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迟些便会回来了。”语罢,乐皖笑着为父亲夹了菜。
乐老爷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
“皖儿何时考院试?”柳夫人忽的问了句。
“四月初。”
“既是如此,那要多些请教夫子才是。”
“皖自然明白,夫子学富五车、殚见洽闻,皖虽苦读十年,却仍胸无点墨、才学疏浅,若不多请教夫子,只怕皖去了考场,也不过是让人笑话罢了。”
“你倒懂事了许多。”柳夫人笑道。
乐皖回之一笑,连忙夹菜与柳夫人。
晚膳过后,乐皖告辞离了膳厅,等回到房中之后,却见卿安已然醒了。他正坐在窗边,煮了一壶清茶,吃着一件甜糕,而后再端起茶盏而品,听闻脚步声,他回首,恰好对上了那双墨黑的眸。
“怀瑾。”他笑唤着他的字。
乐皖浅笑着,徐步行近他的身侧,而后解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于卿安身上,“那儿还疼吗?”
卿安摇首。
“那便好,你今夜早些歇息,我明日陪你去赏灯,如何?”
话音刚落,卿安眼睛一亮,而后轻轻应了一声好,末了,心下已不由盼着明夜。
后来,二人促膝而谈,闲聊甚久,直至深夜忽闻爆竹声响时,这才惊觉旧岁已辞,又是一年而至,只是这一年,他不再觉孤寂。
小雪,悄然而下,纷飞于天,覆了一地白雪皑皑,寒意透骨的时日里,尚有那狼愿赠厚衣对自己百般担忧。
此生有幸再识乐皖,纵使被废了仙籍成了半妖,却恍然也觉一切值得。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夜晚,乐皖、卿安二人,一同行于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因佳节而至与平日相比起,自是热闹了许多。二人负手而行,待徐步下了小桥,乐皖便先扯了卿安的衣袖,快步往桥下的那间茶叶铺行去了。
踏进铺中,但嗅淡淡茶香入鼻。那本坐在那儿品茗的茶铺老板,一见有着锦衣华服的客人,便忙放下茶盏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然后便是一番言语,愈是贵的茶,便愈是要取出那茶说。
奈何他尚未说至一半,便被乐皖打断了,“不必,只要一饼金镶玉就好。”语罢,乐皖回首只朝卿安淡然一笑,“我记得夫子你爱喝金镶玉。”
卿安闻言,而后怔了怔。他万万没料到,那狼竟会一直记得……
心头猛然一颤,心下只觉既是淡淡的喜,又是淡淡的甜,连带着那双墨黑的眸中,亦是透着淡淡笑意。
末了,二人同离,共去赏灯。
彼时虽已入夜,可仍是人如潮,灯如昼。天边忽见天花生,只伴节节爆竹声起,奈何天花一坠,不过昙花一现,然也犹记刹那惊鸿。
遥处繁灯恍若星子点点,但见近楼几盏灯如明月,犹记彼时小雪纷飞,白雪皑皑,火树银花,繁灯如昼。夜渐深,人渐散,十里长街刹那一片安静,唯有漫天小雪飘飘,白梅飘落,还有那寒风未歇。
已是灯火阑珊时,二人虽并肩同行,却并无闲话可聊,偏偏乐皖特意放慢了脚步,这回乐府的路,自是要长了许多。
待至桥下,乐皖恍然伸手摘下了他的白纱,只抚着他的脸庞,盯着看了好久。这本该好端端的脸,却偏偏生了这如此可怖的疤……乐皖心疼一叹,只凑近他些许,而后轻轻吻了那道疤。
“你做什么?”卿安尴尬地退了一步,此处并非在乐府,怎能让他如此胡来。
“我心疼你罢了。”乐皖扯了他的衣袖,迫他不许后退。
卿安愣了愣,而后轻轻一叹,本要说些什么的,奈何话已至唇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夜已更深,行人无几,他们二人就在桥下闲聊了许久,明月之下,那着一袭白衣之人清冷似玉,恍若天人临世,却带那笑容浅浅,在那白雪纷飞里,他将乐皖抱入了怀中。
他说:“怀瑾,望你四月得以考中秀才。”
乐皖闻言,而后淡然笑道:“夫子放心,我定不负你厚望。”
“嗯。”卿安颔首,“此时天色已晚,我便不与你多聊了,你快些回去吧。”语罢,抱着那狼的双臂缓缓而松。
“好。”乐皖作揖笑答。
末了,二人告辞而离,各向不同方向走了,只是,乐皖每走几步,定要回首一望,但见那人身影渐行渐远终无影时,方才回过首来,然后看着前方漫漫长路,不过无奈一叹。
……
一晃眼间,便至四月初。
彼年冬雪已融,杏花初绽,清晨时阳光微暖,春风伴香而至。今次院试虽是独他一人赶路,可也觉心情甚好,便连那一丝的紧张之意也渐渐消散了,直至考场,他方才敛了笑意,而后负手徐步踏入考场,在进考场的一刹那,腰比平日挺得更直了,连脑袋也比平日抬得更高了,那副模样,当真好不得意。
旁的书生见他那模样,只暗笑他得意太早,笑罢,便拿起白馒头与书来,一边儿看一边儿吃着。
等到今日院试完后,已是午后了。
而在他踏出考场时,抬眸间,却见人潮之中有一白衣公子正负手而立,今日难得未蒙白纱,只与自己对上双眸时清浅一笑,他愣了愣,而后也回之一笑。
须臾,他向他走近,直至眼前,他方才握住了卿安袖下的手。
“夫子。”乐皖笑唤。
“考得如何?”
“甚好。”说着,乐皖便牵着他的手,一边走着一边问,“你是特意来这儿的吗?可是为了等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