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孙铭海很担心陆巢,他觉得这个孩子,越大越孤僻了。
这天送陆巢回家时,他叫下了何素。
何素转头看了陆巢一眼,随后对着孙铭海说:「外面聊。」
靠在斑驳的墙面上,何素从口袋抽出了菸盒。
她给自己点了根菸。
孙铭海看着眼前的女人。
暴露的衣装、白皙的肌肤、浓豔的妆扮,菸口的火光在夜里显得特别亮,她用力地吸了几口,吐出阵阵白雾。
「丫头怎幺了,给你惹麻烦了吗?」
蓦地出声,她问。
像是想起什幺似的,她忽然冲孙铭海一笑,拿着菸盒的手对他挥了挥,「来一根?」
孙铭海摆手,退了一步。
何素没趣地收回。
孙铭海只和她说了一句:「妳得多关心陆巢,她和同龄的孩子差得太多。」
无论是性子、想法,还是做的事情。
何素笑了,「我管不着她。」
抬头看着二楼亮着的房间,站在窗前的人影让她一怔,她喃喃:「这丫头估计有病。」
声音很小,孙铭海听不太清楚,恍惚之余,何素低低笑了出来。
眼里是无尽的凄哀,她说:「可这要怪谁呢?我也不愿意这样,谁愿意……」
孙铭海就听着,没说话。
他不清楚陆巢的原生家庭出了什幺事,何素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只记得何素最后对他说,说陆巢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管是以前,待在她母亲身边,还是现在。
手指习惯性地动了动,他转身离开,没多加逗留。
何素那句话所要表达的,他懂。
可追溯到最一开始,陆巢跟他本就是半点关係都碰不着,她的事情与他无关。
寒假整整一个月,陆巢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孙铭海家度过的。
孙铭海的家很大,比她住的地方要大上不少,第一次死皮赖脸的进来这里时,她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问孙铭海:「你很有钱吗?」
孙铭海动作一顿,想要说些什幺,可最后还是紧闭着嘴。
陆巢早已习惯了他不回话,没多纠结,她自顾自地在这栋大房子里胡乱地逛。
每个房门她都开过一次,很多房间都是空着,她印象最深的,是孙铭海的书房和卧室。
前者是被里头摆着满满的外文书给吓到,后者是被浓浓的菸味给燻得头昏脑胀。
一从里头出来,她便怒气沖沖的跑去找孙铭海,瞇着眼睛质问:「你抽菸!」
语气是肯定的,她看着孙铭海不否认的表情,又是抬脚朝他一踢:「这幺爱抽菸,乾脆抽死你算了!」
满屋子的菸味,也不知道他抽了多少?
静静翻着手上的本子,陆巢抬头,望向坐在另一旁,正在工作的孙铭海。
孙铭海是翻译,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很少出门,这是让陆巢很开心的一件事。
陆巢喜欢看孙铭海工作的样子。
他在工作时,习惯把文章内容唸出来,一字一句,富含情感。
孙铭海的嗓子有些沉,当中还带了点哑,他语调的起伏并不大,多数都是平稳。
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一点一滴,穿过耳膜、流至心头,将缓缓跳动的心脏,轻轻地裹住。
让人心安。
陆巢觉得,他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像活着。
他不爱跟人群接触,除了她和江衍以外,她几乎不曾看过他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他也没有其他消遣,每天能做的事情,不是工作就是抽菸。
他没有目标,彷彿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想着想着,陆巢的脸色忽然不太好看。
孙铭海最让她感到不满的一点就是菸,就算她在场,他照样抽,这是她无论怎幺抗议,孙铭海都不会改的。
他的菸瘾很严重,比何素还严重。
陆巢不懂抽菸的感觉,她也不懂,为什幺身边的人对于菸总这幺依赖,好像一天不碰就会死。
有一次她趁着孙铭海外出的时候,偷拿了他的菸。
这样的包装她没见过,很高档,光是看着,就知道比何素的好上不少。
她从抽屉找到了打火机。
孙铭海的每样东西看着都贵,打火机也一样,她握着都觉得烫手。
打开外壳的盖子,她摸索着该怎幺用。
不太难,很快就能发现,按下点火纽,她听见铿的一声。
上头冒出了火焰,她赶紧接上菸,点着了。
学着孙铭海抽菸的样子,她两根手指头夹着,嘴巴含住香菸的前端,她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吸了一口。
菸的味道瞬间瀰漫整个口腔,很重、很苦,她下意识地吐掉,脸色难看。
这事她瞒得紧,孙铭海并没发现。
之后她找到机会就会丢掉孙铭海的菸,她觉得孙铭海脑子有洞,这幺噁心的东西居然抽得那样欢。
菸是一包一包地丢,很容易发现,陆巢就是明着在抗议。
孙铭海在第一天就知道了,起初他由着陆巢胡来,可后来丢着丢着,他只得无奈地对陆巢说:「小丫头,我的钱可不是让妳这样丢着玩的。」
陆巢回:「孙铭海,我的命也不是给你抽着玩的。」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孙铭海的工作进度已经完成,看着他收拾,陆巢拿着自己的英文本子朝他走了过去。
将书摊开在他的桌上,她靠近孙铭海,嘴巴贴近他的耳朵。
指尖比着某一段句子,她轻声:「孙铭海,我不懂。」
距离很近,孙铭海一转头,视线落在陆巢唇上,他怔了怔。
陆巢神色平静,看着孙铭海发呆的模样,她问:「怎幺了吗?」
孙铭海摇头,说:「没事。」
拿着笔替她圈起了重点,他跟她讲解了这段的文法以及须注意的地方,陆巢脑筋好,一下就明。
看着孙铭海的侧脸,陆巢有些恍惚,藏在身后的左手轻颤,她拢了拢,紧握成拳。
她希望时间能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一天太快,和他相处的时间转瞬就过,她拥有孙铭海的时间太少,这样不行。
猛然回神,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到他的脸旁,差一点,就要贴上去。
孙铭海转头,看着她的表情疑惑。
陆巢一个紧张,打了下去,说:「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