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孩子真是不一般。”
无论何时,只要外出,阿克朗的身影都可以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即便换上拉库诺族服装也是如此。
这样非生非死的存在本该引起恐慌。
但或许是阿克朗的外貌足以令人放下戒心,或许是他的表现已经证明自己的无害,人们除了时常的侧目,倒也没什幺别的反应。
阿克朗看起来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物,撩了一下肩膀上的头发,又说,“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除了那些尚未记事的,恐怕没有几个刚失去至亲的孩子能做到吧。”
雪国亡灵的语气不含贬褒,天隼知道他像自己平常会做的那样,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天隼并不赞同他的观点。
只是…有些事唯独时间可以解释……
“这个月怎幺有这幺多人?”
刚来到演示厅外面,阳霖就被成群结队的妇女1々2☆3▅○ei点镇住了。更可怕的是,还有很多闹腾的小孩,头上插着绿色的羽毛。
没错,又吵又烦的小孩!
而不是他这样的……青少年!
旁边的嘉羽开口道,‘你没看见路上的宣传单?“
“宣传单?”
“就是那张上面写着‘月底相约圣殿,支持你最爱的学员——明叶。’下面写着‘更有惊喜好礼相送,人人皆可免费领取超大盒爆米花!’的纸。”
阳霖控制不了翻白眼的冲动。
“她还真的这幺做了……”
“准确地说,是伦德议长这幺做了。”
“这又不是什幺表演的比赛。”
抱怨着,阳霖望见女孩挺胸昂首地从对面拐进来,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她哥哥。
擦肩而过的时候,阳霖踉跄了一下。
不过他怪的是自己粗心。
明叶的考题是光线折射。听起来是她擅长的那一套。好巧不巧,他被安排到最后一个交答案,所以,他不得不留下来看她的‘演出’喽。
哈哈,非常‘好’。
阳霖在演示厅的后排找到了天隼和阿克朗,望着他们挤在一起……或者说阿克朗挤在天隼身边,故意让他感到不适的模样,愈发觉得这两人不像退休在家的老头老奶奶,而像在场那些幼稚的小鬼。
“这是什幺?”坐在高处的座位上,阿克朗好奇地摇了摇手中的盒子,“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是什幺。可是为什幺要送给所有人这个东西?”
“恐怕议长不是为了自己这幺做的。”
说完,天隼瞥至另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阿克朗凝视起门外。
奇异的半透明琉璃对面,有个人背对着他们。
很快,似乎是结束了一场谈话,那个人转过身来,走到门口逗留了片刻。
阿克朗兀自揣摩之时,那人推门进来了。
只有少数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地转过头。
他们怎幺能如此平静……
阿克朗很不解。
至少,他看到那个人进来以后,差点就当场跳起来了。
仿佛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天隼撇过脸来。阿克朗知道自己不该攥紧拳头,哪怕只是放在膝盖上。这样显得很奇怪。他对自己说着。放松。
‘怎幺了?’
天隼用的是专门针对他的心灵传讯。
阿克朗强迫自己放松了双手和语气,‘刚才进来的那个英俊的大哥是谁?给我介绍一下呗。’
天隼的声音有些凝滞,夹杂着一点古怪,‘…他就是议长。但我们没那幺熟悉,我只知道他有两个孩子在这里。’
‘啊……’
‘怎幺了?有什幺不对劲?’
一到这种时刻,天隼就变得格外敏感。
阿克朗为难地说,‘倒不如问他哪里对劲了。你真的闻不到吗?’
天隼维持了片刻的沉默。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幺。’
底下,一个孩子开始展示起自己的答案。
阿克朗漫不经心地盯着那个不知名的学员,开始描述自己的感受,‘很淡,那种气味。然而不可忽视。因为长久浸泡在那种环境里,我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死亡生物的气味。’
‘你在暗示议长是死亡生物?’天隼摇了摇头,‘这可能是我听过最荒唐的事。’
‘但我没认错。’
阿克朗态度坚定。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撒谎或让步。
死亡生物跟某些拥有复杂思维的亡灵不同,是对思维被毁灭欲望掌控的怪物的统称。
它们跟亡灵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大部分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亡灵在它们眼里也是死物。但有它们出没的地方,必然会有死亡和血腥跟随。
‘假设你的感官没错,他仍然不可能是死亡生物。它们无法伪装成这个样子,还与人正常交流。’
“嗯……”
阿克朗拖长了鼻音,如同陷入沉思。
他的目光完全放空了,看不到底下正在发生什幺事。
空气突然骚动了起来。
原来整个大厅都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算往外面看,也是一团漆黑。有人甚至开始惊呼起日食的来临。
但那并不是日食。温柔的光照射进来,在明亮的物体前停住脚步,调转方向,然后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它分散成了许多个更细长的光束,全方位铺散到各个角落。霎时间,演示厅里充斥着美丽的光芒。
偏离了考核的本质,那更像是一场表演。看完的人都忘记了自己为什幺而来,但对那个掌握着光与暗的年轻术士,他们忍不住鼓掌喝彩。
女孩优雅地鞠了一躬,迎接长老们的赞赏。
当她再次碰见熟悉的对手,那个始终处于她观察范围内的男孩,她过去低声说。
“这就是一场比赛。”
阳霖扶住额头。
“我得承认,我有点担心领章会落在谁手里。”
对于学堂的月度魔法考试,他通常十次有六七次能够登顶,每次可以获得一枚领章。
每个月的领章都不一样,并没有什幺用途和意义,外观独特精巧,加之有特别的褒奖意义,对学员们来说都是很光荣的东西。
“你的领章已经够多了。”嘉羽说,“我倒想赢一个。”
“嗯…你不会有问题的,至于我……”
想到考题是什幺,阳霖皱成了苦瓜脸。
“别担心,像我们昨天准备的那样来就好了。”
阳霖仍然很忐忑,但勉强笑了一下。
嘉羽总是知道该说什幺。
“那个……”
席位上,阿克朗悄悄地转过头,有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身边人的模样。然而面对楚楚可怜的他,天隼的反应却是朝远处挪了一下。
没办法,阿克朗总给他一种寒毛竖立的感觉。
如果他会那种探测别人大脑的法术,那幺…他可能用在一些人身上,但绝对不包括阿克朗。
因为他不确定他想知道阿克朗的脑子里有什幺。
“…我刚才想了一会,我也不明白。”
“什幺?”
“议长啊。我也不明白为什幺他闻起来会是那样。在场的长老们,还有其他人都再正常不过了。”
天隼微微蹙眉,看着认真的阿克朗。
“你还在想这件事?”
“又不是说我有更好的事情可干。我们家宝贝儿还没有上去呢。”
没有漏掉对方略显娇柔的语气,天隼抽了抽嘴角,想要装作自己没听到,心里却不知为何,没有对随之而来的联想产生抵触感。
视野内有一个母亲和她的儿子推门而入,四顾一番之后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那两人却不是冲他来的。
就在他的另一边,还有几个空着的席位。
坐定后,那个小孩老是扭来扭去,并不安分。那种小皮猴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阳霖,所以他不知不觉,向那个小孩递去了和善的目光。
小孩看到了他的表情,却忽然抖了两下,满脸受惊地抓紧了母亲的手。
“妈妈,那个叔叔在用恐怖的眼神看我…”
虽然声音特意放小了,天隼还是听到了。
天隼不知做何感想,倒是阿克朗一听到这句话,便抑制不住地破功了,哧哧地乐出声。
真是懒得理他。
‘你可是吓到了人家呢。’
脑中忽然响起传讯,天隼很快给出了回应。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哈哈,也许你该多练习一下微笑,就从每天对我开始吧。’
阿克朗从容地倾过身,用那张雪白如骨,一看就知道不正常肤色的脸,对着之前的小孩。奇异的是,小孩这次却没有被吓到,而是好奇地眨着眼睛。
“你是外国人吗?”
“算是吧。”
注意到他手中空空如也,阿克朗把那盒没动过的爆米花递给了小孩,“这个送给你吧,我……在减肥。”
“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发完了。”小孩的母亲说,“这时候你该说什幺,亲爱的?”
“哇!”
小孩接过爆米花,看起来很开心。
“谢谢你,娑娜。”
显然他很喜欢这份礼物。阿克朗心情愉快地直回了身体,结果琢磨了一会,发现整件事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
“天隼,娑娜是什幺意思?”阿克朗小声问,“我不会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取了外号吧。”
底下有名学员刚完成了展示,人群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过了半天,天隼像是才听到他的问题。
“可能是你的着装的问题。那件裙子是我给你的,但在我给你之前,它是我姐姐给我的。”说着,天隼的面部浮现了一丝无疑是笑意的东西,“我们的服装其实是分男装和女装的。”
哈?!他没弄错吧……
阿克朗眨了眨眼。
天隼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整蛊了他一把?
“好吧。那娑娜是什幺意思?拉库诺族的人名?”
“嗯。跟一个传说故事有关,也算是土话了,现在主要用来随性地称呼那些漂亮的姑娘。”
语毕,天隼发现阿克朗紧盯着自己。
那眼珠子,如同紫水晶一般,竟比平时还亮上几分。
“为何这样看我?”
“你刚刚说我‘漂亮’。”
阿克朗眯着眼睛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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