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由烈山部人考察各处符合条件的洞天,同时由欧阳少恭或沈夜前往下界尝试另觅他法,最为效率的办法莫过于这般双线行动。
进入洞天路途凶险,未防中途遭遇不测,沈夜为遣出的每一名高阶祭司安排了数位低阶祭司辅佐,考量计策也悉数详尽告知,甚至予以神殿中珍藏的几样防身法宝——当真将一切交代得妥当完善,但却迟迟不提少恭下界一事。
欧阳少恭自重生之后,魂魄之力不见丝毫衰竭、躯体也一副不老不死的情状,但不取回封印在焚寂之中的另一半魂魄始终心下难安,他表象虽一如既往温文尔雅、淡泊从容,然而心里对于前往下界却是十分希望的,之于沈夜的一拖再拖,他自明白其中缘由,本欲先给沈夜一些空隙、好令他独自沉淀几日再行劝说,不想在他开口之前,谢衣先等不及地进谏了。
“巨门祭司一行已出发三日,弟子认为,不因只注目于寻觅清气浓郁的洞天,不知师尊是否考虑过与下界修仙门派商议?”
伏羲结界初破,如此大事、城中人心未免再行动荡,加之一股脑派遣出去数名祭司探访洞天日月,思及神血与五色石至多只能支持百年,既已能够下界,寻找出路一事便更要加紧,近来沈夜便又忙得脚不沾地,恢弘空旷的议事厅里,他坐在主位上一边翻阅手中卷宗,一边听谢衣说话,许是连日劳累,察觉谢衣言下之意时、沈夜竟略显烦躁地微微拧起眉,陡然抬眸目光冷厉地看着得意之徒,一如每次他冒犯了欧阳少恭时。
谢衣在某些事上异常执着、以至于横冲直撞半点不懂察言观色的脾性,正巧于此不合时宜地发作了,他俯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迎上沈夜令人胆寒的视线,容色凛正地朗声道,“事关我烈山部生死,还请师尊暂时放下身段,于下界修仙门派寻求帮助,不失为一条出路。”
沈夜眉宇一沉、啪的一声重重合上手中木简,冷冷盯着谢衣看了半晌、瞳底渐渐地似乎泛起了些许失望,“你说……身段?”他轻而缓地重复道,凉薄的声音不高不低,语调漠然得有些异样,“却是至今方知,在你眼里,本座是这样的人。”
生于清气浓郁之地的上古神裔、擅驭灵气,烈山部人、尤其是诸位灵力强大的高阶祭司,以瞳为首、对于存活在浊气之中的下界人多多少少都自觉高其一等,在他们看来,这些弱小如蝼蚁般的生灵甚至与牲畜无差,但沈夜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曾如此回答欧阳少恭的问题:人与牲畜最大的区别便是人懂得约束自己,这样看来,下界之人与上古神裔又有何不同。况且他们至今能够全无病痛地活着,较之于烈山部人反倒更胜一筹,孰强孰弱早已做不得准,所谓尊严、正义、信念、坚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具有意义,事到如今,再拘泥于神裔的身份,实乃自恃过高、迂腐不化。
求助于下界修仙门派的事宜,沈夜早已考量许久,只是较之于谢衣,他身在其位、更能体会掌权者的心思罢了。
沈夜本意虽是如此,但为便于立威、平素皆以绝不示弱的倔强性格与铁血强势的冷硬作风待人,将心里所有的犹豫与挣扎悉数掩饰,由是旁人便都将他当作恶人看待,经常遭受误会、久而久之也懒得辩解,懂的人自然会懂,谢衣成为他的弟子不过七年、年方十八,看不透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饶是理解谢衣心思,然而瞻前顾后数日积劳、加之对关于欧阳少恭的某些事耿耿于怀,沈夜压力本就严重超逾负荷,当下被器重的徒弟这话一激、一时心里五味陈杂,灰败的面色愈发难看,身体陡然一震、浊气之症竟于此时突兀发作!
沈夜痛的厉害、却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甚至连声闷哼都未发出,兀自攥紧双拳、闭目深深吐息片刻,待得那阵疼痛过去,再次看向似乎意识到什么,然而动摇稍瞬即逝、仍一脸正气的谢衣时,忽然觉得有些心冷。
欧阳少恭屡次提及谢衣不足,沈夜都从未想过要放弃谢衣,直至此刻,方才第一次有了想要另觅继承人选的想法——这些年,每当提及要他接任大祭司之位时,谢衣不是含糊其辞、便是推卸于瞳,一切不过是沈夜自唱独角戏、一厢情愿地逼迫,事到如今,当真是、害人害己。
“你且放心,”万般心绪皆深深埋藏于如往日一般冷硬强势的神色之下,沈夜淡淡道,“本座近来事务繁多、分身乏术,待得此间事了,自会亲自前去拜访。”
“弟子出言不逊,请师尊原谅,”谢衣恭敬地跪下,黑白分明的眼里目光恳切、灼灼仰视着沈夜,“但是时间紧迫,听说、听说师祖本为下界之人——”
“住口!”沈夜站起身、陡然挥袖厉声喝止,隐忍的怒火终于还是在提到欧阳少恭时不可控制地爆发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谢衣,道,“我烈山部人共有千户之多,折合具体数目约万人,你告诉本座,这么多来路不明、身患绝症的怪人,他们凭什么无偿帮助?何况即便本座握有筹码,谈判期间,难免发生不快之事,干脆拒绝便罢,倘若互相推诿,又该如何?流月城只剩百年,哪里有余暇配合他们玩笑。”
“……师尊从未尝试过,岂能就此断定?何况,师尊是否将人心想得太过险恶?”
沈夜顿了顿、突然有些好笑地重复道,“太过险恶?”他仔细端详着谢衣,愈发觉得这些年的教诲果真只是他自以为是,而这个人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从未变过,这么一想便失了辩解的兴致,沈夜无奈地摇头低叹一声,只耐心解释一句,“本座方才不是说,此间事了便会亲自尝试?”
谢衣皱了皱眉、面露困惑,对于沈夜坚持亲自前去、不肯用欧阳少恭这个闲人的行为十分不解,“可是,分明可以请师祖——”
“住口,”话说到一半,便再次被沈夜决绝打断,“这件事情,可以任何一人去,但绝不能是本座的师父,因为本座不愿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惯有的冷彻音色与无波无澜的语气,却听得谢衣整个人都怔了片刻。
在他的概念里,沈夜既忙于政务,便由欧阳少恭出面与下界修仙门派接洽,若能藉此救助族人实乃好事一桩,沈夜亦会高兴,皆大欢喜的事不去做定是碍于面子,却从未考虑过沈夜一切都已料到,竟因为顾忌欧阳少恭,将整个烈山部放在其次。
如今所谓的两全之法须得推迟实现,大抵也是由于结界初破,沈夜又无可以信赖之人、事事须得亲力亲为,是以案牍劳形,倘若平日谢衣能再对政务上心一些,兴许此时便能帮得上沈夜——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再次虏获谢衣,他有些丧气地垂下头,“是弟子思虑不周,请师尊责罚。”
沈夜却无意再与他多言,只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
欧阳少恭隐于暗处,将这一切都旁观得清清楚楚,也没有错过待得谢衣完全离开,沈夜方才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的情景。
少恭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上前为沈夜诊疗,见他面色稍缓,便放开手立于一旁,居高临下地漠然俯视沈夜,而似乎早已知悉他来意为何,沈夜亦不闪不避地迎上他。
他们之间向来谁也瞒不过谁,便如此静默地对视许久,无一人退让,直到欧阳少恭轻叹一声,“若我执意要下界,不惜与你反目成仇呢?”
“尚有转圜余地,为何要反目?”沈夜反问地理直气壮。
沈夜绝口不提少恭下界之事,不过是怕他单独行动遇上麻烦无人从旁照拂,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欧阳少恭,即使考虑到少恭希望下界的心情,也只会宽限至承诺“此间事了陪你同去”的程度。
眼下没什么十万火急之事,沈夜亦从未限制少恭人身自由,只是要他等一等,若要偷跑,沈夜便又得挣扎于下界寻他与处理政务之间,如今沈夜在他心中地位已不同往昔,自是不愿见他难过;若要鱼死网破,当真有些无理取闹——少恭纵是心下再如何郁闷,也找不到任何反驳沈夜的理由,只得忍气吞声地听之任之。
第27章 不识君(壹)
话题至此,当是结束了,然而沈夜的眼神却显然并非如是打算。
他保持着仰首静静凝视少恭的姿势,瞳孔清黑幽亮、将虹膜上一线冷光淬得尖锐如刃,不依不饶地直直锁住少恭的视线,微微启唇、却欲言又止,眉峰也因为兀自的踟蹰苦恼地轻轻拧起,这如履薄冰的模样,看得欧阳少恭难以抑制地头疼起来。
多年的相处,二人之间早有默契对某些事避而不谈,然而伏羲结界已破,随时会失去欧阳少恭的心情使得沈夜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敏感,由是对此前未曾试图触及的、欧阳少恭的过去,愈发在意了。饶是如此,他也一直很乖巧得压抑着想要询问的欲望,纵容着少恭,偶尔坚持不住了,便会如方才一般欲言又止——却不论自己如何挣扎,自始至终都隐忍着不曾开口逼迫过少恭。
欧阳少恭下意识抿直唇线、脸上神色稍冷,本是极其细微的变化,但如何能逃得过沈夜的眼。
“是我僭越了,”沈夜有些仓促地站起来握住少恭的手,一边温言安抚道,“无事。”
该被心疼的人反而自作主张地调换角色心疼起别人,欧阳少恭无奈地回握沈夜冰冷的手掌,垂眸将他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团成拳,放在自己手心捂着,才抬眸顺势调侃,“怎么,阿夜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见他神情稍缓,沈夜方浅浅一叹,将方才下意识屏住的呼吸解了禁,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触欧阳少恭的眉心,也跟着笑了,说,“是啊,礼尚往来。”
沈夜自然清楚欧阳少恭亦是体谅他的,否则依他的性子,又怎会甘心、耐心等待他到此刻。
欧阳少恭再未回应,沉静地看着沈夜,而后唇角弯出一道薄薄的弧度,一点一点缥缈地洇染为虚幻的笑痕。
“阿夜,”他叹息般地轻声唤着沈夜,顿了顿,又清晰地重复念了一遍沈夜的名字,“阿夜。”
他说,“我是太子长琴。”
渡魂换身、杀孽无数的怪物——这才是欧阳少恭存在于世的全部、美如璞玉的表象之下腐烂枯朽的骨血、难以启齿的真实,不知有多少人得知真相后为此背弃于他,而这个名字对于流月城、对于沈夜,更多了另一层“始作俑者”之意。
十数年前,欧阳少恭当着沈夜的面讲述过太子长琴的部分经历,最初沈夜年纪小时,只当欧阳少恭见多识广,后来年龄渐长,才意识到哪里有人能将别人的故事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连某些不值一提的细节都真实得宛如亲身经历般。许是身为烈山部人长年罹患绝症,自小便被灌输为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念想,确定欧阳少恭便是太子长琴并未给沈夜带来太大冲击,而自矩木中生还后的那段时日,他与少恭感情甚笃,更是想方设法地致力于为他洗脱罪名。
自以为心理建设做的足够完善,不想亲耳听到欧阳少恭亲自肯定时,仍然难抑动容。
沉闷的疼痛携着酸楚涌上心间,伴随着心脏的鼓点逐渐尖锐,沈夜揽着欧阳少恭的肩胛将他紧紧压入怀中,嘴唇贴在他耳畔清晰笃定地轻声说:“如有下次渡魂,我若不在身边,你便是死在这里也不许自己去。”不等少恭回应,他又道,“夺魄占身的罪业,我们共同承担。”
宛如长久的抑郁终于寻到倾泻的出口,一句接一句,音色也是沉冷凌冽,架势简直有些咄咄逼人,至最后,甚至明目张胆地袒护起来,“天柱倾塌,归根结底是那条黑龙所致,与你无关。”
欧阳少恭便静静回抱着沈夜,手覆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抚,耐心地等到耳畔完全没了声音,才缓声依次应道,“好,好,都听阿夜的,”简直像在哄小孩子,言语间温润的宠溺与淡暖的笑意呼之欲出,“不过,最后的说法请恕在下无法赞同。”
察觉放在肩头的手一紧,少恭便侧过脸去贴了贴沈夜以示安抚,“事关紧要,明知稍有差池则万劫不复、仍然分神,便是办事不力,理应有罪。”
“……那又如何?”沈夜的声音有些闷,“……千载折磨……”
“好了,陈年旧事再谈下去,我要不开心了。”欧阳少恭微微摇头,适时道,“阿夜不如说一说,计划何时带我下界?”
相较于自身悲喜与否,恐怕更不愿为诸事繁多的爱徒更添烦扰,只是知道沈夜的心思,选择自己入手更有成效罢了,沈夜又如何舍得不接受少恭这番好意。他伏在少恭肩头,静静呼吸着少恭身上清苦的药香,终于闭起眼敛去瞳底骇人的猩红。
当年欧阳少恭谈及巽芳的眼神,沈夜一直记忆犹新,他真的十分珍视身在蓬莱的那段时光,那时他微微垂着眸,长睫在眼睑下落了一层疏淡的阴翳,瞳底光华眷恋又寒凉、幸福又绝望,矛盾地纠缠着真切感激与万念俱灰——所以为什么会误会欧阳少恭在意得失呢,他拼命将自己粉饰的完美无瑕时,隐藏的不止是深重罪恶,亦将所有痛楚冤屈悉数沉埋、亲自放弃了被人理解与心疼的权利。
他为巽芳之死狂性大发、抛弃最后的底限不管不顾妄图逆天改命,然而他捧在心尖念念不忘的人,却原来从一开始便化名寂桐潜伏于身边、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末路,而后宁愿将身份告知于雷炎、让欧阳少恭受他威胁诅咒,也无论如何都不曾亲口对他坦白,理由竟是,不想他看到她苍老的容貌。
然而这令人啼笑皆非的背叛,欧阳少恭也很快不在意了,他甚至请求这样的巽芳继续留在他身边——他要的其实一点也不多,只是一无所有,因此惧怕连虚假的拥有都失去罢了。
沈夜瞳色深不见底,冷质的音色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师父的另一半魂魄,是在那柄焚寂之中吗,可有、取回之意?”
欧阳少恭眯了眯眼,冷冷勾起唇角,“正有此意。”
“那么,此行目的便由师父决定吧。”
求助下界修仙门派,是二人前几日已达成的共识。
传承上古文化典籍的神裔沈夜,与自灾劫之后便一直辗转世间、如今更是记忆齐全的欧阳少恭,二人所知所学应是当得起博古通今之称,却也不可妄自尊大地肯定对这浩瀚世间无所不知,反之,学识愈渊博,便愈觉得自身渺如蝼蚁,毕竟流月城闭塞已久,时代不知已如何变迁,又如何舍得对下界辈出的能人异士不闻不问。
“上古之时,昆仑、太华等诸山曾以清气鼎盛之地名闻天下,”沈夜问,“不知今朝是何种景象?”
“并无二致。”欧阳少恭如是答道。
无论上古之时抑或今朝当代,以清气鼎盛名闻天下的诸山,一直以来都不乏修仙者与妖兽魔物以命相搏、洒血鏖战的记载,如今盘踞福地的几大门派几乎皆筑有封印妖物的禁地,饶是如此,墙围周边仍然妖物环肆、虎视眈眈,须得时时刻刻防范它们大举进攻。
修仙门派皆为体质适宜修仙之人,自五湖四海汇聚于此,再如何不济,至少都会一些基本的防身术法,然而流月城中居民多为凡体,倘若入驻此地,无异于圈中之羊,除此之外,虽为清气合聚之地、其浓郁程度是否足以支撑烈山部人无虞存活;福地有限且弥足珍贵、掌门是否愿意分予他们足以容纳一城之大的地域……种种它因,皆得悉数纳入思虑事宜之内,是以,相较于这些开放的地域,沈夜更愿意领流月城人前往不得法门便不能入的隐秘洞天,可以隔绝大多修为不精的妖物。
至于求助于修仙门派,主是意图询问他们是否拥有抑制拔除浊气、或者改变体质的法门。
“若我所知无差,太华山煌羽之祸距今应是已过百年,太华观初建、奠基不稳,观中弟子既须镇守煌羽封印,又要防范周边觊觎山中清气的妖物,想来当是分身乏术,而其创派祖师赤霞真人又长年云游,此时前往,实非良机。”欧阳少恭仔细阐述,“而昆仑诸派,所长似乎与医道无甚关系,天庸倒是讲究‘尊清抑浊’的修炼之道,然其擅长的封印之法却是针对强行侵体扰乱神思的外物,而非渗透骨血的浊气绝症——时间紧迫,便先往要紧之处,此处回头再行探访亦可。”
“言之有理。”沈夜微微颔首,又道,“依师父之意,何为要紧之处?”
欧阳少恭敛眸,神色晦暗不明,便如此沉默片刻,方道,“中皇山。”
第28章 不识君(贰)
上古蚩尤之祸后,伏羲不满人界种种,于黑水都广的建木建造天梯,弃洪崖境登天而去,自此三皇分散,女娲为地界幽都之主,神农则久留人界四处云游。
要往地界幽都,须得由中皇山进入,翌日,欧阳少恭与沈夜一齐前往下界,六月中旬,北疆仍然白雪尽覆,触目一片皑皑,欧阳少恭脚一沾地便转过身来看向沈夜,虚虚握着他的手道,“可有不适?”
如此紧张的模样令沈夜心头一软,缓声答道,“无妨。”
沈夜今日穿着便服,一袭玄色映着背后的雪野,硬生生将脸色衬出些许灰败,他的手冰冰凉凉,能舒服到哪里去,欧阳少恭也懒得说破,不如尽快完事,二人便当即捏了诀,再一落地已是到了山脚。
幽都素来排外,中皇山设有法力禁锢,无法使用腾翔之术,索性二人修为高深,倒也未费多少力气便击退了阻拦的蛊雕,顺利抵达神庙前庭。一阵风卷着雪沫洋洋洒洒招摇而过,待得尘埃落定,古旧的女娲神像之下,一名老妪佝偻地扶着高出自身一截的青龙杖,宛如早已预料到他们此行,刻意于此等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