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溪又笑了：“我租的公寓，就在你家楼下。”
这一次的回家路，是这几年来最令他痛苦的一次。
新租的公寓空荡荡的，因此成溪还没有正式入住。叶均川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知道今后就连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
成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不如说，就是他制造出了这样一个机会。
天刚刚擦黑，请过假不需要加班的夜晚还很长。
“叶哥。”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叶均川回头一看，家对门那个刚上大学的邻居正笑容满面朝他走来。
“叶哥，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肖东旭笑着说，不等叶均川回答，他又说：“咦？你手上没拿包，你今天没去公司啊。”
话都被他说全了，叶均川只好说：“下午去见一个朋友了。”
“哦。”肖东旭没有再问，转而说：“过来我家坐会儿吗？我今晚打算煮火锅，两个人吃热闹点。”
肖东旭刚上大学就搬出了宿舍，在校外租了这间公寓，叶均川有几次在楼道里碰见他，还很好奇现在的大学生课业怎么这么紧？后来才知道，原来肖东旭业余时间都在外兼职赚生活费。叶均川对肖东旭这样的人很有好感，他又正好不想太早回去面对母亲，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煮火锅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两人将电饭锅打开，切过菜后一通乱煮，不一会儿就都熟了。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叶均川觉得食指大动，才吃过东西不久的肚子又饿了。
一看肖东旭也是，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叶哥，你真斯文。”肖东旭一边吃，一边调笑的看着他。
被年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人这样说，叶均川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也伸出筷子夹菜来吃，肖东旭见状又是一通笑。
原来叶均川太过紧张，一连夹了好几下，都没有夹起食物来。
肖东旭大笑着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漏勺。
“叶哥，你用这个吧。”肖东旭把漏勺递给了叶均川。
叶均川吃得很尽兴，所以当他饭后掏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心里很惊讶，已经晚上10点半了。
今天一天盘踞在心头的忧虑，一瞬间又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起身跟肖东旭告别，等待他的是冷冰冰的现实。
肖东旭送他到门口，一手搭在他肩上，说：“叶哥，下次再来啊。”
此后好几天，叶均川工作愈加卖力，下班时往往赶上的都是末班车。
这天终于错过了末班车，叶均川打的回家，走进楼道，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走到四楼的时候，叶均川一下子愣住了。
四楼有一扇门开着，成溪正倚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盆植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回来了？”成溪的声音冷冷的，冻得叶均川一激灵。
他连忙应了一声，不敢去问成溪为什么特意等他。
“你知道吗？”成溪说：“我想起了从前我们在孤儿院的时候，你总是半夜溜出门去，被我撞上过好几次。那时我就在想，夜晚对你而言究竟有什么魅力？”
叶均川吃了一惊，拿不准成溪是在暗示什么，或者威胁什么。
他慌忙解释：“不……”
“你想说你是在加班吧？”成溪又说：“正好，我换了新工作，不久就会忙起来了，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叶均川看着成溪一步步走近，近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成溪突然张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叶均川吃痛，却仿佛被定住了般，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成溪将手里的花盆递给他，冰冷的触感才令他回过神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叶均川认不出来，但他看到了花朵周围缠绕着的淡黄色茎叶。
是无根草。
他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第二章
“再陪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们就回去。”小七说。
十五的心猛地往下沉去。
“要做、做什么？”他不安地问，声音中带了一丝哀求：“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小七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眼睛似盯紧了猎物的毒蛇，狠毒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户农家上。突然，有好几个中年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来到了大坝上，其中一个正是他的父亲。小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怎么了？”十五问。
小七沉声说：“有不认识的人在。”
十五不太明白，小七于是又说：“我要做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听见这句话，十五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敢问小七究竟要做什么事，只是试探着说：“那……我们回去了吧？”
小七虽然心有不甘，却只得作罢。
他们又翻越了好几个山头，回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客厅的餐桌上一片狼藉，厨娘正在收拾碗筷。
十五想过去找剩下的饭菜，他实在太饿了，一转头，却看见院长跟舍监正一脸阴沉地走进门来。
院长走到他们面前，厉声问：“去哪儿了？”
小七咬咬牙，不做声。
十五也垂着头不开口。
院长于是发话道：“今晚不许吃晚饭，回房间好好反省。”
半夜，十五饿得厉害了，怎么也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睡在旁边铺位的小七也撑起了身体。
“怎么了？”小七轻声问。
十五说：“我太饿，受不了了。”
“可现在是半夜，没东西可吃啊。”
“我……我起来看看什么时候天亮。”
小七叹了口气，爬到了十五床上。他伸出一只手抱住十五，两人一齐躺着床上，小七小声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十五睡不着，可他也不想让小七担心。在他看来，小七活得比他辛苦百倍，小七是被父母抛弃的，而现在，他们共享着同一个秘密。
在缺衣少食的寒冷冬天，十五迎来了他在孤儿院度过的第六个春节。
有一些孩子被领养走了，更多的孩子加入了进来，现在的编号已排到了八十一，那些走掉的孩子，编号被弃之不用，所以现在孤儿院实际的孩童数量是四十九人。
八十一虽然编号最靠后，年纪却是他们之中最大的，正好小七跟十五的宿舍走掉了一个孩子，舍监于是将八十一安排了进来。
小七对待新舍友的态度不冷不热，十五却想尽力显得友好，他热心地给八十一介绍孤儿院各处的构造、三餐的固定时间、洗浴时间等等，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八十一说：“我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十五立即答应了。
到了洗浴时间，十五叫上八十一，两人结伴走向澡堂。
“小七不去吗？”八十一不解的问。
十五摇摇头：“小七从不跟人一起洗澡，他都是等到澡堂人空了才去。”
男孩儿们用的澡堂有些寒碜，一排排淋浴喷头之间连帘子都没有。十五跟八十一相邻站着，十五有些害羞，他第一个洗澡跟人站这么近。
突然，八十一惊奇地看着他脖子上的吊坠，说：“这是什么？”
十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我爸爸给我的。”说到这里，十五有些伤心，他已经六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八十一激动地指着自己，说：“你看，我也有一个！”十五眯起眼睛，努力透过雾气看过去，可不是么？八十一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跟他的简直如出一辙。
“这也是几年前我爸爸给我的！他说是他们公司制作的瑕疵品，外面根本没得卖！十五，你爸爸跟我爸爸是同事吗？”
十五睁着迷茫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记得了，走丢的时候他还太小，懵懵懂懂的年纪，根本记不了事。
“你爸爸姓什么？”八十一又问。
十五迷迷糊糊说了，脑子还回不过神来。
八十一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见过你爸爸，好几年前的事了，他来我家做客，还给了我很好吃的糖果。后来有一阵子见不到他，我还觉得奇怪，爸爸跟我说，他挪用了好大一笔公款，事情败露后就逃跑了。奇怪，我没听说他有一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