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不平和

不平和_分节阅读_3

    我喝完豆浆,将袋子挤爆了,说:“八点也算赖床?那我真的就不是人了,以前没课的时候能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室友说我睡傻了,整张脸写满了懵逼两个字。”

    季遣笑了笑,“妈自己说的老了不中用了,要赖床,不是我说的。”

    我也跟着笑了笑,不说下去了。

    季遣早早进了书房,是个自律的,想当初我就没写过几次作业,看过几次书本。

    乘着时间紧把房间整理了一下,床单换下来放阳台上了,刚好阳台在书房边上,季遣在那头打开窗户往边上一看就看见了我。

    我忙完,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带了杯给季遣。

    他喝了一口,就问我:“哥,你渴不渴?”

    我说喝过了,他像是没听见一般把杯子抵在我唇边,轻声道:“喝一口吧。”

    我呐呐地看着他,退了一步,他把杯子收回去,垂下了脸,就把我刚才碰过的杯口舔了舔,一口气灌完了,继续动笔写试卷。

    门外传来爸的声音,好像在另外几个大爷聊天,就是没进来。

    我说:“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季遣握着笔没停,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

    他知道我要走,我本意也没想瞒着他。

    我说:“看情况,至少要把今年的工作做完,有个资历也好回来找工作。”

    爸终于进来了,妈也起了,两个人在外面说话,门内的我和季遣又是另一番样子。我就没想过要回来,可话到嘴边居然做了让步,我也不是个爱撒谎的,说出去了没好意思收回来,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推翻了。

    季遣把卷子翻了个面,这才抬头看了看我,说:“哥,我等你,如果我等不到,可能我就完了。”

    “完什么完?”我顿时就慌了,不知道他在暗示我些什么,“你怎么完?”

    他说:“我不是威胁你,也不会再做什么,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感受。”

    我懒得理他,和爸妈周旋去了。

    ☆、六

    从书房到客厅短短几步路的时间,我的想法又变了。我骗爸妈说工作上的事没有交接好,还有遗留问题,行李箱没带就直接回了北方。公寓里的东西全留给了和我一起同租的学长,打电话辞职,买好机票,一系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的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学长说:“你终于决定要回家了?回家好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告别。

    我没心情回答他,整个人放松不了,被一根线死死地拴着,一想到季遣说的“可能我就完了”,这根线就好像越栓越紧。他是没威胁我,我自己威胁了我自己。

    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回去了又怎么样?他就不会完了吗?但我的情绪就是平定不下来,感到没着没落的,睡了一觉都能梦到季遣吊着根绳子自杀,我跟他隔着一扇玻璃门,我努力地敲着门劝他下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去送死。

    他说:“哥不喜欢我,我活着做什么?”

    我讲了很多大道理,讲得嘴干了,说不出话了,季遣却只会重复上面这一句。

    这种状况在我坐上回家的飞机后得到暂缓,学长嘲笑我真的太想家了,我才发现回来两天,连话都没和学长说上一句,着魔似的沉浸在臆想里。

    此刻我清醒地问自己,我为什么非要辞职?

    因为季遣会死。

    季遣为什么会死?

    因为我幻想的他求爱不成寻死觅活。

    ……

    不管怎么样,我又回到了家里。

    妈见到我吓了一跳,说:“我这刚要出去找你爸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进屋歇着,一会儿给你做宵夜。”

    我呆滞地嗯了一声,越过她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忽地想起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房间了,把门关上,傻站着忘了要干什么。门又开了。

    季遣见到我有点吃惊,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吃惊,我越过他,径自走进房里,问:“才八点多,你就要睡了?”

    他回过神,说了一句没有。

    我想也没想的接着问道:“季遣,你想死吗?”

    他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朝我走过来,我假装自然地凝神望着窗外,就被他压到了墙上,背部贴着冰冷的墙面,顺便刺激了我的大脑,我才忆起刚刚问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问题,忙着解释道:“我一时口误问错了,你别生气,我是问你饿不饿,妈说一会儿做宵夜。”

    季遣还没有退开的意思,我皱眉推了推他,又想到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他万一真的想死怎么办,遂把他拉了回来,他看着我的眼睛居然亮了亮,我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他说:“哥。”我应了应。

    他说:“季咸。”我还是应了。

    我实在忍不住别扭,终于动手推开他,说:“我看看妈回来没有。”

    这期间才过了不过五六分钟,妈当然是不会回来的,我坐在客厅里胡乱地看着节目,季遣就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并没有坐到我旁边,让我吁了一口气。

    后来记忆竟然模糊了,忘了自己是怎么吃的宵夜、怎么刷牙洗脸、怎么上床睡觉,反正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七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说了说出去找工作的打算,爸一听,大手一挥道:“用不着,没这点儿能耐还让你回来做什么。”

    我正要拒绝,妈就接道:“真当自己是孤儿了?以前就是个特懒散的人,只顾着玩。”好好地,她突然哭了,“在外面受罪了?你是不是怪我?”

    她问得太突兀,我不知怎么回事,手一僵,刚夹的排骨掉回了盘里,季遣见状重新夹了一块给我,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奇怪于自己能对季遣的“你是不是恨我”回答没有,但对妈的“你是不是怪我”而表现得迟疑,迟疑着说不出话,好半天都在沉默。

    季遣说:“哥,吃饭。”

    他面上表情淡淡的,我却觉得他在忍耐什么。

    我见状埋头苦吃,只想快点吃完躲起来了事,季遣倒给我增加负担,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爸看了看我们,说:“找工作的事就放着交给我和你妈,你上次说学过车,过几天我把车钥匙给你,你拿去开。”

    我见妈脸上的泪痕,不好再托辞,接受了。

    这一顿饭吃的比我刚回来那天还要沉重,季遣倒置身事外,从头到尾往我碗里夹菜,我不小心和他对视上一眼,他看我是心疼的。我手又一僵,不小心把碗倒扣在桌子上了。

    饭后我翻了翻手机,想给季遣发个短信,提醒他以后不要给我夹菜,结果没找到他的号码。我一怔,才想起了这几年我只联系了爸和妈,从他们口中听说的季遣怎么样了,像是避嫌,我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也从没主动问过他。

    我没管那么多,直接去书房找季遣,为了掩饰什么,我把书房的门大开着,没关上,一本正经地拿起化学书看了看,又放下。

    我说:“教材不一样了,好像难了点。”

    季遣说:“我记得哥是文科生。”

    我讪笑,“据说所有科目都是这样的,越来越难了。”

    季遣没说什么,又用那种可以称作是心疼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在看小猫小狗,激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他抿唇,问:“哥,你真的不恨我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你这是干什么?和妈唱双簧?知道你是妈亲生的,我是捡的了,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季遣变本加厉,更加深沉地望着我,我被看的浑身黏腻,没了脾气,说:“不恨啊,说了不恨的。”

    他又问:“你在外面很辛苦?”

    我说:“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啊。”

    他再问些什么我就答不上来了,从书桌上摸过了他的手机,加了自己的号码,还给他了。

    我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写着“以后别给我夹菜了”。

    他看了看,回“好”。

    之后他去学校上课,出发前给我发了条“我走了”,十五分钟后是一条“我到了”;晚上我窝在房间里没出去,他回来了,发来一条“没见你”;我摸索着鸡窝头,出去了,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我,又发“见到了”。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