仍陷在混乱中的越钦,一咬牙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拉,以自己的背部去抗击燎広愤怒的一击。

    这一掌所有的威力便这么直直打在松木的脊背上,然而他也只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只是力气却在这一刻被完全抽走,便再也抓不住越钦,只能看着他从自己眼前坠下……

    果然,连一丝可能也没有吗?

    松木苦笑一声。

    也许自己穷尽了所有的追求,在燎広看来,也不过可笑至极吧。

    只希望公子……不会有事。

    松木低头看着坠落的越钦已被燎広接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亦涌起了无限的失落。是了,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世界,是一个自己全然无法插足的世界——又或者,是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世界吧……

    燎広施展最快的速度飞驰,总算来得及将越钦揽入怀中。刚刚那一掌打出,他自己也有些隐隐的害怕。生怕伤到越钦……好在松木到底是条汉子,未让越钦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此刻燎広自然是再没有心思去管松木,只想着往后要给他一通好罚,眼下重要之事,还是要先将怀中之人哄好……只是燎広刚要开口,却只见天地间风云色变,电闪雷鸣,一时间霎是愕然,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